胤禛說話的時候,蘇櫻揉了揉眼睛。
略瘦的方形臉,五官端正標準。第一眼看上去,給人感覺有些普通,卻每個部位都挑不出毛病來。
越看越好看。
蘇櫻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這個人。
跟他相處了五年,加上前世的話,是幾十年。她還是看不透他。若是以前,他這番話,她一定很感動,什么都替她考慮到了。
現(xiàn)在聽來,卻有些怪怪的。
什么無聊抄抄書,他難道不知道么?她最煩抄書。與悶在屋里抄書相比,她寧愿入宮聽德妃和太后的嘮叨。
胤禛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親切地說:“不要想太多,有我呢。我聽說你去了張府,以后即使做了錯事,除了宮里人之外,不用跟任何人道歉。你想離開的事也一樣,交給我來辦。”
蘇櫻遲疑地點了點頭。
“天還早,繼續(xù)睡吧,起床后別忘了抄書,晚上我檢查的?!?p> “……”蘇櫻試探地問:“今天抄多少?”
“五十遍就行,屋里的碳火燒旺一些,別讓凍著手腳?!?p> 蘇櫻:“……”
胤禛走后,蘇櫻再也睡不著。
天剛蒙蒙亮,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匆忙地用了早膳,讓巧慧去找她以前抄的《女誡》,看看差多少。
“主子爺走時,向奴婢要您以前抄的書,說是帶宮里給娘娘看,奴婢就全給了主子爺?!?p> 蘇櫻:“……”以前她犯了錯,讓她抄書,她就拿以前的弄糊。這些年,讓她抄的次數(sh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她一共抄的也沒五十遍。
今天這是什么意思?看他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不像是罰她的啊。以前罰她的時候,都是很嚴厲的。
想到自己的計劃,蘇櫻打起精神說:“侍候筆墨吧?!?p> ……
國舅府上,祿夫人指揮著丫頭婆子們收拾院子,她慶幸聽了蘇櫻的話,昨日下午就把李四兒從她娘家?guī)Я诉^來。
昨晚佟科多一臉怒氣的回府,質(zhì)問是不是她指使人,綁劫了李四兒。
她裝著萬分不解的樣子問:“你說什么?李姑娘在客房啊。我準備征求爺?shù)囊庖姾螅俳o她安排地方。“
佟科多不敢置信地問:“四兒?“
祿夫人點頭。
“父親簽了放行書。爺尋個好日子,就可以把她收房里了。”
佟科多急沖沖的往客房去,祿夫人跟在后面追著問:“爺方才說的是什么時候的事?報官了嗎?”
佟科多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了,放慢了步子,語氣也緩和了許多:“前日?!?p> 二人一起到了客房,李四兒看到佟科多,就撲在她懷里哭,哽哽咽咽地問他,壞人查出來了沒有。
祿夫人看著擁抱的男女,忍著心里的怒氣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妹妹放心,這事早晚能查出來?!?p> 祿夫人一夜忐忑。直到方才,才徹底放了心。佟國維告訴她,刑部抓的四個人,昨日上午就被四阿哥提走了。他也著人查了,下落不明。
過去的兩日,自己的心從地獄走了一遭。
祿夫人恍了恍神,對她的貼身丫頭說:“去把云衣閣的馬大娘請過來,讓她給李姑娘裁幾身衣服。“
冬日晴朗,難得沒有風。
東暖閣里。
巧慧細細地研著墨,好奇地說:“主子,您都兩個多月沒有抄過書了,奴婢怎么看,您的字反倒比以前更好了呢?“
蘇櫻頓著了手。
筆下的簪花小楷,流暢瘦潔,清婉飄逸。
夢中的一切,果然不是夢,是前世。在前世里,做皇后的那七八年,整日厭厭的。無聊時,就抄抄書,找人聊聊天,學學別的語言,借以消磨時光。
“主子,主子,快抬筆啊?!鼻苫垠@呼,“多好看的字啊,被您重重地涂了一筆?!?p> 蘇櫻把筆擱在筆架上,看了一會兒自己寫的字后,漫不經(jīng)心地說:“以前都是糊弄,沒用心,隨便寫的。今日認真嘛?!?p> 巧慧歡喜地說:“主子果然非同常人,只要稍稍用心,就能寫得又快又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抄兩遍了。”
正在這時,前院的一個小太監(jiān),飛跑過來傳話:“三福晉來了,正往這里來?!?p> 蘇櫻剛拿起的筆,又放下。
阿哥們選福晉,既要考慮品貌,又要考慮家世,還要兼顧個人的意愿,選來選去的,甚至妾室的孩子都生幾個了,嫡福晉還沒定下來。
三阿哥胤祉比四阿哥胤禛大一歲,卻因他大婚比胤禛晚,反倒比胤禛晚三年立府。
三福晉董鄂氏的阿瑪是世襲的一等公,曾在蘇櫻阿瑪?shù)恼S旗下任職。所以,在三個阿哥的福晉中,她和蘇櫻日常走的較近。
董鄂氏看到站在門口迎她的蘇櫻,松了口氣的樣子說:“早晨你的丫頭說你病了,我一直擔心,出了宮就趕著往你這里來。這不是沒事嘛,精神多好?!?p> 蘇櫻招呼董鄂氏坐下,又吩咐丫頭上茶后,笑道:“我這是閉門思過,對外說病了,不是好聽些嘛?!?p> 董鄂氏立即接話:“皇阿瑪收回了禁足的旨意,就表示你做的沒錯,別人誰敢說啥。靜格還得了賞賜。“
“靜格是到了年齡,該有封號的時候了?!?p> “也是。有了封號,身份就抬上去了。也好嫁個好人家?!岸跏项D了一下,又說:”昨晚王貴人生了,是個阿哥,叫胤祿。我是來跟你商量,送什么禮物合適?!?p> 胤祿兩個字,令蘇櫻的心跳加快了。
“等四阿哥回來,我問問,到時候差人告訴三嫂?!?p> 董鄂氏嗯了一聲后,說:“昨晚,我聽老三說,皇阿瑪又要親征葛爾丹,成年的阿哥們,以及伯父和我阿瑪都要去。
蘇櫻的心跳猛地又加快了。
董鄂氏說的伯父,指的是她的阿瑪費揚古。
在夢里,明年二月底,萬歲爺率十萬大軍,分三路出擊叛敵葛爾丹,她阿瑪領(lǐng)西路軍。因為軍糧沒有跟上,誤了戰(zhàn)機,讓葛爾丹再次逃走。
還有十六阿哥,就是叫胤祿,也是在這年臘月里出生的。
真的不是夢??!
董鄂氏走后,蘇櫻心神不寧。思量了半天,對巧慧說:“你去國舅府上,找祿夫人,就說昨日她描的花樣子,我沒學會。讓她什么時候得空了,來一趟。”
巧慧遲疑道:“現(xiàn)在嗎?”
“嗯。現(xiàn)在就去吧。”
打定了主意,就一刻也不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