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笙,一個有點偏女性化的名字。
從小到大,葉笙嫌棄了它很多回,每一次偷偷跑去改名,都會被老爹抓回來暴揍一頓。
葉笙無望地頂著這個名字,平淡地過了二十六年。
從小學(xué)熬到大學(xué)再熬到畢業(yè),找了一個算不上好也不算太差的工作,朝九晚五地混著日子。
有的時候總是會想,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沒有人可以回答。
既不想這么漫無目的地混日子,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些什么。
這樣的日子,終于在某一天的中午,徹底被改變了。
公司的午飯并不好吃,自己也不大會做飯,三天里有兩天都靠著外賣過活。
但那一頓外賣,卻令葉笙終生難忘。
并不是因為外賣本身,而是因為,在那精致的外賣包裝袋最下方,多出了一部本不該出現(xiàn)的手機。
而這部神秘的銀色手機,徹底改變了葉笙的人生。
手機看上去平平無奇,因為沒有商標(biāo),做工粗糙,顯得十分廉價。
歪七扭八地被夾在米飯和袋子中間的位置,直到葉笙吃得差不多了才發(fā)現(xiàn)了這部被濺了不少湯汁的手機。
葉笙給外賣店家打了電話,但對方說這手機不是他們的。
葉笙又給外賣小哥打了電話,對方也說沒見過什么銀色的山寨手機。
送不回去?
葉笙有些小郁悶。
本想著發(fā)揚風(fēng)格,拾金不昧一把,沒想到居然還不回去。
拿起神秘手機看了一下充電的接口,和自己的差不多,就試著給充了電,想著手機的主人可能會給手機打電話。
一開機才發(fā)現(xiàn),這手機根本就沒有密碼。
葉笙并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特殊癖好,只是想著要把手機還回去。
用這樣沒有商標(biāo)的山寨手機,想來經(jīng)濟狀況應(yīng)該不會太好,丟了手機,一定很著急吧。
想著就點了進去。
打開手機界面,卻發(fā)現(xiàn)整個手機里居然沒有任何多余的軟件,單調(diào)的純白色界面上孤零零地顯示著唯一一個應(yīng)用圖標(biāo)——短信。
居然是一部連電話都打不了,只能發(fā)短信的殘次品。
這年頭居然還有這樣的手機,真是不可思議。
葉笙本想給機主的朋友打個電話把手機還回去,結(jié)果連電話的功能都沒有,只有短信能用。
算了,發(fā)個短信也是一樣的。
想著,葉笙手指移到短信圖標(biāo)上,輕輕一點。
“重啟中……”
斗大的三個黑體大字讓葉笙著實郁悶了半晌。
這什么破手機啊,一個短信,居然要啟動這么長時間,這山寨貨也西貝的太厲害了吧。
足足等了五分多鐘,龜速重啟的進度條才終于延伸到了百分之百的位置。
界面彈出,卻并不是葉笙熟悉的短信界面。
“在生與死的瞬間聆聽吶喊,在罪與罰的中間找尋希望,跨越時間與空間,找尋生與死的界限。你,準(zhǔn)備好了嗎?”
屏幕正中間突然彈出這樣一段莫名其妙的,看上去異常中二的話。
葉笙撇撇嘴,心里有些無奈,這手機的主人,真的是中二的不輕啊。
手指移到屏幕上,隨便點了一下,和所有普通手機的屏保一樣,文字隨著點擊驀得消失,露出其中空曠的短信界面。
什么信息都沒有。
葉笙有些哭笑不得,這算怎么回事啊。
自己好不容易發(fā)回善心,結(jié)果人家連讓自己發(fā)揚風(fēng)格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一個短信而已,刪除的這么干凈做什么。
還連通訊錄都沒有,這讓自己怎么給他還回去啊。
哎!算了,努力也做過了,還不回去就還不回去吧。下午送街道辦事處的失物招領(lǐng)處去吧。
正這樣想著,那神秘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葉笙舉起剛剛放下的手機定睛一看,是一條未讀短信。
是失主發(fā)來的短信嗎?
葉笙忙點開短信界面。
這一次短信界面開的極快,沒有龜速的重啟界面,也沒有那中二的瘆人屏保,只是在原本空無一物的短信界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淡藍色邊框的頭像照片。
那是個看上去非常消瘦的年輕人,年齡不大,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但整個人看上去卻一點朝氣都沒有,如果不去看他稚嫩的臉龐,只是去看那雙眼睛,會讓人不自覺的認(rèn)為,這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頭像后面緊跟著一個名字,陳曉軍(1)。
那個1應(yīng)該是這個人發(fā)來了一條未讀消息的意思。陳曉軍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人的名字吧。
也沒有看到手機里有通訊錄什么的。不過既然短信里存了這個人的名字和頭像,這個陳曉軍應(yīng)該是認(rèn)識手機主人的吧。
這樣想著,葉笙的手指移動到頭像的位置,輕輕一點,屬于陳曉軍的短信界面應(yīng)聲彈出。
短信內(nèi)容很短,但看的人毛骨悚然。
“我突然不想死了……”
葉笙差一點兒把手機扔到地上去。
突然不想死了,這是什么意思。
葉笙抬頭看了看窗戶。
金黃色的陽光自落地窗射入,落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初春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
光天化日的,應(yīng)該不會是什么靈異事件。
葉笙又想起之前奇怪的屏保。
發(fā)短信這人估計也是個中二病患者,嚇?biāo)廊瞬粌斆哪姆N。
真要按常理來思考,那自己就真的不正常了。
葉笙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發(fā)了過去。
“你認(rèn)識手機的主人嗎?”
葉笙沒有理會之前那條消息。
他覺得這名叫陳曉軍的年輕人就是在逗自己玩兒。
自己要是真的順著他的話去問,一定會被那個人看笑話的。
手機再一次震動起來
。
“手機?”
“什么手機?”
“你是誰?”
“你在哪兒?”
“你在我邊上嗎?”
“我能聽到你的聲音,你就在我邊上對不對!”
“求求你,幫幫我!”
“求求你!”
“幫幫我!”
“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了!”
手機不停地震動著,消息一條接著一條不停地發(fā)來。
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人明顯認(rèn)識手機的主人,手機里存著他的名字和照片,可是,他還是說他不知道什么手機。
他肯定是在耍著自己玩。
葉笙心里惱火,但是手指點到手機的關(guān)機鍵,卻怎么都按不下去。
先入為主的觀念讓葉笙仍舊覺得這個人是在開自己的玩笑,但是,即便心里是這樣想的,即便覺得那人的話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性都是假的。
但那萬分之一的概率仍舊讓葉笙心里很不舒服。
萬一呢?萬一是真的呢?
可這明顯就是個惡作劇啊。
“好疼,好疼……”
那消息又來了。
“好冷……”
“怎么這么黑……”
“我不想死了……”
“爸爸,媽媽……”
“我想活著……我想再活下去……”
“好冷……”
“我后悔了……”
“我想你們了……”
“好冷……”
葉笙的思緒隨著如同閃電一般發(fā)來的一連串的消息被擊成了碎片。
手指鬼使神差地按在了鍵盤上。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p> 消息發(fā)出去的一瞬間,葉笙這才清醒了過來,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的短信。
算了算了,反正消息也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被人看笑話就看笑話吧,被人耍就被人耍吧。
其實從本質(zhì)上來講,自己并不能算是一個爛好人。
但是,在聽到這個名叫陳曉軍的年輕人一遍又一遍地訴說著,一次又一次地懇求著。
剛才那句話,不知怎的,就直接發(fā)了出去。
或許自己真的就只是一個爛好人吧。
心里很疼。
為這個看上去比自己小上不少的男孩兒心疼。即便心里覺得他是在捉弄自己,仍舊止不住地在心疼。
并不是愛心太過于泛濫,而是在生與死這個話題上,葉笙一向保持著應(yīng)有的敬畏。
葉笙已經(jīng)不想再繼續(xù)想下去了。
即便是被人耍了,也不過是被嘲笑兩聲,也不過是浪費自己的一個午覺,至多不過一些打車的費用,又能損失些什么呢?
但是萬一呢?萬一這是真的呢?
他不想死!
他在求救!
他只有二十多歲,他的人生還很漫長,他不應(yīng)該去死!
他在向我求救!
只是因為覺得這是個玩笑就不去救人嗎?
人命就真的那么不值當(dāng)嗎?
回復(fù)的短信很快傳了過來。
“青竹小區(qū),七棟,爛尾樓下?!?p> 青竹小區(qū)是前面在城東開始動工修建的一個高檔住宅小區(qū),但是由于地處城郊,有些偏僻,資金難以回收,開發(fā)商后期資金鏈斷裂,債務(wù)纏身,一年前跳樓自殺以后,那片樓盤就更加荒涼了。
幾乎沒有什么人愿意去青竹小區(qū)附近。
葉笙沒有繼續(xù)想下去,和同事打了個招呼,就連忙打了車向青竹小區(qū)走去。
走到臨近青竹小區(qū)的時候,人群突然間開始騷動起來。前面的路堵的水泄不通。
司機師傅也在納悶,這地方一向沒什么人,今天怎么這么熱鬧。
葉笙付了車錢,下了車步行朝著青竹小區(qū)走去。
小區(qū)門口圍滿了人,似乎都是從附近的村鎮(zhèn)里趕過來看熱鬧的。
小區(qū)被警戒線和警車圍得水泄不通,無數(shù)的人伸著脖子想要往里看。
記者們提著長槍短炮一個個推來搡去,伸著伸得不能再長的脖子一個勁地往里瞅,手里的快門不住地咔嚓咔嚓響。
葉笙擠不進去,轉(zhuǎn)過頭朝著邊上的大爺問道:“大爺,小區(qū)里這是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死人了!”
“死人了?”
“是啊,這在咱們這兒可算個大事兒了,你看那前面,咱們小老百姓什么時候見過這么多的記者啊?!?p> 葉笙心里涌上一陣不詳?shù)念A(yù)感。
“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兒?”
“大概一個多小時以前吧,你看警戒線里那個嚇得不輕的那個娃子,好像就是他報的警。具體是啥時候死的人,這個就不知道了。好像那娃子碰見的時候,人就已經(jīng)死了。”
一個多小時以前?那應(yīng)該不是。
自己打車從公司過來也就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雖一然路上自己并沒有繼續(xù)和陳曉軍聊天,但也足以說明,陳曉軍半個小時以前還是活著的。
但是,陳曉軍說他在青竹小區(qū)七棟,半個小時以前,這里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圍滿了人。
如果他真的在半個小時以前遭遇了什么危險,不可能會找不到幫他的人。
這果然是個惡作劇!
葉笙有些生氣,他脾氣還算不錯,一般不太會生氣,但用生死這樣的話題來開玩笑,這個玩笑開的真的有些過分了。
老大爺看上去非常健談,根本不去管葉笙有沒有和自己搭話,自顧自地接著道:“哎,也是可憐。聽說跳樓的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孩子?!?p> “十八九歲?跳樓?是自殺?”
“哎,是啊。還是個頂懂事兒的孩子。聽說是得了癌癥,家庭條件又不太好。爹媽砸鍋賣鐵給治了兩年多,也沒見好。這孩子一個想不開,就趁著沒人,一個人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跳下去了。”
“哎,真是可惜了。對了,這孩子叫什么名字?”
“聽說是叫……叫……哦……好像是什么什么小軍兒的。”
葉笙心里咯噔一下,小軍?
他忙試探性地問道:“陳曉軍?!”
“對對對,就是這么個名兒。怎么,你認(rèn)識?”
葉笙的臉一下子白了。
陳曉軍?
半個小時以前和自己聊天的那個孩子?
那一個小時以前被發(fā)現(xiàn)死去的又是誰?
和自己聊天的又是誰?
葉笙耳朵里嗡地一聲炸響,不顧一切地往前擠去,直擠到警戒線最前面的位置。
七棟就在離門口不遠(yuǎn)的位置,就算有不少警察在遮擋,但透過縫隙,依稀還是可以看到些許場景。
空曠的地面被殷紅的鮮血浸透,大片大片的水泥地顯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血跡中間的位置,是一位穿著病號服的年輕人。
年輕人很瘦,看上去只剩下了皮包著骨頭,目測一米七八的個子,卻最多只有四十多公斤。
深陷的眼窩中,大張著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小區(qū)大門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葉笙總覺得這眼睛里似乎有著不甘與期待。
這是,這是手機里的那張臉?。?p> 一個恐怖的想法猛地出現(xiàn)在葉笙的腦海中:
他在等著自己!
葉笙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但是,這張臉,真的就是手機里那個年輕人的臉啊!
雖然有變形,但是,一定沒錯的!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十二點鐘收到外賣,現(xiàn)在是一點半,收到手機已經(jīng)一個半小時。
雖然不清楚曉軍究竟是什么時候去世的,但是,既然報警時間是一個小時以前,也就是說,曉軍的事情最早也應(yīng)該是在一個小時以前被人發(fā)現(xiàn)的。
自己的手機是在一個半小時以前來到自己手里的,期間沒有離開過自己身邊,也就是說,不存在有人在了解了曉軍的事情后,往手機里臨時存入陳曉軍的姓名和照片,然后惡作劇來恐嚇自己的可能。
難不成,和自己聊天的,真的是已經(jīng)死去的陳曉軍?!
葉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黑色手機屏幕上的話——
在生與死的瞬間聆聽吶喊,在罪與罰的中間找尋希望,跨越時間與空間,找尋生與死的界限。
這話……難不成是真的?!
!
一股冷氣順著脊柱猛的竄上腦門兒,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葉笙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抓起手機想要把它扔出去。
這玩意兒,這玩意兒它鬧鬼??!
就在這個時候,眼角余光卻正好再一次看到了陳曉軍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葉笙總覺得,那雙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好像在問自己,為什么不去救他。
葉笙咽了一口唾沫,強忍著害怕,把即將扔出去的手機收了回來。點開短信頁面,原本淡藍色的頭像邊框已經(jīng)變成了灰白色。
葉笙深呼吸了幾下,這才移動著有些顫抖的手指點在了那個頭像上。
簡短的交談歷歷在目。
可觀看短信的人,心情卻已經(jīng)完全不同。
這還是葉笙這輩子唯一一次看幾條短信看得這么認(rèn)真。
“對不起,我來晚了?!?p> 短信發(fā)了出去。
短短七個字,葉笙足足發(fā)了五分多鐘。
沒有回應(yīng)。
“你有什么心愿嗎?”
依舊沒有回應(yīng)。
“我可以幫你?!?p> “我可以替你完成心愿?!?p> 葉笙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消息,絞盡腦汁地想要安撫對面的那個人,恐懼感一下又一下地侵蝕著他的身體。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細(xì)節(jié)突然引起了葉笙的注意。
時間!
時間不對!
短信的抬頭處總會有發(fā)出短信的時間。
葉笙之前被恐懼沖昏了頭腦,只顧著看短信的內(nèi)容,根本沒有注意到時間的問題,但是一遍又一遍地去看這幾行字,那些淡灰色的細(xì)小數(shù)字終于出現(xiàn)在了葉笙的視線里。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瞥,卻讓無比恐懼的葉笙一下子緩過勁兒來。
葉笙仔細(xì)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點,一點一點地開始梳理時間線。
自己發(fā)送過去的最后一條消息,時間顯示是2025年9月26日13點04分39秒。
但是自己接收到的來自陳曉軍的最后一條消息,時間顯示是2025年9月26日11點58分21秒。
也就是說,自己并不是在和鬼魂進行交流,而是跨越了兩個小時的時差,在和一個彌留之際的人進行交談!
是啊,這世上怎么可能會有鬼。
葉笙繼續(xù)往前翻去,發(fā)現(xiàn)不只是最后一條消息,而是所有的消息。
所有陳曉軍發(fā)送給自己的消息,都是2025年9月26日11點58分21秒!
陳曉軍的時間沒有變化。
但是自己的消息時間,卻在按照正常的時間點進行移動。
人們常說,彌留之際的人對于時間的概念會淡去,會在最后一剎那走馬燈一樣地看完自己的整個人生。
或許,對于那時的陳曉軍來講,與自己所有的交談,都只是在一瞬間完成的吧。
既短暫,而又漫長。
自己不該給他這本就不存在的希望的。
葉笙沒有繼續(xù)發(fā)消息。
他放下手機,靜靜地望著遠(yuǎn)處消瘦的臉龐。
陳曉軍不想死的。
無論他從樓頂躍下的那一瞬間究竟在想些什么,至少,在他臨死前的那一剎那,他后悔了。
葉笙并不知道陳曉軍為什么會后悔,但是,在他彌留之際,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在不停的懇求著自己。
他還想活著。
陳曉軍他,不想死!
即便是那樣痛苦地茍延殘喘,他也想繼續(xù)活著!
可自己,自己……卻……
卻……
這是葉笙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接近。
人潮涌動著,將葉笙一點一點地推了出去。
冷汗?jié)裢噶巳~笙的整個衣服。
不再是害怕,而是后悔。
為什么要給他并不存在的希望。
自己明明無能為力,為什么要答應(yīng)他去救他。
明明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聽他的心事,明明自己有這樣的能力,可以在他彌留之際去傾聽他的訴說,但是,當(dāng)時的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p> 陳曉軍心里一定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訴說吧。他一定還有沒能完成的愿望吧。
即便只是去當(dāng)一個傾訴的對象也好啊。
可自己呢?
自己究竟說了些什么?。?p> 語氣也不好,也沒有耐心去聽,更是給了他不可能存在的希望,讓他臨走都不得安生!
葉笙痛苦地抱著頭,使勁地拽著自己的頭發(fā)。
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血液一點一點離開陳曉軍的身體,染紅了整個地面,他的身軀在變冷,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但是他聽到了那個聲音,有人在告訴他,讓他再等一會兒,他要去救他!
可他等不到的,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等的到的!
那個承諾要去救他的人,要在兩個半小時以后才會到他的身邊去!
陳曉軍無望地張大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大門的方向。
他想要活著啊!
他在向自己祈求,他想要活下去啊!
他后悔了??!
當(dāng)所有生機從身軀中抽離的那一刻,他該有多么無望!
葉笙大張著嘴,用盡渾身的力氣喘息著,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淡得仿佛從天外傳來的聲音輕輕地飄入了葉笙的耳朵。
“謝謝……”
葉笙大睜著眼睛,猛的站起身來,四下里去打量。
什么人都沒有。
沒有人,沒有聲音。
葉笙朝著那人群最深處的地方看去。
明明被遮擋的水泄不通,到葉笙還是看到了,那雙眼睛,那雙不愿閉上的眼睛,緩緩地,合上了……
警察帶走了尸體,人群也漸漸散開。
葉笙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他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身處的地方,就這樣傻站著。
他的思緒無比的混亂。
他總覺得剛才的聲音他的幻聽,剛才的畫面那是他的幻想。
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手機上的那段文字——在生與死的瞬間聆聽吶喊,在罪與罰的中間找尋希望,跨越時間與空間,找尋生與死的界限。
葉笙忽地有些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明白得有些晚了,但又或許,并不晚。
和煦的晚霞落在葉笙的身上。
呆立了一個下午的葉笙慢慢動了起來。
他緊了緊手中的銀色手機,沒有說話。
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這,就是他的態(tài)度。
并不是銀色手機選擇了葉笙,而是葉笙,選擇了去承擔(dān)這份沉重的責(z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