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天色都是陰晴不定,就像皇妃委決不下的心情。皇妃雖然跟老夫人說的頭頭是道,可她自己知道,這一去有多少的不確定因素。所以盡管已經(jīng)決定了,可還是遲遲下不了決心動身。這一天,天終于放晴了?;叔粗饷姹魂柟怃仢M的院子,瞇著眼睛自言自語道:“吉日良辰已到?!?p> 說罷,就吩咐備車。
老夫人萬分的不放心,顫顫巍巍的跟在皇妃身面,不住的囑咐著,讓她千萬別小看了瑞皇子,“……他再是個孩子,那也是一國之君,萬不可輕慢,否則就是欺君之罪!”
皇妃抿著嘴唇,一言不發(fā),好像所有的勇氣與決心都凝聚在這一口真氣之中,一開口就破了。老夫人說什么,她都是點頭。
見她只帶著云兒一個丫頭,老夫人又說不行,說萬一她要是有個什么,一個丫頭怎么應付的過來?;叔疽庠苾?,云兒忙說道:“老夫人放心,我能伺候好皇妃的。我們下午便會回來,不會有事的?!?p> 見老夫人還要說話,皇妃這時才說道:“別的人我不放心?!?p> 這一句話讓老夫人再也說不出什么了,只得一路跟著,把皇妃送上了車。
“早些回來。別讓我老婆子一個人……”老夫人說著眼睛一紅,忙掩飾的又說道,“別讓我老婆子一個人吃飯?!?p> 皇妃點點頭,對跟著老夫人的婆子丫頭們說道:“皇子已經(jīng)跟韶華結為異姓兄妹,所以,韶華以后也是這府里的主子。我不在的時候,這兩邊府里都歸韶華一人掌管。你們凡事都要聽韶華的,不得有誤?!?p> 下人們從沒聽說韶華竟跟皇子結為異姓兄妹,一時都愕然,緊接著交頭接耳互相議論著。韶華聽了皇妃這話也是一愣??伤找垢诶戏蛉撕突叔磉叄戏蛉撕突叔f什么都不瞞她,所以她很快就明白過來,知道皇妃這是怕她這一去有什么意外回不來,所以才作此安排,以防下人們欺負老夫人年邁。老夫人聽了這話,更是老淚縱橫。拉著皇妃的手,要跟她一起去??苫叔皇鞘疽饬艘谎凵厝A,就一拍車廂,馬車絕塵而去。
可能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的感覺,覺得自己是艱難生活中悲壯的主角,擔負起了所有人的命運,承受著不該承受的一切?;叔敝钡淖拖褚蛔裣?。她怕自己稍一松懈,內(nèi)心的軟弱,無助,就會像洪水猛獸一般襲來,讓她再沒有力氣撐下去。她不能軟弱,她在心里告誡著自己。深深的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來到皇宮時,她已經(jīng)把建設成為一個無所畏懼無堅不摧的戰(zhàn)士。
“麻煩稟告圣上,就說東府應皇妃有要事求見?!?p> 皇妃這樣對把守宮門的守衛(wèi)說道。
“東府應皇妃?”
宮里的人都知道應皇子如今小命不保,哪里還會將什么東府應皇妃放在眼里。守衛(wèi)上下打量著皇妃,目光在皇妃的肚子上停留了一會兒,嘴角一歪,跟旁邊的守衛(wèi)交換了一個狎昵的表情。這才說道:“圣上朝政繁忙,沒有召見任何人不得覲見?!笔匦l(wèi)說道。
“此事事關朝廷未來幾年的……”皇妃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賣了個小小的關子,看到兩個守衛(wèi)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這才說道,“對了,這應該屬于是國家機密,抱歉不能對兩位透露。你們只需要記住一點,如果你們隱匿不報造成什么后果,那可是要自己承擔的喲。”
兩個守衛(wèi)只當皇妃是知道應皇子即將被處死,來向瑞皇子求情的。聽到她說的這樣嚴重,一時倒有些吃不準,不知是真是假。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另一個人問道:“你不說清楚是什么事情,要我們怎么去稟報?”
“你只需照我說的去稟報。”皇妃傲然說道,“就說東府應皇妃有,事關朝政的,大事,要求見圣上?!?p> 兩個守衛(wèi)又對視了一眼,似乎還有些猶豫?;叔姞?,對云兒使了個眼色,云兒會意,將兩封銀子分別遞給兩個守衛(wèi),說道:“有勞大人了。”
兩個守衛(wèi)只覺得手里一沉,掂了掂,將銀子揣進懷里。稍微年長一點的那個懶懶的邁開步子,說道:“你們在此候著,我去向當值的公公稟報。”
“若是需要打點,大人只需將手里那份送上,”云兒不失時機的說道,“皇妃會為大人再備一份厚禮。”
守衛(wèi)一笑,進宮里去了。
皇妃不無欣賞的看了云兒一眼,她發(fā)現(xiàn)這個丫頭越來越合自己的心意了,不僅機靈,還會舉一反三。她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人才?唉,晚了。
守衛(wèi)很快就回來了,讓皇妃進去。皇妃接過自己的東西,對云兒說道:“你回去吧,跟老夫人說我一切都好。”
云兒一聽愣住了,急的語無倫次的說道:“我回去皇妃怎么辦?皇妃你一個人怎么可以……”
“不用擔心我,回去后要跟韶華好好伺候老夫人。”皇妃溫柔而又堅定的對云兒點了點頭,“去吧?!?p> “奴婢不回去!”云兒聽出皇妃的意思了,她是要一個人去面對所有可能的風險,不連累任何人?!袄戏蛉俗屌靖藕蚧叔驹趺从心樢粋€人回去!皇妃要是執(zhí)意如此,奴婢,……”云兒四顧看著,想要以死明志?;叔姞?,只得說道:“那你就等在這里,要是我……”皇妃抿嘴計算了一下,“要是我過兩個時辰還不回來,那你就回去告知老夫人?!?p> “皇妃……”云兒嘴唇哆嗦著,早已泣不成聲。
“沒事的?!被叔鷮λ参康囊恍ΓD身跟著守衛(wèi)進去了。
守衛(wèi)腳快,刻意放緩了步子,跟皇妃前后腳走著,不時的回頭窺視著皇妃。他雖然不知道皇妃進宮的真實用意,可他能看得出來,皇妃這主仆是生離死別的態(tài)勢。主是要保全仆,而仆死也要跟著主。這讓他不僅對眼前的皇妃,還有外面的那個丫頭,都肅然起敬,覺得一個女流之輩能有這樣的胸襟和勇氣,真讓他這個大男人都為之汗顏。
皇妃面無表情。既然已經(jīng)進了這皇宮,再想什么也沒有用了,她只能邁開腳一步一步往前走。
“嗯!”守衛(wèi)清了清嗓子,說道:“按照宮里的規(guī)矩,我把皇妃帶進來,還得等著再把皇妃送出去,這也是怕有人進來在宮里渾撞?!彼麙吡艘谎刍叔终f道,“皇妃屆時若有什么話想要帶出去,嗯嗯,……”
守衛(wèi)咳嗽兩聲,沒有說下去。
皇妃只是略略一躬身,表示承情。什么話也沒有說。可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回身看著那名守衛(wèi),半晌才說道:“要是我讓你去找一個人,你敢嗎?”
守衛(wèi)也是一時沖動,才說出了上面那一番話。如今見皇妃真有事要他去做,不由暗悔多事。支吾著不肯答應。
皇妃盯著他,早從表情中把他內(nèi)心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便說道:“我會跟圣上談很長時間。要是你等的不耐煩,四處閑逛,無意間碰到應皇子,就跟他說一聲,我來宮里了。是你送我進來的?!被叔f完,轉身又走,嘴里說道,“就憑這一句話,你可以去義王任何一間鋪子支取十萬兩銀票。”
瑞皇子剛下朝回到昭和宮,一聽東府應皇妃有事關朝政的大事要求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遺詔要出現(xiàn)了。忙讓人去傳榮喜。榮喜來了,兩個人商量一番,統(tǒng)一口徑,便等著皇妃。
瑞皇子對他這位應皇嫂,其實還是有些印象的。那一年萬壽節(jié)上,他因為聽說了很多皇妃的傳聞,所以特意留意著皇妃的舉動。當時只覺得這位傳說中的瘋皇妃,看起來并不像個瘋子。后來看到皇妃的一些小動作,他才哦的一聲,覺得確實是有異于常人。他那時的眼里,并不注意人的美丑,只是記得皇妃那頑皮的孩子氣的笑容。這個印象十分深刻,以至于他看到皇妃走進來的那一刻,竟然有些恍惚,覺得跟印象中的不是一個人?!@分明就是一個大人。
“民婦姚冰兒叩見圣上。”皇妃身子沉重,艱難的跪下來,叩頭行禮。
瑞皇子仍在恍惚之中,半晌才說道:“平身。賜座?!?p> “謝圣上?!被叔f著,一手撐著地,站起身來。
瑞皇子冷眼看著皇妃,覺得她褻瀆了自己心目中難得的一個美好形象,這讓他十分惱火。沉聲說道:“聽聞皇嫂有……事關朝政的大事,求見朕。”瑞皇子譏嘲的一笑,才又說道,“不知是何事?。俊?p> 皇妃聽到了瑞皇子說賜座,可卻并不見有人端來椅子。便四顧著,自己找來一把椅子,放在瑞皇子正對面,舒舒服服的坐好了,理了理衣服頭發(fā),這才說道:“這就要問圣上了。不知圣上登基以來,覺得最為棘手的事情是什么?”
皇妃這一系列操作,看到瑞皇子目瞪口呆,榮喜按耐不住就要發(fā)作,卻被瑞皇子攔住了。他看著皇妃,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著一塊鎮(zhèn)紙,一會兒才說道:“皇嫂如此說,該是有備而來?”
“有備而來不敢當?!被叔溃拔沂怯星蠖鴣聿艑?。”
“哦?”瑞皇子道,“所求何事???”
“當然是應皇子了。應該不用我說圣上也能知道?!被叔馈?p> “應皇兄接連毒殺兩個皇子,事關國法家規(guī),求我又有何用?”瑞皇子道。
“好。就算是應皇子真的慘無人道,毒殺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可法理不外乎人情。死的人已經(jīng)死了,就算殺了應皇子也救不活。而活的人,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菓首又e能改,從此一心效忠圣上,而我獻出的代價,又正是圣上所迫切需要的,對圣上來說,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瑞皇子本就覺得皇妃此來是要利用遺詔來救應皇子,如今一聽,皇妃并不是來威脅他的,而是要獻出遺詔。心里大為高興,可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只是把玩著鎮(zhèn)紙,并不回應皇妃的話。榮喜一向?qū)首右约案鷳首佑嘘P的一切都深痛惡絕??吹交叔谷桓腋鸹首佑憙r還價,哪里還能忍得住,當下喝道:“大膽妖婦!敢在圣上面前狡辯!應皇子誅殺皇子罪不可赦,豈是你一兩句就能脫罪的!看在你身懷有孕免你一死,還不快快退下!”
皇妃并不看榮喜,只是起身對著瑞皇子一拜道:“請圣上下旨?!?p> “???朕下何旨???”瑞皇子問。
“圣上要是也覺得民婦所言無禮,沖撞了圣上,請下旨逐民婦出宮?;蛘邔⒚駤D當堂賜死,民婦絕無怨言。”皇妃道。
“誒!皇嫂多慮了?!比鸹首庸恍Φ馈!凹仁腔噬┤绱颂孤?,那朕也就直說了,請皇嫂獻出遺詔吧?”
“遺詔?”皇妃疑惑的問道,“什么遺詔???”
瑞皇子見狀臉色一沉,道,“你可知欺君的后果?”
“什么欺君嘛?我怎么欺君了?”皇妃瞪著眼睛,就快大呼冤枉了。
“那你剛才所說什么……朕迫切需要的,不是遺詔又是什么?!”瑞皇子道。
“哎呀!我說的是義王別府以及義王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皇妃道?!澳睦飦淼氖裁础z詔嘛!”皇妃故意略作停頓,好像對遺詔這種說法很是陌生。
“你真不知?”瑞皇子盯著皇妃。
“不是,你先給我說這個東西長什么樣?是在東府嗎?”皇妃說著,看瑞皇子一臉不信,便跺腳說道,“不信你可以去府里搜嘛!只要能救皇子,我愿意把所有家產(chǎn)都捐獻出來,還在乎一個什么,遺詔嗎!”
“朕要你這家產(chǎn)有何用?!”瑞皇子道。
“你不是在為國庫空虛發(fā)愁嗎?都說義王富可敵國,要是有了他的全部家產(chǎn),豈不是能救你一時之急嗎?!被叔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