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們回到大門口,天空已經(jīng)黑透,不要說吃晚飯,睡覺時間都要到了。
花枝挽著歲平的手臂,手掌輕撫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要不是剛剛在馬車上睡太死了,她肯定是要吃了飯再回來的。
“歲平,我們去街上找點吃的吧~”輕晃她的手臂,很自然地撒起嬌來。
“...現(xiàn)在太晚了,女孩家不宜在外久留,一會兒奴婢去問問廚房還可不可以做點吃的?!?p> 對于歲平來說,撒嬌這種事還真是不常見,冷不丁楞了一下,才想到自己要說什么。
他們剛踏過門檻,在門口等候多時的宋管家便匆匆迎上來。
“花姑娘,你們可算回來了,皇子殿下還等著你們呢!”
跟著宋管家疾步到飯廳,二皇子正坐在那翻書,聽到凌亂的腳步聲,抬眼,把書合上交給平安。
“回來啦,坐吧?!?p> 宋管家行禮告退,花枝微喘著坐在竇沉魚對面的位置,不明緣由地有點心虛,不停瞄他的臉色。
在來的路上,宋管家說殿下還沒吃飯,等著她們呢...為什么?
很快,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人端著菜肴進來,和平常的三菜一湯不同,今天的飯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菜,雖然每道菜量不多,但兩個人怕是很難解決完。
疑惑,不敢問。
“你們也來坐?!?p> 菜上完了,屋里就剩平安和歲平還站著,這話自然是說給他們聽的。
“殿下...”
“若是擔心,就把門關上,然后過來坐下,今天是個好日子。”
沒頭沒腦的一番話,不解,也只能照做。
八人桌的東南西北各坐一人,看起來倒是比平時稍微溫馨一點。
燭光搖曳,用餐期間十分安靜,以至于氣氛有些尷尬。
竇沉魚發(fā)覺了,這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卻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緩和,于是繼續(xù)沉默用餐。
其他三人不明白此時殿下的心思,更是不敢說不敢做,只好悶頭吃飯。
這頓飯比平時吃得還快,下人們開始整理桌子,竇沉魚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花枝正想著要不要找借口退下時,又有餐品端上來。
那是一個精致的青瓷高足盤,上面有蓋子,看不見里面裝著的東西。
見東西來了,竇沉魚朝花枝一笑,神神秘秘的表情。
花枝不明所以,抿著嘴尷尬微笑,很給面子地問:“殿下,這是?”
竇沉魚坐近些,拿著那頂蓋張著嘴想了一下,然后一把揭開。
“生辰吉樂!”
“?!”
“七月十八,你的生辰對吧,你之前說過?!?p> “本來該吃長壽面的,但是我覺得這糕點更好吃,所以就用這個代替了?!?p> 畢竟是穿越后的第一次生日,還是要慶祝一下的,因為沒有坦白自己也是穿越者的身份,所以這個生日他不能過得像現(xiàn)代的樣子,不能開party,也不能做其他不相符的事。
想了許久,最后決定用糕點代替蛋糕,也算是小小的心意。
“嘗嘗吧?!?p> 盤子被推到花枝面前,看著那高足盤里擺成金字塔樣式的各式糕點,想到什么,把蓋子重新蓋上,起身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拿了一根照明用的小蠟燭,立在那蓋子上面。
“我家大人跟我說,生辰這天許愿后吹蠟燭,愿望會實現(xiàn)的?!?p> 竇沉魚自然不會說什么,抬起一側眉頭,微笑著頷首示意她繼續(xù)。
這張臉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很有魅力啊,花枝想著,回頭盯著那簇小火苗,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她的姿態(tài)很虔誠。
同是穿越到一個陌生的世界,身份待遇卻是兩個極端。
竇沉魚撐著頭望著她真摯的樣子,心里忽然涌上一絲憐惜。
花枝許好愿,緩緩睜開眼,余光瞥到身邊人的眼神,呼吸一窒,眨眨眼,“呼”地吹滅蠟燭,揭開蓋子,頓了一下,把那盤子推向他。
“殿下先吃吧。”
竇沉魚也不客氣,拿起最頂上的那一塊放進嘴里,并把盤子推回去。
“許了什么愿?”
花枝正招呼平安他們一起吃,聽到他問,調皮一笑,答道:“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不過殿下,我...小女有一個請求,不知殿下可否應許。”
“講?!备]沉魚憋住笑意,雖然住了有大半個月了,可這羞恥感還是沒完全消失。
“殿下能不能教小女習字?!闭f完略顯羞澀,不敢正眼看他。
“字自然是要學的,我也正有此類想法,既然你也準備好了,那明日就可以開始學習讀書寫字...平安,明日找人去請位靠譜的教書先生到府上來?!?p> 請先生啊...花枝原本亮起來的眸子在聽到后半句時又黯下去,這跟她期想的不一樣啊。
“能不能......”
竇沉魚正拿著另一塊放進嘴里,滿意地品嘗著,沒聽清她說的什么,下意識地靠近一點,支著耳朵問:“你剛剛說什么?”
“殿下能不能親自教我?”花枝鼓起勇氣請求著,又覺得自己太唐突了,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小女目不識丁,擔心學得不好,害殿下丟臉...”
說完這段話,更是覺得自己的請求無理,垂著頭揪著自己的手指不知所措,雖然二皇子一直表現(xiàn)得脾氣很好很溫柔的樣子,但他畢竟是一國的皇子,說不定會怪她逾矩,對她產(chǎn)生壞印象也說不定。
旁邊“看戲”的兩人本來還在想要怎么請求原諒來著,卻見自家殿下并沒有任何不悅的樣子。
對于竇沉魚來說,這確實不算什么,自己本來也不是真正的皇子,對這些東西還沒有那么敏感。
“也不是不可以?!辈恢朗亲匝宰哉Z還是在回答。
花枝猛地抬起頭,滿眼驚喜地望著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殿下這是同意了?!”
“呃?嗯...”確實對他也沒有什么壞處,自己也順便學習一下。
二皇子殿下這是喜歡上了呀!旁觀的倆人萬沒想到他會答應這個看似無理的請求,除了愛情,再想不到別的理由。
時間也不早了,花枝如愿以償,不好意思久留,吃完那盤生日糕點就帶著歲平告退了。
等她走后,竇沉魚讓平安出去關上門,沉思了一會兒,來到床頭的那盆蘭花前,連土一起拔起來,土下壓著的,是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東西。
從那件羽絨服包里搜出來的,花枝的身份證,上面還有花枝的照片,萬一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講不清說不明,怕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比起藏起來,還是完全毀掉比較好。
轉身去找筆墨的空隙,無意瞥到梳妝鏡中的自己,又想到花枝剛才的表現(xiàn),右眼皮一跳,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他對她的照顧,只是想讓她在這個世界有個容身之處,以后若是出嫁,可以當做娘家的地方,并不是希望他們倆之間會發(fā)生什么。
他現(xiàn)在的容貌和對她的態(tài)度,確實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誤會,何況她還正處于情竇初開的年紀,更是容易動情。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還年輕,感情來的快去的也快,只要不讓這顆種子發(fā)芽,這件事應該很快就會過去。
花枝難得沒有賴床,天空剛剛泛白,便自己爬起來洗漱打扮。
昨晚睡前,被告知從從今天開始,不用讓嬤嬤來教規(guī)矩了,先上幾天課,后按情況調整時間。
連著幾天可以從早到晚地跟竇沉魚相處,花枝自然樂意,興致勃勃地到了竇沉魚的書房等候,平安早已把筆墨紙硯以及將要學習的書籍都準備好,等竇沉魚過來,直接開始上課。
這是第一次對于學習這么期待、興奮。
她臆想著竇沉魚如沐春風的笑容,溫柔的話語,遇到難寫的字時,會自然地把她圍進懷里,讓人臉紅心跳的身體接觸,大手握著小手時傳來的溫度,以及頸邊溫熱的鼻息......
意yin期間,竇沉魚背著手緩緩走進來,書桌夠寬,在距她一人的位置坐下,也足夠遮住兩個人的身子。
花枝盯著那仿佛是給平安留的空位,深嘆一口氣,糾結自己要不要主動靠近一點。
竇沉魚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書本里,良久沒說話。
花枝放棄心中的想法,無聊地看著桌上的紙張發(fā)呆,拿著干凈的毛筆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沿。
“嬤嬤就是這樣教你禮儀的嗎?”
凌厲的眼神射在她身上一激靈,忙把毛筆放好,雙手攥著膝上的裙子,不理解他突然轉變的態(tài)度,茫然無措地望著他。
竇沉魚一改常態(tài),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樣子,儼然一個賞罰分明,不茍言笑的老師。
他自然沒有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生氣,裝出來的。
“既然你也是主動要求,那就請你把心思全放在學習上?!?p> 臉上有些發(fā)熱,花枝心虛地避開他的視線,咬著牙盯著面前的白紙,心亂如麻。
總的來說,課上的很順利,除了剛開始的時候,花枝走了幾次神被說了之外,沒有想象中的,粉紅的事發(fā)生。
課畢,花枝禮貌地告別,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盼君院,菜已經(jīng)在桌上擺好,還冒著熱氣。
悶悶地刨著米飯,實在是想不通,把歲平拉到她身邊坐下,開始吐槽。
“你們家二皇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一直都好好的,今天突然就變臉了,奇奇怪怪的?!?p> “奴婢可不敢隨便議論殿下...不過,對殿下來說,花姑娘應該是個非常特別的人。奴婢在府里這么多年,從未見過殿下對除小公主以外的人好過?!?p> 在府里的下人看來,二皇子是喜歡花枝的,因為對她太過于特別,第一次見面就帶她回府,讓她睡自己的床;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惱,還以禮相待;不嫌棄她的身份,給她住處,讓她學習;記得她的生辰,即使餓著肚子也不吃飯,專門等著她回來一起慶祝;答應親自教她讀書寫字......這些事情,以前的二皇子絕對不可能做出來,他們連想象都沒有過,還一度認為,他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喜歡上別人。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喜歡我?”花枝不敢置信,“他剛才的表現(xiàn)可不像是喜歡我的樣子?!?p> 歲平也沒見過二皇子喜歡一個人的樣子,思索了一下,說:“殿下可能是害羞了。”
害羞?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花枝把竇沉魚剛剛的表現(xiàn),和害羞套在一起看,還真有點那意思。
不會吧哈哈哈,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胃口大開,三兩下解決完飯菜,期待下午的課程。
竇沉魚進門看到花枝撐著腦袋坐在桌后,滿臉笑容地望著他,心里一驚。
本來以為他的冷漠嚴肅能像一盆冷水澆滅她蠢蠢欲動的小火苗,沒想到這澆的不是水,是油啊。
課上,花枝倒是很認真地在聽講,就是嘴角時不時就揚起來,明明他連一個笑容都沒露出過...難道她就是喜歡這個調調?
就寢時,竇沉魚躺在床上仔細分析,花枝從穿越到這開始,就在二皇子府,光讓她上課,也不讓她出門,唯一一次出行,還是她自己要求的。與外人沒有交集,光和他見面了,心思只能放在他身上。
次日,在上課期間,反正花枝也不識字,當著她的面擬了一張請?zhí)胫瓗追?,能發(fā)給誰時,恰逢宋管家?guī)砹艘环菡執(zhí)?p> 七月二十四,竇沉魚帶著花枝,乘坐馬車,到了三皇子府。
沒錯,那份請?zhí)褪侨首影l(fā)來的,讓人難以置信,有過一瞬間擔心這是鴻門宴,但是他有問過大皇子,再三確定他也會赴宴后,才敢放心的來。
接下來要遇到的人,除了自家兄弟姐妹,一概不知,所以提前跟平安說好了,遇到一個人,就悄悄跟他介紹一下,以免鬧出笑話。
“二弟,這里這里!”入府沒走多遠,便聽到大皇子那洪亮的嗓音在呼喊他。
一聽這聲兒,竇沉魚莫名充滿安全感,轉頭向音源望去,大皇子就在不遠處的圓拱門前向他招手,旁邊還站著一個人,是三皇子。
雖然是赴三皇子的宴,但是沒想這么快就碰面來著,上次家宴他的行為,他怕他記仇。
表面上若無其事的帶著花枝走去打招呼,在三皇弟和三弟這兩個稱呼間糾結了一下。
“大哥...三弟。”總不能差別待遇不是,“這是在我府上暫住的朋友,姓花,單名一個枝字?!?p> 花枝緊張地行了個禮,面色微紅,不敢抬頭。不知道為什么二皇子非要她跟著一起來,她還沒有忘記上次在大皇子面前出糗的事,真的是不能見人了,恨不得馬上轉身離開。
“花姑娘還記得我嗎,我們上次見過的?!贝蠡首訋е鵁o害的笑容,歪著頭見她羞赧地點點頭,覺得甚是可愛,余光看見兩個都沒有對視兄弟,心思一動,嘴角不自覺地咧開,綻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花姑娘看著有些怕生啊,該是被三弟冷冰冰的表情嚇到了吧,這樣,二弟的朋友就是我竇伏厘的朋友,我?guī)愕教幑涔?,熟悉熟悉?!贝蠡首诱f著,不給其他人反應的時間,拍拍三皇子的背,再給竇沉魚一個不明覺厲的眨眼殺,拉著呆滯的花枝,進了那道拱門,轉個彎兒,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