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怎的把紅狐也帶過來了?”自方才下車,一路都是暗自打量的目光,斂華頸上圍了條正紅色的圍脖,打眼的很。
“阿貍要跟著?!睖惤?,才能發(fā)現(xiàn)那條圍脖是只紅狐,斂華順手替它順了順毛,露出一截皓腕,紅線泛著銀光,顯得那截皓腕愈發(fā)白皙纖細。
順毛的少女與被順毛的紅狐,畫面十分和諧。
安平下意識將那截袖襟拉上。
斂華側眸。
安平輕咳一聲,不自覺偏過頭:“這次宮宴也有男賓客,師父注意些罷。”
“嗯?!睌咳A微微頷首,被面紗覆蓋的下巴,隱狼可見精致小巧。
師父真乖,這般想著,腦海里又開始一遍遍描摹著斂華的身影,直至入座,杯中的酒也索然無味。
饒是如此,也并不影響安平敏銳的判斷力與洞察力。安平瞇眼,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今夜有些古怪。
斂華低頭吃茶,余光看到安平思索的模樣,唇角輕輕勾起,發(fā)現(xiàn)了嗎?這個夜晚,注定不同尋常。
含笑眼眸掃過對面,就是不知,誰是那只出頭鳥了。
安平覺得著實壓抑,斂華也不大喜歡這些應酬,兩人便出了鴻堂殿。
“御花園的菊,開得算頂頂好了?!蹦蠈m里難得有幾條羊腸小路,倒是別有趣味。
“有鳶尾嗎?”斂華倚著樹干,有些隨性。
“?。俊卑财揭粫r分神,不小心扯下了一瓣,嫩黃的菊蕊溢出清香。
“鳶之尾,藍色鳶尾?!?p> “沒的?!敝毫魅胧中?,安平拿出帕子擦拭,“聽父王說,本來是有一片,后來皇伯伯覺得不吉利,命人燒了。”
“真是,什么念想都不給留下啊?!睌咳A低頭,癡癡的笑,“也只剩下個影子了?!?p> 安平剛想說什么,忽而神色一凜,措不及防被一股拉力向后扯,如玉素手從旁伸來,溫涼的觸感有些令人心慌,熟悉的清香充斥在鼻尖,一個旋轉,已隱匿在了叢中。
絲線泛著銀光,安平只覺得那顏色更艷了些,來不及細想,斂華動作熟練,好似對周圍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骯臟惡心的血腥味愈發(fā)濃烈。
當今圣上子氏稀薄,二子一女,公主十二年前已夭折;皇后所生太子身體薄弱,常年臥病在床,身居東宮;二皇子雖身體健壯,但資質平平。
安平雖是平王府郡主,但從小呆在皇宮里的時間更長,因此一眼便認出來那個穿紫袍繡金蟒的是他的二表哥,衍帝次子,安許。
長而鋒利的劍直直插入深紫色的布料,劍尖刺出,看不到血,“唰”地一下抽出,紫衣失去支撐力,瞬間倒了下去。
蒙面人沒有發(fā)現(xiàn)她們,徑自抽身離去了。
待蒙面人的身影看不見了,安平才察覺過來嘴還被人捂著。
她搬開那只手,斂華力氣沒她大,一下就被掰開了。安平撐著草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后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斂華。
少女相貌乖巧,笑的時候甜美可人,不笑的時候自有一番皇家氣勢在里頭:“師父是早就知道了,師父有什么想要解釋的嗎?”
興許是方才耗費了過多的力氣,斂華不住地喘著氣,巴掌小臉蒼白如紙,櫻唇失色,素手扶著樹干,指尖不住地顫抖。
安平看了半響,最后嘆了口氣,還是軟下心來,輕輕將她抱起來,很輕,太輕了,輕飄飄的,沒什么重量,就像那八歲稚童,一手便可拎起。
安平抱著斂華就往外走,感覺有人拉了她的衣襟,安平低頭,看著懷里的人兒。斂華也在看著安平她的眼眸還是蒙著一層薄薄的霧,但比原先要淡了許多。
美人歪頭輕輕開口。
“平娘信我嗎?”
安平看著她,忽而笑了,像蓓蕾綻放,美極。
“信,師父說的我都信?!?p> 斂華也笑了,紫艷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渚蓮愁。
“我不會害你的?!痹鯓佣疾粫δ愕?。
“嗯。”安平眉眼彎彎,乖乖巧巧,一身的威壓便如此收回去了。
“平娘先回去吧,我太累了,想歇會兒再走。”
斂華神色淡淡,打不起精神,安平見斂華如此,也覺得不好叫斂華見她那些血腥,依言將她放下了。
“師父要快點兒?!碧砹宋視桓吲d的。
“好?!?p> 白裙迤地,輕紗飛揚,真的是很素的顏色,但真的,也很好看。
兩人都不曾在意那具倒在花叢中的尸體,一個毫無價值的犧牲品而已。
斂華看著那鵝黃的身影一點點消散,復而低頭,不緊不慢地踱到尸體旁,血已經(jīng)干了,在暗紫色的布料上凝結成一塊暗褐色的血跡,面目青紫猙獰。
斂華蹲下觀摩的片刻,鴉睫下垂,眼神淡漠,語氣悠悠:“資質差了點兒,只能將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