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韶華說道:“我們走偏了!”
云兒回頭一看,這才知道確實是走偏了。作為回家標記物的掛著紅綢的那顆矮樹落在了她們的斜后方,她們還是向南面去了。
“哎,那邊?!鄙厝A指著后面說道,“那棵樹看著白白的,肯定是榆錢樹?!?p> “嗯?!痹苾狐c頭。
兩個人掉轉(zhuǎn)方向向后走。果然,又若有若無的聞到了榆錢的清香。
兩個人還沒走到樹前,就看到有個人已經(jīng)在那里薅著榆錢,一邊薅一邊還直往嘴里塞,嫩綠的榆錢灑了一地。
“皇妃!”云兒心疼的叫道,“不能這樣,都灑了?!?p> 皇妃回身看見她們,問道:“你們怎么來了?我還正發(fā)愁沒有裝榆錢的東西呢?!?p> 皇妃的背簍里已經(jīng)裝了滿滿的一簍野菜,看到榆錢,只能是緊著往肚子里塞。看到云兒她們是空手來的,埋怨道:“你們來怎么不帶東西?。坑苠X往哪里裝嘛?”
云兒和韶華這才想起她們出來的著急,竟忘了帶背簍了。
“脫衣服!”皇妃不由分說道。
“?。俊鄙厝A驚道,“做什么?”
“用衣服包啊?!被叔??!耙辉趺茨??”
“我的不行,我里面只穿著一件小衫,脫了怎么回去?。俊鄙厝A道。
“就你這件吧。你這件還長一點。”皇妃道。
“不行皇妃,那我怎么回去???若是讓人看到了……,羞死人了!”韶華不肯。
“這野灘里哪里來的人?”云兒也說道,“趁著這會子還早,你脫下衣服趕緊回去。遇不到人的?!?p> 韶華還是不肯,但架不住皇妃和云兒軟磨硬啦,只能脫下外面的長衫,抱著胳膊回去了。
皇妃和云兒把長衫鋪在地下,一個在高處,一個在下面,不多時,就捋下一堆來??纯床畈欢嗔耍苾赫f該回去了。兩個人,把榆錢包好了,一人提著一頭回來。
有了可以施展手藝的東西,云兒腳步也輕快起來。先是把昨天打回來的野雞清洗干凈,用鹽煨著。然后把摘回來的榆錢收拾干凈洗出來,加入玉米粉和在一起,用手捏成一個個窩窩?;叔撠?zé)燒火,一邊得不住的往爐膛里加草辮子,一邊還得不時的清理里面的草灰,否則草灰多了塞住煙洞,煙氣會倒流回屋里。她現(xiàn)在當(dāng)火頭軍已經(jīng)很有經(jīng)驗了,看見云兒快捏完了,就把爐子加得滿滿的。鍋里熱氣蒸騰。云兒趁熱把籠屜放進鍋里,蓋上鍋蓋。
榆錢的清香里夾雜著玉米的香氣,讓人聞著直流口水。蒸出來的榆錢窩窩黃綠相間,晶瑩剔透。云兒洗出鍋來,熬上三糙糠粥。又用鹽湯拌了一大盆野菜。這時,應(yīng)皇子他們也收工回來了。在院子里說說笑笑的洗涮著。
“剛剛好?!痹苾弘m然忙亂,但有條不紊。把粥從鍋里盛出來說道。
“那野雞呢?”皇妃等不及開飯,早拿了一個榆錢窩窩吃著,燙的不住的吸溜。
“一會就好?!痹苾喊彦佅闯鰜恚股嫌?,讓油熱著。一邊把煨好的野雞從中間切開,放在案板上一頓拍,拍成薄薄一片,趁熱下入油鍋。只聽“嗞啦”一聲響,香氣水汽一起爆出。
“好香??!”大麻花還沒進屋就贊道。
人們坐下吃,云兒接著把剩下的幾只也炸了,把油倒出來,鍋里加上水,這才坐下吃飯。
吃慣了三合面的窩頭,再吃這純玉米面的,已經(jīng)就好吃的不得了了。何況還有清香撲鼻的榆錢。吃的大家直說香。
“今年下來,要是能頓頓吃上這飯,也就該知足了?!贝舐榛ㄒ豢跉忪帕宋辶鶄€窩頭,這才停下來啃著炸野雞。嘴里說道。
“今年下來,那吃的就是白面饅頭了。讓你吃這個你也不吃。”撒子道。
“如今我們已開出十幾畝地來,便是十畝地種麥子,按撒子說的一畝能收四百斤,那也足有四千斤。糧食是足夠吃了。倒是這豬肉和豬油,吃完了可就真沒了?!毙熳恿x也掰了一塊炸野雞吃著,說道,“有這點豬油,吃什么都香?!?p> “這也無須擔(dān)心。等地種進去,我就專門去灘里找豬。這只豬肯定不會是石頭里蹦出來的。它肯定還有三親六舅的,到時候我把它們都趕回來,讓它們在此安營扎寨傳宗接代?!贝舐榛ǖ?。
說起傳宗接代,撒子想起來,說道:“那只母羊許是這兩日要生產(chǎn),夜里要當(dāng)心著些。”
“哦,小丸子又有羊奶喝嘍?!毙÷榛ǜ吲d的叫道。
“再下幾只羊羔,今年冬天就能宰一只羊吃了?!贝舐榛ù曛终f道。“再沒有比大雪天喝一碗羊湯更美的了?!?p> “嗯!”應(yīng)皇子長舒一口氣,“只要能到秋天?!?p> 應(yīng)皇子說的只要能到秋天,并不只是說秋天就有糧食了,而是他一直擔(dān)心著的,朝廷的追兵。以他對瑞皇子的了解,一到春暖花開,瑞皇子必然會派兵前來??此麄兙烤故撬朗腔睿袥]有去往大荒山。官兵兵強馬壯,又沒有拖累,相信不用到夏天,就能到達此地。若是從集鎮(zhèn)派兵的話,那來的就更早了。屆時他們能否躲過這一劫,就要看天意了。想到這里,他不禁說道:“也不知應(yīng)弘如今怎樣。”
“三皇子有鎮(zhèn)國公在朝中坐鎮(zhèn),定然不會有事?!毙熳恿x道。
“雖說只是一年的時間,但回想起往日種種,真有恍如隔世之感。”應(yīng)皇子道。
“是啊。徐某猶記得當(dāng)年幾位皇子隨先皇圍獵之颯爽英姿,怎知今日凋零若此?!毙熳恿x感嘆道,“如今皇子和三皇子滄海遺珠,唯有自保以待出頭之日。”
“山北處境艱險,應(yīng)弘生性耿直,若無人從旁相助,只怕生出變故。”應(yīng)皇子道。
“徐某正要跟皇子說?!毙熳恿x早就想跟應(yīng)皇子說想去投奔三皇子的事情,一直不知如何說起,如今聽到應(yīng)皇子這樣說,便就勢說道,“某雖不才,但報國之心一直未減。只是徐某如今如喪家之犬,為朝廷所不容。跟隨皇子,原是想助皇子成就一番事業(yè)??苫首又兄?,不肯背棄朝廷。因而徐某只能是轉(zhuǎn)投他處。”
徐子義說著看著應(yīng)皇子,鄭重說道:“若今年一切如愿,徐某明年開春便會離開此地,去投奔三皇子?!?p> “太好了?!毙熳恿x原本還擔(dān)心應(yīng)皇子會有不舍,誰料應(yīng)皇子一聽,高興的說道,“大哥足智多謀,有你去助應(yīng)弘,正是求之不得。應(yīng)禎一直惴惴,覺得大哥跟著應(yīng)禎在此屈才,又不敢跟大哥明言。既是大哥有此意,自當(dāng)一力成全。”
“既是徐大哥能去山北,我們?yōu)楹尾豢??”撒子問?p> “是啊,要依我,我們當(dāng)初就該從集鎮(zhèn)直接去往山北。去什么大荒山!”大麻花也道。
撒子和大麻花是花天酒地自在慣了的,只是出于對應(yīng)皇子的忠心和義氣,才跟著應(yīng)皇子在此苦挨不離不棄。如今一聽徐子義要走,他們心里也癢癢起來,你一句我一句的說道。
“哪有這樣簡單?!毙熳恿x說道,“新皇在皇子未出朝歌之時,便已經(jīng)下旨通報各州縣關(guān)卡。若是你們轉(zhuǎn)投他處,只怕非但不能過關(guān),反而是自投死路?!?p> “那我們怎么能去了集鎮(zhèn)?還從集鎮(zhèn)堂而皇之的出關(guān)?”大麻花問,
“你以為從集鎮(zhèn)出關(guān)輕易得很嗎?”徐子義哼的一笑道,“若非皇子皇妃想出法子助康俊生脫困,康俊生豈肯如此通融?!?p> “康將軍之所以放我們出關(guān),幫其解決軍餉虧空只是其一?!睉?yīng)皇子道,“關(guān)鍵還是大哥苦口婆心曉之以厲害,這才說服康將軍?!?p> “那從集鎮(zhèn)出來呢?”大麻花道,“要是我們走出一段,再趁人不備折返回來奔東北而去,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便是你能逃的過康俊生的耳目,又如何能進得了塔圖爾鎮(zhèn)?”徐子義笑問?!跋然式≡谥畷r,便將山北一地視為洪水猛獸,嚴防死守。如今又有三皇子在彼。新皇忌憚鎮(zhèn)國公及趙尚書,不敢對三皇子有所行動,只能嚴守關(guān)卡,將三皇子封死在山北,讓其孤掌難鳴,以絕后患。”
說著搖頭道:“如今只怕是普通客商,出入山北也不會那么容易。”
“那你怎么去呢?”皇妃問道。
“只能是故伎重施,再扮作乞丐,看能否蒙混過關(guān)?!毙熳恿x說著笑道,“今日既然得皇子應(yīng)允,那徐某便要著手準備了,日后腌臜到各位,還請不要見怪?!?p> 大家想到剛見徐子義時,他身上那股撲鼻的味道,不覺都笑了起來。
知道徐子義要去山北找三皇子,應(yīng)皇子好像一下有了希望似的,好像封閉的通道從此打開,不再是與世隔絕。他干起活來更加的賣力了。他要讓徐子義走的放心,更要為他備足路上一切所需。他從來時一路的行程判斷,他們?nèi)缃袷窃诩?zhèn)的西北方。如果徐子義想要去山北,得先繞回集鎮(zhèn),再從集鎮(zhèn)往東去往塔圖爾,再從塔圖爾往西北才能到山北。這一路豈止是千山萬水。徐子義孤身一人會是何等艱難。所以他必須要為他做好萬全的準備。
好在一切順利。隨著天氣轉(zhuǎn)暖,他們順利的播種,由于水豐肥足,種子很快就出芽,放眼望去,田里綠油油的一片。應(yīng)皇子像個老農(nóng)似的,每天守在田邊,看著嫩綠的苗芽怎么也看不夠。
“我真擔(dān)心他會拔苗助長?!被叔χ苾汉蜕厝A說道。
天氣暖和了,老夫人終于下了炕,每天出來坐在門口的那顆棗樹下面,看著他們忙活。撒子他們專門給老夫人搬回一塊大石頭,讓老夫人坐在上面。老夫人就坐在石頭上,歇著陰涼,哄著小丸子。
皇妃和云兒韶華也不閑著,在零碎地里拔野草。雖然已經(jīng)斬草除根,但草籽落在地里,生生不息,怎么拔都拔不完。韶華和云兒會用鏟子,一鏟能鏟一片草??苫叔偸瞧凡蛔艃海3_B菜苗都鏟斷。她心疼不已,所以不敢再動用工具。只能跟野草徒手相搏。
皇妃認不出地里具體種的些什么。她只是知道這里面有黃瓜柿子茄子豆角尖椒青椒,另一邊是西瓜還有香瓜。她問云兒和韶華為什么沒有大白菜和土豆,韶華說道:“你沒聽撒子哥說嘛:割了麥子種菜,啥事不礙?!盍他溩右院蟛欧N白菜呢?!?p> “那土豆呢?”皇妃問。“也是割了麥子才種嗎?”
“那倒不是?!鄙厝A搖頭道,“撒子哥說土豆得種在沙地里,才會又沙又粘。他們準備把地里的活做完,再去山坡上選地方種土豆?!?p> “這是你撒子哥跟你說的?我們怎么沒聽過?”皇妃看著云兒笑道。
云兒也抿著嘴笑。
“哪里嘛!”韶華急道,“就是他們昨天回來在這里洗涮的時候說的,你們沒聽到啊?”
“我們沒有聽見?!被叔室舛涸苾?,“可能是我們對你撒子哥的聲音不那么敏感吧。”
“皇妃!”韶華又羞又急,跺腳道?;仡^又對老夫人告狀:“老夫人你聽皇妃說些什么嘛!”
“誒!都是大男大女的,有什么可難為情的?!崩戏蛉硕斈棵?,雖然隔著路,可她們說的話全聽在耳朵里,此時說道。
“嘻嘻,大男大女!”云兒笑著沖韶華做鬼臉。
“云兒!你也跟著皇妃亂講,看我不扯你的嘴?!鄙厝A說著要去抓云兒。
皇妃忙道:“小心腳下!別踩了我的黃瓜?!?p> 皇妃把徐子義的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牢牢記在心上。想象著一顆菜苗也會長出數(shù)不清的黃瓜柿子茄子,所以對再小的菜苗也不敢掉以輕心。撒子說因為灑的種子很稠密,導(dǎo)致長出來的菜苗普遍弱小。但只要過段時間間苗,菜苗就會蹭蹭的長起來。
“啊!”雖然累的腰都快斷了,但皇妃想象著黃瓜柿子掛滿枝頭的美景,還是忍不住陶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