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進黃金大廳，葉子夢的腳步就慢下來。這里的一切都是新鮮的，她不停地環(huán)顧四周，想把紫飯T臺的第一印象深深刻在心里。
但秀場里只有一群帶著口罩的工人在各自忙碌。兩側(cè)觀眾席的中間堆積著一些木板，她根本沒看到T臺。這樣的施工現(xiàn)場沒有半點時尚的味道。
黃金大廳內(nèi)部支撐著和序廳一樣的紅色立柱，金邊花紋隨著光照的強度慢慢減弱，直到消失在黑暗中。
仰頭看，她終于找到了的第一個興奮點。密密麻麻的鋼架上掛滿了她叫不出名的舞臺燈具，上邊的紅色信號燈像列陣一樣依次延伸。
在入學專業(yè)考試之前，葉子夢曾在藝考培訓班突擊訓練。她們所謂的秀場就是一個常規(guī)的舞蹈教室，沒有專業(yè)的舞臺燈光設(shè)備。直到藝考當天，她才第一次置身專業(yè)秀場的照明中。
考試的第一個環(huán)節(jié)就是泳裝靜態(tài)展示，考官們要最直觀地考察考生們的身材比例，上下身差、腿型、五官...
每年藝考的時間都在寒假之前，寒冷加上場內(nèi)緊張的氣氛，站在備場區(qū)的葉子夢瑟瑟發(fā)抖。周圍一切似乎都隱于黑暗，直到走出背板，直到她被面光包圍。
逆光下她看不清考官的臉，只記得那排強烈的暖色好像嚴肅得沒有溫度...
黃金大廳顯然不同。幾排LED染色燈在搖著腦袋，即便場燈開著，秀場里的色彩變化也很明顯。
看著照在自己身上的那片光，從土黃色漸變?yōu)榧t色、紫色，仿佛預示著什么...她暗自興奮。
施工區(qū)最亮，能看到工人們身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甚至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塵埃。T臺上的一切好像都被放大了。她不禁摸摸自己的鼻頭，那顆不請自來的大紅痘正在上邊跳舞...
不同于設(shè)計廣場的場地，紫飯黃金大廳的觀眾席雖然也是階梯式設(shè)計，但由于場地面積大，使用的是高級飯店的常規(guī)座椅。這些座椅帶著高高的靠背，相鄰座位的人不會彼此干擾。
時裝周期間，組委會將所有座椅包裹成黑色，連同觀眾席的地毯一樣，黑色是除了T臺之外整個秀場空間的標配。
葉子夢昨晚坐在這里，身邊還都是看秀的觀眾?，F(xiàn)在換成了青子、田瑤和思煜學姐。她們來之前就已經(jīng)有幾個模特在這里等候了。那些模特懶散地癱在座椅上，聽歌、玩手機，補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做。
只有葉子夢的眼里沒有自己，那些陸續(xù)到來的模特每個都能引起她的關(guān)注。她們多數(shù)來自天方星騰和N?FIND經(jīng)紀公司，一些面孔上午面試還見過。其中最熟悉的一位還是她的學姐冬茫。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爽朗的笑聲由遠及近。
“哈哈哈哈哈，可不咋的，逗死我了！你知道么？后來那個模特兒對后臺編導說‘憑什么她就排第一個謝幕啊...’然后正好讓區(qū)如意聽見了，后臺編導在旁邊賊尷尬。你就看區(qū)如意那個臉，一下子就耷拉下來了，哈哈哈哈?。 ?p> “我去?。‖F(xiàn)在的小屁孩兒，想上位想瘋了吧，真是什么都敢說。”和冬茫進來的女孩兒搖著腦袋。
葉子夢瞬間想到昨天的自己...
冬茫：“對呀！哈哈哈哈，誰領(lǐng)閉也輪不著你說??！再說了，人家今年要爭十佳呢...不過話說回來，今年十佳沒啥懸念吧，肯定有區(qū)如意?。 ?p> 說著，這兩個人走到葉子夢前一排。
“學姐”、“學姐”...青子、田瑤分別叫著冬茫。
葉子夢也趕快打招呼。她知道在藝術(shù)學院表演專業(yè)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凡是學妹見到學姐學長都要主動問好，這是表演專業(yè)多年以來形成的風氣。
但她不知道，有時候低年級的模特主動向?qū)W姐學長打招呼會受到冷落。再有時，高年級的學姐遇到低年級的學妹會被當做空氣，瞬間讓她們感覺渾身不爽。
冬茫今年大四了，至少在校園里她不用管任何人叫學姐了，在座的都是學妹。
除非時裝周演出期間，在秀場能遇到比她更早畢業(yè)的學姐學長，她也會沿襲學校的傳統(tǒng)，以學姐學長相稱。
冬茫：“hello?。“?，這不是我們大一的學妹么？？唉媽咋那漂亮呢！你瞧你瞧??！”
“好看的都去你們學校了，每次面試都得被你們的人擠下來...”旁邊的模特看了葉子夢一眼就撂下一句話。
冬茫隨即回到：“那你也來啊~”
“誰想我考學那年就趕上文化課得過地方省線...真背到家了?！蹦悄Ｌ卣f完便掛上一絲苦笑。
葉子夢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她對著冬茫，只留下那潔白臉蛋兒上的傻傻笑容。
“我學妹真可愛呢！！哈哈哈~~~”冬茫說完隨即擠到高青子和田瑤身邊?！罢γ看卧谛銏龆家娔銈z看書呢？這又看啥呢？”
高青子把書搭在腿上，露出笑容?！皩W姐，上次老師推薦的《素履之往》。”
“那是啥書？沒聽說過，太文藝?！倍０褧鴵艿椒饷?，又翻回來。樸素的封面，干凈的內(nèi)頁，隨意翻幾下，看不到一張圖。她隨即失去了興趣，轉(zhuǎn)向田瑤。
“臥靠學妹，《時尚傳播概論》？這才大二你就想著要考研了？”
田瑤也淡淡一笑，“沒有學姐，只是先了解一下...”
“你們都是文化人兒，這些書我可看不了。唉，思煜，上次公司那筆錢結(jié)了沒有？”
“哪筆？”
冬茫：“哎呦，時裝周之前咱們?nèi)ド虾Ｑ莸哪菆??！?p> “沒結(jié)呢吧？？”思煜一雙大眼睛望著冬茫。
“又不結(jié)錢...”冬茫小聲嘟囔了一句，接著說：“這個月還要飛海南呢，我表姐結(jié)婚，金九銀十。這不發(fā)錢又沒錢了！”
葉子夢傻傻得聽著。對于演出結(jié)錢的概念她并不像學姐們那樣明晰。入學之后只參與過校內(nèi)的幾場演出，而在時裝周的商業(yè)演出，這還是第一場。
她只知道模特出來工作是有勞務(wù)的，但不確定跟學校出來做活動是什么流程。
“學姐，咱們跟學校出來演出，有錢嗎…？”
冬茫看了一眼葉子夢。
“當然有啊，不然擱這兒凍一天，圖啥啊...”
每年兩季的時裝周都是經(jīng)紀公司和模特最忙的時候，學校也不例外。品牌在發(fā)布會之前會聯(lián)系各大經(jīng)紀公司面試模特，之后談好價格。經(jīng)紀公司統(tǒng)籌模特檔期參加試裝排練等秀前工作。
“勞務(wù)當然會有的，不過每個模特的報價不一樣，我也不知道學校能給你報多少。”冬?？粗瞪档娜~子夢，想起了自己剛?cè)胄械臅r候，摸不清行業(yè)規(guī)則，但對工作又充滿了熱情。
“那學姐…我們在校內(nèi)的演出也有勞務(wù)嗎？”
葉子夢想起了素素老師安排的工作，一場國際青年設(shè)計師大賽，還有一次創(chuàng)意市集開幕式...
“嗯…有呀，就是沒外面的商演結(jié)的多而已?！倍＿呎f邊從包里拿出一根YSL的小金條細管口紅補起來。
看著學姐，葉子夢有一種按捺不住的興奮。自己邊上學還能邊賺錢...
別高興的太早啊學妹...你現(xiàn)在還沒簽公司吧，等你簽了公司，一定得記住學姐的話，要是學校和公司發(fā)了同一個通告，一定得跟著學校走。而且別僥幸私演，不然就等著被素素老師封殺吧！”
同一個公告...葉子夢盡可能讓自己都聽懂，但還是有似懂非懂的地方。不過她腦子里慢慢意識到了演出收入的概念。
之前她只是一心想成為優(yōu)秀的名模，現(xiàn)在看來如果夢想成真，是會名利雙收的！她在心里默默為自己打氣。
冬茫：“錢這事兒真是不禁嘮??！想當初，姐也是演過大牌巡演的！那真是仙兒一般的日子...
當時巡演一站，我們住的是威斯汀那種超白金酒店！賊拉爽翻天！一整天都沒啥事兒。然后客戶叫我們?nèi)ピ囇b，到店里一個模特兒就一套衣服，老輕松了！試完了我們就去K歌兒了。
最主要的是演出！把我們拉到店鋪的展廳，就只演給幾個VIP，加起來不到二十個觀眾！我們穿著衣服溜達一圈兒，就一圈！完事兒了?。」?！”
旁邊的思煜笑出兩個酒窩，高青子也把書放了下來，笑著看著冬茫。
“青子你笑啥？你也去演了！”冬茫隨即又問葉子夢：“學妹你猜這一站多少錢？”
葉子夢瞪著大大的眼睛，不知其然。
“八千！現(xiàn)金結(jié)??！八千?。?！現(xiàn)金！！這才是一站。全年巡演多少站，你算算吧！一年就把四年大學的學費掙出來了！那真是黃金時代?。 ?p> 她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
“哎...我也想當琳達·伊萬格麗斯塔，‘沒有一萬美元的工作，請不要叫我起床！’那種日子真是一去不復返了...再瞧瞧現(xiàn)在！時裝周接一場苦了吧唧的，才三千塊錢...更別提其他小演出了...”
才三千...葉子夢一時無語，冬茫嘴里那場大牌巡演的模特費用已經(jīng)要趕上她一年的學費了。
她現(xiàn)在有些理解，為什么早上面試時候看到的那些模特們，動輒就背著LV、GUCCI，穿著Balenciaga、Burberry...
她的目光落到冬茫的YSL小金條上，或許學姐們都曾有過相同的黃金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