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耗了十來天，戎州有名點的館子都去吃了一遍，竹海洞鄉(xiāng)古鎮(zhèn)都溜達了一圈。
張靈夕慘白的臉容，也慢慢泛起了血色。
“還想再去哪兒玩？”躺在錦運堂的屋頂，楊祎枕著手臂淡淡問道。
“回金陵吧……”張靈夕輕輕一笑，轉(zhuǎn)頭看著身邊的少年，“你可不可以答應(yīng)我，無論將來發(fā)生什么事，無論我將來變成什么人，我們永遠永遠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p> 楊祎沒說話看著她笑，兩眼彎彎。
張靈夕舉起三根手指對天起誓道：“我發(fā)誓，我對你是真心的。比真金還要真?！?p> “這么認真?。俊鄙倌晷Φ们把龊蠛?，腳下的瓦片都要踢飛的樣子。
姑娘笑著笑著流出了眼淚，她看著快要落山的太陽喃喃道：“我也不想騙你。不想騙任何人……”
順流而下的船速度特別快。張靈夕是這么覺得的。因為三天后她就站在金陵碼頭了。
她抬起頭看著被江風吹得充滿滄桑的古舊牌坊，皺了皺眉。她滿城亂遛時就極少來這里，她覺得碼頭上都是匆忙和離別。
這兩樣，她都不喜歡。
是長沙王府的人來接張靈夕的。她乖乖坐上了那簾布繡滿回字紋的馬車。上車前，她回頭沖著崔甯和楊祎燦爛一笑，露出了淺淺的梨渦。他倆也很默契地揮揮手道別，其他的沒有多問。
馬車一路小跑，張靈夕聽著外面的熙熙攘攘，窗簾都沒有掀開，這會正是下午街市最熱鬧的時候，可她完全沒有心情看看這座離別了四年的皇城。
一個時辰后，馬車終于停了。她深呼吸一口，跳下馬車。這地兒很熟悉啊，是金陵最繁華的南大街，不遠處就是得月樓。不是進宮也不是去蕭府。
“這是？”張靈夕和接她的家將說了第一句話。從表明身份接上她開始，她一路無言。
“這里是姑娘的新府邸。南街上頂好的位置，去哪兒都方便。”家將的語氣謙恭客氣，張靈夕咽了一下口水點點頭，道：“是長沙王選的嗎？謝謝他了?！彼ь^看了看，門楣上沒有掛任何牌匾。
“王爺說，將來姑娘親自命名?！?p> 張靈夕淡淡一笑，邁步走了進去，心道：“蕭家的人還真是各個訓練到位。他家恐怕養(yǎng)條狗都比別家的懂察言觀色。”
宅子不大，但也是巧妙的劃分了兩個院落。
“前院將來給姑娘會客。您在青城山的物品，都給您安置好在后院了。您看下有什么缺的，直接吩咐夢音就好。丫鬟從夢字，名喚音、闕、詩、情。家將從云字，名喚文、武、英、杰。都是王爺仔細挑選過最靈范的下人?！?p> 家將指了指后院里站著的人——四個少女四個少年。十歲以后，她住的武陵王府小院里，就沒了貼身隨從，她不喜歡人近身看著她。但現(xiàn)在的情況，來的是伺候的還是監(jiān)視的就不清楚了。她懶得多想，反正她沒打算在府里干什么。
溜了出去，就沒那么容易跟得住她了。
張靈夕淡淡地沖幾人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姑娘一路辛苦，晚膳已經(jīng)準備好了，姑娘吃了早點休息?！苯铀齺淼募覍⑼肆顺鋈ィ⑻嫠P(guān)好了房門，手腳很輕。
張靈夕掃視了一圈，中間門廳里長桌屏風油燈暖爐等擺得很規(guī)矩。西廂房是書房，長桌上筆墨紙硯黃符紙，朱砂都有一整盒。東廂房是臥室，月白色的帷幔圍著高架木床，她在青城山的行李，被整整齊齊的堆在了窗下。
她把背包隨意的往地墊上一扔，盤腿坐在長桌前，夾了一口牛肉塞進嘴里，還是熱乎的。
服務(wù)真到位。
吃飽喝足，她往床上一躺，沒一會就睡著了。她在船上一路沒睡好，也不知道亂七八糟想了啥，反正下船時腦袋空空。
真踏進了金陵城，反倒沒那么焦慮了。這會，她只想先美美睡一覺，反正，等著被傳召唄。她想了想，似乎什么結(jié)果都可以接受。雖然會有悲喜，但沒什么絕望的。她覺得自己此生從未這么逆來順受過。
人啊，終究是會長大的。
一夜無夢。睡得特香。
張靈夕睜眼時已是第二日卯時。這幾年她形成的規(guī)范作息，晚上遇到事兒熬一熬沒啥，但早上必定到點醒。勞碌命。她自嘲。
打坐練氣，該干嘛干嘛。一個時辰后，她推開房門，站到小院里，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空氣中沒了青城山上好聞又清新的草香味兒，“別來無恙啊，金陵。”
丫鬟用整套王府規(guī)矩，伺候了洗漱和早膳。張靈夕欣然接受。唯一拒絕的就是夢詩說幫她梳頭。她實在不喜和人身體接觸了，她就簡單綁個高馬尾，自己三兩下搞定。
用完早膳丫鬟們就退下去了。張靈夕悠哉悠哉收拾行李。
一忙起來時間挺快，東西剛收完，丫鬟輕輕敲門，問可以上午膳嗎？她說好。
張靈夕一個人吃著六菜一湯，端著碗琢磨，“這算啥？沒人要傳召，吃完我可出去玩啦?！?p> 用完午膳，丫鬟們還在收拾，她就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沒人攔她。她站上南大街的地磚，迎著陽光看得月樓高高掛著的大紅燈籠，陽光刺眼，她抬起左手遮陽，還瞇上了眼睛。
她漫無目的走了很久，回過神來看了看周圍的街牌，拐個彎不遠就是楊丞相府邸，“去找楊祎玩吧。”
到那自然是被門口的家將攔住，她說勞煩通傳，楊平生公子的師妹求見。
還沒等她把大門對面影壁上的詩文看完，楊祎就親自跑了出來?！拔疫€想我哪來的什么師妹？還真是你！我還以為回金陵了你會……”他話沒說完，自己打住了。
張靈夕不以為意的燦爛一笑，“沒人找我，我就出來溜達了。隨便走走就到了這邊，干脆過來看看你啊。我現(xiàn)在住在得月樓隔壁的院落里，你得空了去找我啊，請你去得月樓吃飯。”
“進來坐坐吧，府里有淮南送來的橘子，汁多肉美。話說，你來過我家嗎？”楊祎抓著姑娘的右手腕就往府里走，脫口而出的話，把他自己都嚇一跳。
場面安靜了一瞬。張靈夕掛著露出梨渦的笑轉(zhuǎn)頭看他，“來過的。但沒有到處逛。小時候。”
楊祎停下腳步，就看著她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