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成……”
當(dāng)初那個春陽湖上乘風(fēng)破浪的老者傴僂了下來。
喊出禮成的那一刻,好像一個雙腳陷入泥濘的船夫瞬間將一半身子埋入了黃土。
沒有洞房花燭,這是一場不一樣的婚事。
淚水打落在地上,眨眼便消失不見,舒子涵看向身旁披著蓋頭的新娘,聲音顫抖著喊出了那聲準(zhǔn)備許久的話。
“娘子……”
舒子涵走上前去,揭開那紅蓋頭。
看著那精致的面容,他嘴唇微張,卻又說不出話來。
蘭兒姑娘靜靜的坐在那里,雙眼緊閉,她最想的事就是能嫁給舒子涵,現(xiàn)在也算是如愿了。
那一句句誓言,那春陽湖上共游的日子,想著那瓊花樓上聲聲琵琶語,想起那夜里撿起一粒粒金錠的身影。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當(dāng)初的二傻子明白了什么是愛,什么又是喜歡,他也曾后悔,只是無力改變。
舒子涵抱起那身穿嫁衣的新娘子,緩步走到了大堂中間。
“下輩子別再碰上我這個傻子了……”舒子涵看著懷中的蘭玉姑娘閉上了雙眼。
他站在那棺槨面前,將懷里的新娘放入那棺槨之中。
褪去金衣,拋下金絲折扇,扔去金簪。
他不再奢求有能喚他一聲公子,也忘記了什么是風(fēng)流。
這江湖上也再也沒有什么風(fēng)流公子,這個江湖上也少了一個傻子。
………
………
紫星閣。
顧青山如往常一般坐在那,賞月飲酒。
也不知道那個二傻子會不會來找這,今天顧青山本是想去看看的,但左思右想還是沒有去。
舒子涵動了真情,寧可舍命犯險,也要救下詹蘭玉。
“破而后立,領(lǐng)悟生死…傻子……”顧青山喃喃著。
那天晚上,詹蘭玉危難之刻擋下了那殺手一劍。
那一瞬間,舒子涵領(lǐng)悟守護(hù)意志成立地宗師,詹蘭玉的死讓他的道意破碎,破而后立,悟生死之道,再入宗師。
那一場他勝了,可對他來說,卻丟了所有。
顧青山比誰都明白感情這種東西有多害人,既然是這江湖中人,那便要接觸這兒女情長。
他想起了玉玲瓏,直到現(xiàn)在顧青山還是不知該如何面對。
“蹬。“
顧青山回頭看過。
只見一襲紅衣,沒了之前的銳利,反而看著有些滄桑。
舒子涵不再是跟從前一樣穿著那一身騷包的金衣,那隨身帶著的折扇也不知到哪去了。
顧青山知道他今天娶親,只是沒想到他沒有褪去新郎服便來了。
顧青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道了一句,“有事?”
舒子涵頓了頓,輕聲說道:“我明白什么是愛,什么是喜歡了,真就像你說的那樣,說不出來?!?p> “嗯,今天怎么不稱本公子了?”顧青山道。
“不了,以后不做公子了。”
“怎么?你不是想天底下所有人都叫你一聲公子嗎?”
“現(xiàn)在不想了。”
“風(fēng)流?”
“不要了?!?p> “哦。”
簡單的言語之間,顧青山明白眼前的這個人丟掉了很多東西。
那個二傻子,自已為傲的風(fēng)流,還有他的夢,都不要了。
“那你現(xiàn)在去哪?”顧青山道。
舒子涵道:“回徐州?!?p> “殺你那個大哥?”
“嗯?!?p> 難以想象,不過一月時間,這個原本傻愣的小子變成了這般,那股子陽剛之氣都不見了。
“你一個人可辦不到?!鳖櫱嗌秸Q鄣?。
舒子涵領(lǐng)悟了生死之道,成宗師之境但要?dú)⑦M(jìn)舒家長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舒子涵搖頭道:“都已經(jīng)死了過一次了,我可不怕這些。”
顧青山一想也是,這一場磨難讓這個二傻子成長了,同時也讓他忘記了畏懼,就算是有所惦記,也全都忘卻了。
“你要?dú)⒛愦蟾?,你爹可不答?yīng)?!?p> 舒子涵頓了頓,才回答道:“全殺了就是了?!?p> 顧青山心中一顫,盯著舒子涵,忽然覺得眼前的舒子涵有些不一樣了。
“你不用這般看我?!笔孀雍届o道。
顧青山張了張嘴,想了許久才說出一句話來。
“……祝你成功?!?p> 舒子涵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半分笑意,“承你吉言?!?p> 顧青山從未想過,眼前的這個人會變成一個這般無情的人,果真是世事難料。
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可一點都不好。
不過,這世間的所有事,也不可能是十全十美。
………
入秋,早間難免有些寒意。
為此掌柜的多添了幾件衣服,平時喜歡趴在柜臺上的貍貓也回到了掌柜的懷里。
之間門外停下一匹黑馬。
來人身披紅衣,斷了一半的黑發(fā)飄散,走進(jìn)了酒館。
張銘抬起看去,有些驚訝此人的變化。
人是有氣質(zhì)的,一月之前此人還有一股傲氣,現(xiàn)在似乎沒有了,反而像是隨和了不少,也不知道是經(jīng)歷了什么。
“喝酒?”張銘道。
舒子涵點了點頭,“有什么好酒?”
“墻上?!睆堛懼噶酥浮?p> 舒子涵微微一笑,說道:“我還以為掌柜會不待見我。”
張銘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舒子涵抬頭望去,不過只是一個名字,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于是便道:“那便拿最貴的吧。”
“游人醉?”張銘挑了挑眉,“這酒可醉人的很?!?p> “有什么講究不成?”
“一杯微醺,兩杯醉生夢死,三杯不知人間事?!?p> “那就游人醉吧。”
舒子涵拿了銀子,走進(jìn)了酒館里做了下來。
張銘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問,走進(jìn)酒館里打了一壺游人醉出來。
一壺游人醉擺在桌上,張銘同樣做了下來,說道:“比起上次,你的變化很大?!?p> 舒子涵拿起酒來,苦笑道:“還好吧。”
張銘看著他,想起了前日顧青山說的事,于是便道:“我聽顧青山你娶妻了,還沒道一聲恭喜。”
舒子涵拿著酒壺愣了愣,對張銘和煦一笑,“……多謝?!?p> 張銘見舒子涵的反應(yīng)似乎有些不對勁,也不知道為何,后面的事情他也不知道顧青山也沒有說,他也不能亂猜啊。
舒子涵倒了一杯游人醉,一手捻著酒杯看了許久。
仰頭喝下。
不過片刻,他便有些了醉意。
所謂微醺,便是如此嗎。
舒子涵看向張銘,數(shù)道:“這酒太好?!?p> 張銘疑惑的看著他。
“太好的酒反而不好。”舒子涵搖頭嘆道。
張銘有些不懂舒子涵說這句話的意思,有些難懂。
緊接著,舒子涵倒了第二杯酒。
照樣仰頭喝下。
乘著還未完全醉去,他又倒下了第三杯酒。
只是,那第三杯酒,他卻沒敢喝。
“怎么?”張銘問道。
“不敢喝了,怕醉。”
舒子涵看著桌上那第三杯酒,看了許久。
說到底,他也沒敢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