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叫鐵大錘。
俺爹說當(dāng)年俺娘生俺前,俺爹曾找過村后破廟的活神仙算過,老神仙說俺娘這胎是個男娃。
俺爹和俺娘結(jié)婚多年,一直都沒孩子,眼看著其它兄弟娃子都快倆了,可把倆人急壞了。這會兒終于懷孕,倆口子都松了口氣。
俺爹特意取了這個名。
為此還和三叔打過一架,聽說這個名俺三叔也想給自家娃子起,一個村里當(dāng)然不能有倆名字一樣的娃子。
聽說老閻王勾魂會弄錯,萬一勾到自家娃娃咧那可不行。
為此倆人在村外的田埂上約斗一架,贏了的自家娃娃可以叫大錘,輸了的就改名。
倆個漢子在泥地里赤手相搏,田里的爛泥糊了一身,臉上都掛著彩,你來我往的,圍觀的人拉都拉不開。
最后還是俺娘找老族長過來拉的架,聽說老人家氣得直打顫,手里的拐杖都丟了,罵著子孫不孝,兄弟鬩墻。
最后倆人都在祠堂外跪了一宿,各家的婆娘待在旁邊瞧著。三嬸也和俺娘挺個大肚子和在祠堂的邊里坐著,嘮著家常,村里就那么點地方,各家各戶那么點雞毛蒜皮的事就那么多,說了幾遍就沒啥可說的。
轉(zhuǎn)身就各自湊在燭火下做些針線活,俺娘拿著俺爹的短褂縫縫補(bǔ)補(bǔ),三嬸則繡著花樣鞋。
累了就靠在墻根歇著,俺爹和三叔則在外面跪著一句不吭,倆人白天又是農(nóng)活又是打架的,夜里跪著也犯迷糊,也沒心思說話。
老族長親自下的令不能睡要跪上一宿。
聽說第二天是老族長說的長先弟后。
俺爹的娃叫大錘,三叔的娃子要換個名。
雖說倆兄弟打過架,但畢竟是一個娘的娃,從小一起長大,老族長也下過令,倆家也沒再斗過氣。
三嬸先生的娃子,是個男娃,大胖小子,可把三叔樂的,喜席擺了好幾桌。
不到一個月俺娘生產(chǎn),結(jié)果是個女娃。
俺爹覺得拉了面子,畢竟之前和村里人說肯定是個大胖小子,來了就擺席也要請鄉(xiāng)里大伙聚聚,結(jié)果出來個閨女。
二話不說扛著田里干活的鋤頭去找老神仙想要回之前送去的母雞。
老神仙忙說是地下的閻君弄錯咧,俺本來是個男娃結(jié)果跑錯了地方,下一胎老閻君會補(bǔ)個男娃。
還說這個雖說是女娃但比尋常男娃還厲害,還補(bǔ)了一張黃紙符,說是能保平安厲害的很。
俺爹尋思著下一胎就是個男娃,還賺個黃紙符也沒說啥,再三和老神仙確定之后又拿著鋤頭回了家。
聽說過完年后,破廟老神仙就說要出門遠(yuǎn)游背著小破包離了村,村里的鄉(xiāng)親多有不舍。
俺爹也不高興,惦記著之前抱過去的老母雞,總覺得老神仙在騙俺爹。可又覺得老神仙那么厲害說的應(yīng)該是真的,畢竟說是能上達(dá)天聽下達(dá)地府的活神仙。
至于真的會不會法術(shù),村里人也不清楚。只是長輩說老神仙十年都沒變過樣,想著應(yīng)該也是很厲害。
再往后三年,俺弟出生后,俺爹一看果然是個男娃,可把俺爹高興的,興沖沖的跑到破廟外磕倆頭。
就這樣俺爹也確信俺比男娃還厲害,就把俺當(dāng)男娃養(yǎng)著,沒讓俺去學(xué)些女紅刺繡類的活計,倒是想帶著俺去鐵匠鋪。
村里的鐵匠鋪是祖上傳下來的。
聽說是老祖宗以前可是在軍營里學(xué)的打鐵手藝,手里的手藝說是只能傳給各家的老大,其余的只能學(xué)些其它活計或者多分些田地。
俺爹是老大從小跟在爺爺后面學(xué)的手藝,現(xiàn)在是俺要跟著俺爹學(xué)打鐵。
“大錘,出去耍唄?一起去山上割豬草唄?!痹谕饷孢汉鹊氖侨寮业耐拮?,那個未出生時和俺搶名字的娃娃,現(xiàn)在是叫鐵牛,名字是老族長給起的,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個哥哥,聽說已經(jīng)去學(xué)打鐵了。
鐵牛長得和三叔一樣又黑又廋,村里就俺倆同年,鐵牛還比俺早出生一個月,可個子要比我矮上半頭。
每天都吆喝著要去山上耍著,結(jié)果每回都是在山腳下不敢上去,鬧了半天還是割了山腳下的豬草。俺也不敢上去,聽俺爹說山上是有野豬的,家里的大人也讓自家孩子上去。
“曉得咧,馬上哈,等俺哈子?!?p> 俺應(yīng)了聲,多咬兩口手里的饃饃,粗糙的麥糠皮有點刮嗓子,喝兩口白水隨便對付一下。
想去拿院里的竹籠子。
“呀呀,去,去,嗚。”
娘懷里抱著俺弟弟,剛滿兩歲能喝點米湯,這會兒聽得聲音沖著俺嘟囔。
轉(zhuǎn)身沖著弟弟做鬼臉惹得娃子咧嘴直笑,娘說弟弟現(xiàn)在在學(xué)說話,整天嘟囔些俺聽不懂的話。
“莫得去山上哈,慢點兒耍哈?!蹦锏皖^叮囑我句,便抬頭和爹嘮些鋪子里的事。神色似乎有點凝重,爹也是。
眉頭一直皺著,但沒應(yīng)幾句,倒是娘一直說著。
見爹臉色不太好我也沒敢打招呼,沒多想背著竹籠子出門去找鐵牛耍。
我們要去的是村外的大青山,叫大青山的很多,似乎每個地方都有個叫大青山的。
不遠(yuǎn)處有個叫大慶山的,雖然倆山名字有點像,但一點都不一樣。
大青山要比大慶山高很多,山上的樹也要多些,偶爾還能看到些松鼠野鹿之類的,聽說還有野豬老虎之類的。
大慶山不一樣沒多少樹都是石頭,就跟老族長的頭一樣就幾根頭發(fā)耷拉著。
不過大慶山山頂有座山神廟,是用石頭蓋的。
去年弟弟剛滿一歲時,娘帶著俺和弟弟去拜山神,說是山神能保佑村里的人不會在山上碰到野獸。
我看了那山神,就像個慈祥的老者,不過是泥塑的。雖然是笑著,但看著總怕的慌。
娘還帶著特意從城里買的酒,和自家做的雞肉。
娘先把祭品放上去,然后在下面嘟囔著保平安的話。娘沒磕頭只是讓我磕了三下,然后讓俺叫句山神爺爺。
拜完神后,娘又把酒和雞肉帶回家,雖然有些涼了,但雞肉確實挺香的。
邊吃邊想是讓娘親天天去拜神好還是不去好些,畢竟家里沒多少雞了,雖然雞肉好吃,但雞蛋也好吃。
最后還是爹爹看俺發(fā)呆訓(xùn)了俺一句,才打消了念頭。
這會兒想到大慶山又想吃雞肉了。
“大錘想哈呢,口水都流出來了?!迸赃叺蔫F??窗嘲l(fā)呆,湊過來用手指著俺好奇的問道,俺趕緊擦擦嘴回道“沒啥,哎,鐵牛,你娘有沒有帶你去過大慶山???”
大慶山,那邊沒啥好玩的,連個兔子都沒有。對于這個我點頭表示同樣認(rèn)同,禿成那樣確實沒啥好玩的。
“不過去年俺娘倒是帶俺去給山神老爺磕頭。還帶著塊鹵豬蹄,挺好吃的。跟你說,俺娘親手做的豬蹄可香了,賊好吃?!?p> 說著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明顯的咽下口水。
這事俺是曉得的,鐵牛家以前有兩頭豬,去年宰了一頭,還有一頭產(chǎn)了五頭小豬,俺家里的豬就是從鐵牛家里抱來的。只是不知道是為了拜神殺得豬,還是其它原因。
為此俺爹送去了一堆農(nóng)具和一筐雞蛋,還送了一頭給老族長家,老族長的孫子則回了一包紅糖和一條羊。
“那叫拜神不叫磕頭,你有沒有問什么時候能再去拜神?。俊辫F牛撓撓后腦勺,挑著眉笑著說,
“你是不是也想吃肉了?俺娘說了三年去一次,要再過兩年才行?!?p> 還要兩年?。。。。?p> 俺失望的嘟囔著,鐵牛在旁邊傻傻的笑著,“俺想把小豬養(yǎng)大,再生小豬,然后俺就又有肉吃了”
對此,俺表示非常認(rèn)同。俺家現(xiàn)在也有小豬了,過幾年就有更多的小豬了。然后就能多吃肉了。
“鐵?!?p> “哈事?”
“沒事,俺就是覺得牛好像也能吃?!?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