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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的星河

第二十五章 寒對遙天暮

洛水的星河 李芬芳 4033 2020-01-26 16:18:47

  武洛安在朱雀大街上,托地跳下馬車,橫攔在路中間,二話不說伸出粗壯有力的胳臂奮力一拽,就把薛崇簡從馬上拽下來,然后趾高氣揚地押著他進了家門??墒?,無論她怎樣表達自己的關心,薛崇簡始終淡淡地冷漠著。

  待到月兒高懸夜空夜深人靜的時候,武洛安提著一盞宮燈推開了他書房的門。素心閣的書齋中,薛崇簡還在一個人下棋,他想著云若贏他的那幾次歡樂的場景,一邊思索著破解招數(shù)一邊忍不住微笑。

  門,被推開。一陣陰風穿堂而過,薛崇簡煩躁地抬起頭。但見一位女鬼出現(xiàn)在眼前,松垮垮的睡袍裹著龐大臃腫的身軀,白色的大臉盤涂著厚厚的白粉,嘴巴一點血紅,竟好似剛從墳墓中蹦出來一般,使人失魂落魄。

  薛崇簡見到那一點血紅咧開了笑,笑出了一口白牙,在暗夜中更顯得陰森恐怖。他握著一粒棋子,道:“半夜三更夜闖男人睡房,有何陰謀?”

  武洛安關上房門,笑道:“我來陪我的夫君,難道不是天經(jīng)地義?我們成親大半年了,你還對我說這樣見外的話?!币幻嬲f著一面上前來,要為他揉肩搓背。薛崇簡急忙閃身避開,坐到床邊。

  武洛安越發(fā)得意,她自顧自地扭著身子扭上前,挨著他坐下,向他拋了個媚眼,“夫君,今夜就讓奴家好好伺候你!”薛崇簡跑得如離弦之箭,一下竄到門邊,“大姐,求求你,饒過小弟吧,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武洛安臉色大變,捶床大怒,雙手叉腰,啐道:“你這個天殺的,有你這么對待你的結發(fā)妻子的嗎?”薛崇簡在門口吹著風,白衣飄飄,竟如月下仙人。武洛安收了怒氣,一步步走向他。薛崇簡慢條斯理地道:“那次成親,要不是你和太平公主聯(lián)手,我寧死不肯和你拜天地!你說我對你冷漠,可是你呢,有你這么對待自己的夫君的嗎?”

  武洛安卻笑了,她從薛崇簡的話語中探知到了他的內(nèi)心,盡管千般萬般不愿,至少現(xiàn)在他還是承認了她是他妻子的事實。既然有名有分一切都好辦了,因為他是這樣心軟的薛崇簡,她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她太了解他了。

  薛崇簡在門邊被風吹得周身發(fā)寒,于是催促武洛安趕快回她的臥房,不曾想,武洛安坐到床邊,大大方方地躺在上面,道:“夫君所在的地方就是我應該服侍的地方。”薛崇簡啞口無言,低頭想對策。

  武洛安以為他動了凡心,主動上前來在他身后掩了門,從后面環(huán)住他的腰身,嗲嗲地道:“奴家好想……好想……”薛崇簡覺得被一頭大白熊抱住了,喘不上來氣,于是,用力掰開她的手,坐到書桌邊。

  武洛安又想上前來,薛崇簡用扇子抵住她的前額,“別動!再動,我廢了你!”武洛安被嚇住了,僵在原地。薛崇簡收起扇子,轉(zhuǎn)到她身邊,笑道:“發(fā)春,是不是?讓我來幫你!”說時遲那時快,手起衣落,武洛安全身上下立刻變得光禿禿,像一頭大白象矗立在房中。

  薛崇簡壞笑著,走了出去。武洛安反應過來后,手忙腳亂地撿拾著地上凌亂的衣衫,痛哭流涕,邊哭邊罵著薛崇簡,罵了一會兒又開始詛咒云若。

  云若做了一個夢,夢見薛崇簡破窗而入,進入到她的房間。夢中的她想喊,喊不出聲音,想說話可是開不了口。一著急,竟然醒了,而薛崇簡竟然真的在她床前。

  云若指了指緊閉的窗戶,“從那里進來的?”薛崇簡道:“不是,我翻墻進來的,進來后發(fā)現(xiàn)你的臥房還有燈光,從外面看你還在忙著整理衣服,推門進來才發(fā)現(xiàn)你守著燈光睡著了。”

  云若不好意思地道:“事情太多了,一個人精力有限。”薛崇簡笑著安慰說會馬上給她再安排一處別業(yè),再招募一些女工,專門做制衣坊。云若感動道:“這怎么可以?這樣一來,我欠你的可就還不起了?!毖Τ绾喰Φ溃骸澳憧梢砸陨硐嘣S?!痹迫羲妓饕豢?,不知所措。

  薛崇簡躺到床上,說:“我先睡,你要忙的話繼續(xù)忙,等上朝的時辰到了叫醒我。”云若走過去,幫他蓋好被子,掖好被角,望著他如嬰兒一般沉靜白皙的臉,望著他長長的如扇子一般的長睫毛,心中感慨萬千。

  這不倫不類的生活到底能持續(xù)多久呢?今天還是明天,后天?很多達官貴人都是一夫多妻,這本沒有什么稀奇,但是,一想到要和另外一個女人共同分享他的身心,心里還是不是滋味。如果讓自己選擇,自己寧愿失去他,而去尋求另外的人,只愿求得一段一夫一妻天長地久。這樣的堅持這樣的倔強,錯了嗎?

  武洛安哭哭啼啼地又去見田媼,詳細地訴說了昨夜受辱之事。田媼嘆道:“這是小事,夫妻之間么,你又怎生怕他看到你的身體?你應該高興才是,至少你們比原先親近了一步。假以時日,一定會有收獲的。要有耐心恒心誠心,小姐,你現(xiàn)在不比以前了,都成親成了他的人了,他這樣對你固然不該,可也沒打沒罵沒犯什么大錯不是。你也有錯,哪有霸王硬上弓的。他和你不一樣,他是男人。你要降服他,得靜下心來想想辦法才對?!?p>  武洛安哭道:“都怪云若那個小賤人,生的一副風流體態(tài)長得跟狐媚子一樣,一天到晚變了法兒的精雕細刻梳妝打扮,一雙大眼睛飛波流轉(zhuǎn)左顧右盼地,專門勾引男人。我們家崇簡就是被她帶壞了,我要殺了她!”

  田媼一聽,慌忙跪到地下,咚咚咚地磕響頭,“我的小祖宗,可別說這些傷天害理的話了。人家是朝廷命官,你要殺她,你干的可是犯王法的事啊!再說,薛公子也和她有情。你殺了她,不等于毀了你自己,毀了你自己的婚事嗎?以薛公子在朝中的勢力,他定會把你治罪,到時你父親也保不了你了?!?p>  武洛安冷冷地道:“你說我該怎么辦?這也不行,那也不成,難道我被那個小賤人活活氣死不成?”

  田媼勸道:“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男女之事也不能光怨一個人,你那個夫君啊定是心里萬分歡喜她,才和她一直藕斷絲連纏纏綿綿。同樣都是女人,她能迷惑他,你就不能讓他從那個迷魂陣里解脫?明明是你自己疏遠了他,怎能光怨男人呢?你整天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管,只知道從早到晚絮絮叨叨,這不是為叢驅(qū)雀、為淵驅(qū)魚嗎?只能是愈加疏離了你們之間的關系?!?p>  武洛安托著腮幫,氣鼓鼓地不說話。田媼上前道:“回去后,你應該放縱他,別再干涉他的行動,如果他要和你套近乎,你也不要理他。男人都會喜新厭舊都是偷腥的貓,你若想得到你夫君的心,先要放縱他的身?!?p>  武洛安沒好氣地道:“此話怎講?”田媼道:“眼下你應該順從他,讓他去找她,或者你干脆把云若接進你的府中,越發(fā)打扮她,讓她和你夫君同吃同睡。這時,你夫君定會想起你的好,會偶而應付應付你,你務必嚴詞拒絕。于是,一家人都會夸你賢惠。

  你回去后,別再亂發(fā)小姐脾氣要學會哄人,也別再梳妝打扮,別穿華麗衣服,不要施脂抹粉,讓自己污面破衣,和家里仆役們一起勞作。這樣你每天在家穿破舊衣服,故意讓自已渾身骯臟,除了針織女工,別的事一概別管。

  這時候你夫君定會可憐體諒你,有時讓云若幫你干點活,你一定不要讓她干,相反應該把云若放到主子的位上,好吃好喝地供養(yǎng)著。三個月后,你要丟掉破舊衣服,精心梳妝打扮渾身上下煥然一新見過夫君,見了之后就早點關門睡覺。他若是叫門,不要開。叫三次門,才可讓他進去一次。他想和你親熱,也不要太遷就他。

  然后,你再對著鏡子練習一些拋媚眼撒嬌使小性子的工夫,深入研讀些隨機應變投其所好的床上功夫,你夫君感動你的品德驚艷你的容顏,一定會被迷得神魂顛倒,唯恐遭到你的拒絕,這樣每天天不黑,便會和你調(diào)笑,不離開你的房子半步,趕也趕不走。

  而你卻更加善待云若,每次在臥室中飲宴,都招呼云若同榻而坐。你夫君心中既有了你,肯定如同發(fā)現(xiàn)一片新的天地,眼中的云若就會日漸失去光彩,再加上你的家族背景和太平公主對你的支持,從此后,云若一定羞憤不堪,索性破罐子破摔,再不成人了!”

  武洛安聽了之后,沉思一刻,方道:“此計甚妙!但是,執(zhí)行起來卻是困難重重呢!第一,我放不下架子去迎接云若進家門,更容不下他們在我面前的恣意放縱;第二,我脫不下華麗衣衫而去穿破衣爛衫,更何況還讓我做針織女工,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第三,我不想學什么狐媚子工夫,更無心深入鉆研什么勞什子床上工夫,我懶得侍候人。乳母啊,還沒有更好的御夫之術啊?簡單快速效果奇特的工夫?”

  田媼認真想了想道:“只有最后一條計策了,不知當講不當講?”

  武洛安高聲吆喝:“講!”

  “夫人能否先減掉一百斤……”

  “什么?”武洛安怒目圓睜怒火沖天。

  “啊,五十斤……五十斤也可以?!碧飲嬚f著,用衣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門都沒有!”武洛安一腳踹開門,昂首闊步踱了出去。

  一個月后,武洛安正在房中大快朵頤,吃得肚子鼓鼓囊囊像個滾圓的大皮球,她慢悠悠站起來,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嗝——”

  薛崇簡沖進來,看到滿屋狼藉,皺眉道:“你們都出去!”

  武洛安驚訝道:“咋的啦?誰惹你了?這些日子我們可沒往你那書房里去,整天不見人影,一回來就發(fā)脾氣,我武洛安招誰惹誰了,吃點東西還不讓人開心?!?p>  薛崇簡厲聲道:“都出去!”

  武洛安指指自己,道:“包括我嗎?”

  薛崇簡板著臉不說話,眼神凌厲。武洛安識相地帶著一群小丫頭退到房門外。不一會兒,薛崇簡招呼武洛安進去,武洛安進到房間后,薛崇簡讓她關上房門。武洛安見他手里拿的東西,臉唰地白了。

  那是一個桐木小人像,刻的是云若。桐木人像云若身上橫七豎八地扎滿了銀針,銀針頭上沾了紅漆,遠遠望去,竟像七竅流血血流如注的云若。

  薛崇簡揚著桐木人像,道:“這是我剛才從你的枕頭底下找到的,你怎么解釋?”

  武洛安抵賴道:“我不知道啊,肯定是有人陷害我。”她的意思是剛才只有薛崇簡你一個人在房間,鬼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也許是你栽贓陷害我呢。武洛安這種話也只有她能說出,為了撇清自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來。

  薛崇簡打開房門,讓婢女們進來,一一審問,最后有兩個新來的扛不住,招供說是夫人實行厭勝之術想害死云若。薛崇簡怒道:“我只當你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朋友,縱然不想娶你,也不愿傷了彼此的和氣。本想以姐弟之禮待你,從此后絕不可能了?!蹦弥┠救讼褡吡顺鋈?。

  武洛安氣急敗壞,對著那兩個新來的噼噼啪啪打耳光,打得累了,喘著氣道:“來人,給她們每人一杯酒,送她們上路!”

  進來幾個小廝,按住那兩個新來的婢女,掰開她們的嘴巴,灌了毒酒。兩個婢女在地上極其痛苦地哀鳴著,翻騰了幾個滾,口角流血,停止了呼吸。

  武洛安冷笑道:“以后誰敢泄露我的秘密,就如此下場。拉出去,把她們的尸體丟到墳場去喂野狗。”

  小廝拖著兩具僵硬的尸體走了。

  薛崇簡從太平公主房里出來,看到了小廝拖尸的一幕,陣陣寒意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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