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慕祚帶著殷素琬到了蕪縣,這是距離決堤的水壩最近的一個縣,同樣是受到影響最大的一個縣。
柳清風本來也準備一同前往,但是慕祚拒絕了。
蕪縣不大,卻實實在在承載了江南五分之一的人口。
若說清郡是江南三郡中最貧窮的郡,蕪縣就是江南七縣中最貧窮的縣。
水災的影響在這一路上體現(xiàn)地淋漓盡致,到處是哀嚎的難民,衣衫襤褸,食不果腹,路上的樹都快被他們啃食光禿了。
殷素琬以為這已經(jīng)夠慘的了,可在到達蕪縣時卻又見到了更凄慘的場景。
近處是成片成片的難民與尸體的混雜,遠處是被水淹沒過后只剩殘殼的草屋,空氣中彌漫這腐爛與腥臭的味道。
那些尸體被水泡過后早已不成人形,浮腫的身軀,全身都是水腫,一點也看不出生前的樣子,甚至不知道人是被水淹死還是僥幸逃過一難又活活餓死。
“這沒有人管的嗎?”殷素琬遠遠地看著終于忍不住怒氣聲問了出來。
報給朝廷的情況甚至都沒有真實情況的十分之一,這里再拖下去怕是要出瘟疫。
是不是要等到瘟疫發(fā)生,瞞無可瞞,這些官員才會不得不報上情況。
這么多難民,竟是沒有官府的人出面安置。
這次出行慕祚沒有帶多的人,只有慕祚,殷素琬,暗一,暗二四個人。
暗一,暗二自然不會主動回答殷素琬的問題,慕祚看著她怒氣騰騰的樣子,淡淡地開口,“這已經(jīng)是管過后的了?!?p> 殷素琬對官場上的事情不甚了解,她看著慕祚,“什么意思?”
慕祚淡淡地看著遠處的尸體與人群,目光無波無瀾,繼續(xù)開口道,“這些人已經(jīng)被放棄了?!?p> 殷素琬雖不了解官場,卻不傻,慕祚一說,她再看那些鎮(zhèn)壓在不遠處的官兵以及活著的人眼中的麻木,就已經(jīng)明白了。
人數(shù)過多,食物不足,又有發(fā)生瘟疫的風險,最能夠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將這些人控制起來,集中放棄,到時候只需將這些人歸入到水災死亡人數(shù)中就可以了。
馬上就是三年大考核了,若是發(fā)生瘟疫,考核肯定會是差,而水災是算在工部水利工程上,只要疏通疏通,不會對考核有多大影響。
可是就算如此,就能輕易放棄這些人的性命嗎?
“蕪縣隸屬于哪個郡?”殷素琬又問道,她對這些是實在不懂,她出發(fā)前做的準備也不過是準備到郡這一級。
慕祚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語氣帶著他特有的涼薄,“清郡。”
殷素琬聽到這兩個字有些怔愣,明明出城時她才坐在馬車上看到柳清風施粥給難民,清郡百姓看他尊敬的眼神不像是裝出來的。
殷素琬還停在原地,而慕祚徑直朝那大片的難民走去。
沒有哀嚎,沒有呻吟,麻木的神情,僵硬的動作,有的時候,明知必死之人,其實是不會掙扎的,因為掙扎太多次,絕望了,麻木了。
慕祚的眼眸深了深,很多年前的畫面仿佛和這一幕重疊在一起。
直到他感覺他腿上突然有什么東西礙了他前進的步伐。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p> 那是一個男孩,七八歲的樣子,衣衫襤褸,面色蒼白,抱著他的腿,語氣在哀求,眸光卻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