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趁著太陽剛剛升起,擾人的暑氣還未聚集,李焱帶著李龍,早早的出了門,朝著城中央的市集方向走去。
本來應該是風兒陪伴在側,然而臨時有事,導致她未能如愿,但又不放心李焱一個人去,怕他借機去花天酒地,只得委托李龍前去隨行,幫忙盯著點。
李龍本就無事,更何況這是風兒的請求,自然樂意接受。
此行,李焱要去的目的地,是開設在城中央,架在城主府與市集之間的打鐵鋪。
打鐵鋪,是一家比較特殊的鐵匠鋪,對摩崖城的居民而言,它雖然并不是城內唯一的鐵匠鋪,但確實唯一一家拿到官營許可,直接為帝國生產工具的鋪子,因而,它的規(guī)模,是尋常鐵匠鋪的六七倍,堪比一家酒館的大小。
更重要的是,尋常鐵匠鋪,也就打造些農具畜具,修修補補,而打鐵鋪自始至終,只生產兩樣東西——武器和防具??紤]到這點,當然還是去打鐵鋪打造武器更放心啦。
好在現(xiàn)下是清晨之際,路上的人不多,都是些出城耕作的農夫或者起早占位的商販,李焱與李龍沒花多久的時間,就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打鐵鋪。
話說打鐵鋪可真不愧是摩崖城內唯一的官營鐵匠鋪,即便是天剛亮,鋪內也已傳來了陣陣熱氣,看爐子里燒得正旺的炭火與煙囪中不斷冒出的煙塵,李焱不難猜測,他們這是加班加點工作了一整晚,甚至可能是根本就沒有熄火休息。
走進鋪子,李焱發(fā)現(xiàn),不同于外面壯麗的外表,打鐵鋪內部的裝潢十分老舊與簡單,僅靠十數(shù)根木頭支撐著房梁,其中還有些許根表面已經發(fā)霉。正當李焱疑惑讓木頭發(fā)霉的濕氣從何而來時,看到工匠們工作的樣子,瞬間了然。
十數(shù)名汗流浹背的工匠身上僅僅套了件皮革圍裙,遮住了正面露出了背面,他們健壯的手臂捏緊鐵錘,反復敲打著放在砧板上,被燒紅了的鐵塊或者是劍刃,濺起星星火花。每當有劍刃完工,工匠們就會將其夾起,塞進一旁放置著的水缸中快速冷卻,隨著“呲”的一聲,升起一大片的水蒸氣。
在高溫和蒸汽的環(huán)繞下,打鐵鋪內部的景象扭曲和模糊,變得有幾分魔幻色彩味道。
“啊,李二少爺,里面請里面請?!币幻そ痴J出了李焱的身份,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跑上前招呼,臉上盡是諂媚之色。
“啊,你好,我……”
李焱剛打完招呼,正準備告知來意,就被那名工匠打斷,只見他的臉上堆滿了虛假的微笑:“李二少爺是要打造什么東西?我們這有全摩崖城最好的金匠銀匠珠寶匠,他們都是出身于王都的工匠公會,沒有他們不會的。你有什么想要的盡管說,包你滿意?!?p> 聽完這番介紹,李焱暗暗稱奇,不禁詫異問道:“金匠銀匠?打鐵鋪不是只打造武器防具嗎?”
“嗨,瞧你說的,那只是號稱,并不代表我們就真的只造那些,而且打鐵掙不了多少錢,我們不可能指望那點薪資過日子啊?!?p> 雖然工匠的解釋倒也在理,但其所道出的事實,卻是讓李焱幻滅了,在得知真相之前,他一直以為,打鐵鋪的存在是多么的特殊,現(xiàn)在看來,除了得到了帝國官方的后盾外,與一般的鐵匠鋪沒啥不同啊,都會為了掙外快,推出些別的服務。
“哎,瞧我這嘴,一不留神就說遠了,李二少,請你告知小的,想要打造點什么?”注意到還未問清李焱的來意,工匠輕拍腦袋,訕笑道。
李焱再次張開嘴,卻依然沒能告知自己的來意,因為,他的身份又被其他的工匠所注意到。
那可是李焱??!城中有名的紈绔子弟、散財童子,雖然不曾來光顧的打鐵鋪,但其“威名”卻早已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眼下遇到了豈能放過?
一時間,打鐵鋪內的大部分工匠,都如聞到腐肉味道的蒼蠅,紛紛涌到李焱跟前……順便把一開始的那名工匠擠開來。
一名工匠捧著一把細劍,擠到李焱面前問:“李二少爺,您看這個怎么樣?是上好的鑌鐵打造的,還采用了最近火熱的雕花工藝,保證帶在身上不失少爺您的優(yōu)雅。”
李焱仔細打量,只見細劍的刃被擦得锃亮,舉起來可以清楚的看見倒影,劍柄上的紋路婉轉而流暢,顯得極具觀賞性。更重要的是,在劍刃的中央?yún)^(qū)域,還被細心的鍍上了一層金箔,隨意地揮舞一下,金光與銀光交相輝映,甚是好看。
除此之外,劍柄上還的雕著一朵幾可亂真的鐵玫瑰,幾條蔓藤順著劍把向下,在劍尾處結成一個圓環(huán)。
確實,作為工藝品,算得上瑰麗,但李焱的關注點并不在這里。
這劍柄上又是玫瑰又是刺的,我怎么拿?
“去你的吧,你那東西金箔都沒粘穩(wěn),就別拿出來招搖撞騙了!二少爺,看看我這個,我這個金戒指,可是用十足十的純金打造的,人們都說金的才是富貴的象征……”
“滾開,讓我來,二少爺,您看這個銀項鏈,如果你不滿意它的花紋,我還能重鑄,美女野獸、天使惡魔,什么花紋我都能整出來……”
“……”
好家伙,擱著玩現(xiàn)場直播帶貨呢,一群人嘰嘰喳喳的爭吵著,你推搡我,我揭你短,爭先恐后只為了讓李焱能青睞自己的作品,將其成功賣出大賺一筆。
“夠了!”
不勝其煩的李焱大吼一聲,制止了這群吵鬧的工匠:“我只是來打造一把趁手兵器的,不是金的銀的,就是鐵的?!?p> 聽完這句話,剛剛還圍繞在李焱身側的工匠們,一個個面露失望與鄙夷,回到了自己的工作臺前,重復起那枯燥而乏味的打鐵工作,倒是一開始捧著細劍的那名工匠雙眼冒光,小步跑到李焱跟前,感謝道:“感謝二少爺賞識,您放心,小的一定盡心盡力,雕刻出最完美、不失您身份的雕紋來。”
意識到他誤會了什么,李焱用力搖搖頭,一字一句認真說道:“我就只是來打造把鐵兵器,普普通通,不加任何花紋雕塑的那種。”
得知后,這名工匠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過與其他人不同,他雖然也不掩飾自己內心中的遺憾,卻還是堅持為李焱介紹:“原來如此,這樣啊……那我為您推薦一人,他應該可以幫助您。”
說完,這名工匠短暫離開,通過樓梯前往打鐵鋪二樓,沒一會,就拉著一名臉上纏著繃帶的少年回來了。
“這孩子是我的徒弟,”工匠為李焱介紹少年的身份,“雖然他還未轉正,但如果只是打造一般的武器,倒也還是綽綽有余了。辛,這位是李府的二少爺,你一定要好好招待。”
名字叫辛的少年似乎有些靦腆,他點點頭回應師父的叮囑,然后看向李焱,輕聲說道:“這位客人,請跟我來這邊?!?p> 李焱領著李龍,跟著辛往里走,突然回頭望向工匠,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聽到李焱問詢自己的名字,工匠現(xiàn)實一愣,然后馬上反應過來,迅速答道:“我叫哈馬。”
“哈馬,我記住了,有機會,我會來光顧你的生意的?!崩铎驼f道。
原本有些喪氣的哈馬,因為李焱的這句承諾,頓時雙眼冒光,他朝著李焱用力的鞠了一躬,大聲感謝:“好,謝謝李二少爺賞識。”說完,還挑釁得看了下周圍那些選擇秒速離開的同行,如他所料,無不捶胸頓足,哀嘆這樣的好事怎么沒降臨到他們的頭上,卻好似完全忘記自己之前過于真實的舉動。
領著李焱走到打鐵鋪深處,一座看上去有些陳舊的工作臺前,辛扭頭看向李焱,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客人,請問您是要打造個什么兵器?”
李焱并沒有馬上回答,他的目光,正被辛臉上纏繞著的繃帶所吸引,李焱有些好奇,在這么炎熱的環(huán)境里,臉上纏繞個繃帶,他不熱嗎?如果是受傷了,這也對傷口不好吧。
似乎是發(fā)現(xiàn)李焱的目光掃向自己臉上的繃帶,辛頓時感到難堪,連忙伸出兩只沾滿煤灰的小手,捂住了繃帶所纏繞著的左臉。
李焱也同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連聲道歉,然后告知了自己所選的武器:“我想打造一把長劍。”
“好,請您稍等,”放下雙手后,不知是汗水還是什么,少年的眼角處隱約可以看到晶瑩的水珠。
看來,他很在意自己臉上的傷,李焱為自己的無禮更為自責了。
知道李焱的選擇,辛取來米尺,測量并記錄了李焱的身高、臂長和掌心大小。因為是定制武器,會需要到這些身體數(shù)據(jù),若是隨便找把長劍賣給李焱,倘若對方用著不合適,到頭來反而是砸了自家的招牌。
將信息記錄好后,辛似乎想起什么,小心的向李焱詢問:“對了,客人,不知道您是否需要在劍刃上雕刻劍銘?”
“劍銘?那是什么?!泵碱^一皺,李焱不解的問道。
見李焱不懂其意,辛連忙為李焱侃侃道來:“劍銘,就是劍刃上的銘文,聽說是從王都那邊興起的,算是給自己的愛劍起名吧,不過聽說好像還有象征和祝福的意味,我也不太清楚?!?p> “這樣啊,那算了,不用了?!?p> 被李焱拒絕,辛感到有些遺憾,如果這位客人同意鑲刻劍銘,自己也能額外掙點外快,畢竟自己現(xiàn)在很缺錢!做學徒管吃管住,除了從師父那里得到的活路外,別無他法能掙到錢,而且?guī)煾皋D讓給他的活路,還要被師父抽走幾成。
從李焱那里收下了一枚銀幣的定金,并記錄下地址,辛承諾,會在三天后,將定制的長劍送到李府上,到時再付完全款。
交代完,便迫不及待的鉆進蒸汽煙霧中,開始工作。
這下事情算是辦完了,李焱走出打鐵鋪,迎面吹來的熱風與室內的熱氣相比,也顯得有幾分清涼。正當他準備打道回府,突然間,一輛碧藍色的馬車從他前方不遠處的街道上緩慢駛過,李焱瞬間呆在了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車廂內。
那是一道極美的倩影,雪白嬌嫩的肌膚,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加上宛如混血兒的精致容顏,將清純與嫵媚融合在一起,很難想象其成年后會是如何的妖孽。
“哇,那是,那是!”認出那名美麗女子的身份,李焱激動不已。
“她?是海家的長女,海莉絲小姐啊。”
“當然咯,這摩崖城里,還有誰會不認識她啊,更何況,她還是我的未婚妻啊?!?p> 正當他喜極而泣,不知所措之時,突然,一個陰陽怪氣的挑釁聲從一邊響起。
“喲,這不是李府的那個廢物老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