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莫不是在拿我的命開玩笑?
可陸歸雁瞥了她一眼,分明在說他的是真話。
許蘇張了張嘴,最后憋出一個好字。
她豈是那貪生怕死之人。
“師兄,你上次說的受人所托是什么意思?”許蘇邊走邊問,
“不懂的話可以去藏書閣查?!?p> “……不是這個成語的意思,是這個成語背后的意思?!痹S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陸歸雁腳步放慢了些,語氣里也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偏偏說出的話就是讓許蘇相信不了,他道:“在我看來,你不必要知道這件事?!?p> 許蘇反問:“為什么不必要?有人讓你幫我對吧?”
“知道這些就行了。”
許蘇無話可說。
陸歸雁開啟了長風(fēng)絳林的密室,在其最深處還有一座小閣樓,用具一應(yīng)俱全,看起來干凈整潔,像是不久前才有人在此居住過,她很快想明白了:“師兄,這是你另外一個秘密據(jù)點?”
“此前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p> 許蘇嗯了兩聲,打量著四周環(huán)境,心想這要是處旅游景點一定很賺錢,不過可惜了,修仙圣地誰敢擅闖啊。
陸歸雁扔給她一本卷軸,面無表情:“半日內(nèi)把這本心法參透?!?p> 許蘇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聽說是心法,手指一下子頓住了,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可是你之前給我的那些心法我都看不懂。”
“這是最基礎(chǔ)的?!标憵w雁用衣袖拂了拂石凳,
“好,我會認(rèn)真看的?!?p> 陸歸雁又簡單囑咐了幾句,隨即起身往屋里走去,許蘇正低頭翻心法,又聽見他道:“長風(fēng)絳林后面那處叫獵林,平時是選拔弟子用的地方,危險眾多,不要涉足?!?p> 許蘇下意識看了看那些黑森森的樹木,她點點頭,放心,她不可能去送死。
——
“閉關(guān)了?”白竹一和石新正在岷川那處喝著茶,聽岷川說起陸歸雁閉關(guān)的事情還有些驚奇,
“還帶著許蘇那丫頭。”岷川又補(bǔ)充了一句,
白竹一和石新對視一眼,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原來上次歸雁那小子說的事是真的,他果然要對小雜役嚴(yán)加看管么?
“老哥,你為何對一個雜役另眼相待???”
石新也有些好奇之意:“對啊,其中緣由能否告知?。俊?p> 岷川搖搖頭:“沒什么,也就是看中她的天賦而已?!?p> “嗯?”白竹一臉帶震驚,“老哥,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地門弟子何談天賦?。 ?p> “總覺得那小丫頭有些奇怪,且看看吧?!贬捍ù笥修D(zhuǎn)移話題的趨勢,
石新很知趣,又轉(zhuǎn)到另外的事情上:“距離下一屆弟子選拔的日子總歸近了吧?”
“確實,還有十天不到,我已經(jīng)吩咐各大教習(xí)掌事著手準(zhǔn)備,又是一股新生力量啊?!卑字褚桓锌艘痪?,
石新臉上生出了淡淡喜悅:“到時看看其中有沒有天賦出挑的弟子,我這幾天倒是動了收徒的心思?!?p> “既是這樣,那我也要好好找找,倒是新舊弟子之間的比試也好有個噱頭不是?!卑字褚涣ⅠR附和上去,
岷川樂呵呵:“這個噱頭可真是不小,不知道是哪些弟子能入了你二位的眼嘍?!?p> “我等倒是想找個像歸雁那般的,可惜這些年求而不得啊?!?p> “歸雁確實天賦卓絕,這些年也一心向道,倒是許久未見他對一件事上心了?!?p> 岷川打斷他二人說話:“歸雁你們就別肖想了,專門把心思打在下一屆身上吧,說起來,馬上要到了這屆弟子下山歷練的日子了?!?p> 說起這下山歷練,白竹一和石新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一下,縱觀乾元派建派以來,折損的弟子幾乎全在這下山歷練上,在派里他們一門心思只想著訓(xùn)練,可是到了外面就不一樣了,眾多艱難險阻需要他們自己去克服,到最后磨煉心境方能真正的邁入仙門。
這一切,全憑個人機(jī)緣。
——
“獵林里有眾多奇獸,起初只是被關(guān)押在其中豢養(yǎng),后來被掌門和長老看中,作為磨煉弟子的一個條件,自此便被封印了起來,不到選拔之日不得妄動,違者立逐乾元派?!标憵w雁語調(diào)平平的給許蘇普及著知識,
許蘇注意力全在奇獸上:“有多奇特?有鳳凰嗎?或者是龍和麒麟?”
陸歸雁頓了頓,緩緩搖頭:“大多面目可憎,但是靈智漸生,所幸獵林地方遼闊,分為外林和內(nèi)林,其中一些地方,就連是我都未曾真正的踏足過?!?p> “靈智漸生?”許蘇想了想,難道就是古時的妖怪?
“嗯,古時曾有大能者馴獸為騎,但是當(dāng)今修仙者多以御劍代步,而且異獸靈智已生,不好掌控,所以與它們溝通的人漸漸少之,有些獸類就常年隱匿于深山老林之中,不踏足人類地界?!?p> “也是,人與自然和諧太重要了。”
陸歸雁皺皺眉,繼續(xù)說:“乾元建派已有一千三百余年,這座山大多被仙法浸染,使得這里的獸類比其他地域更容易生出靈智,且有向善之意,所以當(dāng)初幾位長老才想出用異獸來訓(xùn)練弟子的方法?!?p> “但是其他地方的呢,總不會像這里這么安寧吧?”許蘇提出疑問,
陸歸雁看著她,眉頭皺得更緊:“你在山下的記憶全都丟失了?”
許蘇一下想起來,當(dāng)初她可說自己失憶了,現(xiàn)在自然是還沒想起來,她硬生生扯出個笑:“啊,我還,還沒記起來,而且我山腳下好像,沒有……親人?”
她曾經(jīng)在周小午嘴里套過幾句話,但是周小午也不知道是有顧忌還是怎么,只對她囫圇不清的說了幾句,但是她也能大致推斷出來些,
“以乾元派為中心,各處地方確實有被異獸肆虐的情況,數(shù)年之前我曾下山歷練,遇到過此類事情,就是不知這幾年如何。”
“那就沒人管嗎?”
“大多都有附屬勢力,有其管轄的范圍,在其范圍之中有執(zhí)法者,對這些事大概會上心些?!?p> 許蘇點點頭,順帶拍了一波馬屁:“乾元派不愧是修仙圣地,大師兄的眼界也廣?!?p> 陸歸雁似是睨了她一眼:“該說的也和你說了,專心修煉吧?!?p> 許蘇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乖巧的應(yīng)下來。
長風(fēng)絳林的隱蔽性實在是好,而且一聽說大師兄要閉關(guān),誰也不敢來此打擾,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個月,許蘇都快把地方逛遍了也一個人都沒見到,著實是無趣,
而這一天夜幕初降,
她把第六本心法還給陸歸雁,眼里溢滿喜悅:“師兄,我已經(jīng)把這整套功法參透了,是不是還有什么東西……”
陸歸雁略帶滿意的點頭:“你的天賦確實與你額上的印記有些不符。”
許蘇下意識摸上了額頭,嘿嘿笑了兩聲,要不說師父領(lǐng)進(jìn)門呢,這半個月進(jìn)步就是神速,她不僅參透了這個世界的心法,還覺得神識清明了許多,
最重要的是,她之所以這么乖巧的學(xué)習(xí)心法,是因為她打上了陸歸雁那把劍的主意,
能整天被陸歸雁握著的東西絕對不是凡品啊,而且身處乾元派,許蘇也沒見過他御劍飛行的,這下可得好好漲漲見識,
不過陸歸雁焉能不知她心思,那柄銀色的劍懸在兩人中間,幽幽發(fā)著白光,
許蘇舔了舔嘴,眼色垂涎,
“想要?”
“想……不不不不不,”許蘇趕緊打住嘴,“師兄,我只是想看你御劍呀?!?p> 陸歸雁又一眼看穿她心思:“你想學(xué)習(xí)御劍之術(shù)吧。”
許蘇不好意思:“師兄,你果然是看透人心的高手,我修習(xí)心法也有大半個月了,基礎(chǔ)都打好了,不得來些實在的嘛?!?p> “御劍術(shù)只是最基本的,只要做到劍隨意動,輔以功法,自然可暢游九州四域。”
“真的?”許蘇眼神一亮,“那豈不是可以免費游覽美景了?”
“現(xiàn)在不行?!?p> 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來,許蘇疑惑:“為什么?不是說學(xué)會御劍術(shù)就可以了?”
“乾元有護(hù)派禁制,御劍飛行的弟子也出不了派,這是為了保護(hù)弟子們的生命安全,同時修仙者在外不得隨意使用術(shù)法,這在各派都是有明確規(guī)定的?!?p> 許蘇像個蔫了吧唧的兔子耷拉下腦袋,什么條條框框一大堆,修仙者還真是麻煩,不過通過一番艱苦修為能獲得仙法,這感覺也太好,她一想到未來能點石成金,揮手間能移山填海,心里就一個激動啊,雖然現(xiàn)在還是處于起步階段,可萬萬總有個開頭嘛,
不著急不著急,咱慢慢來。
“倒也不必灰心喪氣,乾元派有眾多地方勝過長風(fēng)絳林的盛景,確實值得一看,御劍術(shù)的學(xué)習(xí)也需要你與劍的磨合?!?p> 許蘇開始興沖沖,最后一想她連境界都沒有,劍也沒有,上哪兒能學(xué)習(xí)御劍術(shù)去,
她索性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專注于修習(xí)陸歸雁給她挑的術(shù)法,
就在這一晚,陸歸雁的境界又有了一個飛升,就連許蘇這種菜鳥在似睡非睡之中都能感覺到周圍的靈氣極度不穩(wěn)的波動起來,仿佛是空氣中的靈力層發(fā)生了劇烈碰撞,一會兒枯竭一會兒充盈,怪異無比,
許蘇突然覺得不對勁,等動靜過去之后她敲響了陸歸雁的門,久久不等他開門,她覺得有點心焦,又叫了兩聲,
屋里終于響起一聲輕飄飄的進(jìn)來,
許蘇進(jìn)去的時候差點急得左腳絆右腳,她震驚的看見陸歸雁披散的一頭墨發(fā)中竟然夾雜了縷縷銀絲,在燭光之下顯眼至極,他骨節(jié)分明的五指捂著心口,神色有些萎靡,
一縷鮮血從他嘴角緩緩流下來,
“師兄!”
許蘇跑過去,想扶住他,手伸出去的那一刻就被陸歸雁攔住,
他的嗓音略微疲憊,顯得有些倦懶:“我沒事,你先出去吧?!?p> “我剛才感應(yīng)空中靈氣,你應(yīng)該是突破境界了,怎么會變成這樣,你不會是強(qiáng)行突破的吧?”許蘇語速很快,
陸歸雁捏了個靈決,鎮(zhèn)定的恢復(fù)著自身靈力,
許蘇忍不住提醒他:“師兄,你的某些頭發(fā)……可能有點叛逆。”
陸歸雁抬眼看看她,又瞥了眼自己臉邊的發(fā)絲,不甚在意的搖搖頭:“只是突破過程中心境不穩(wěn),無礙,我恢復(fù)一番便好。”
許蘇憐惜的看著他:“那,那我也沒什么能幫得上師兄的,就給師兄做點夜宵去吧?!?p> 她生生看著陸歸雁從一個師兄變成了狂霸酷炫拽的小說式王爺,全是因為那一頭頭發(fā),此刻心里也有點惋惜,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變回來了,
誰知道,她把兩碗面條端進(jìn)屋里的時候,陸歸雁的頭發(fā)已經(jīng)變得和從前一樣了,
哇,真神奇。
許蘇一邊默默吃面條,一邊默默看著陸歸雁一動不動的入定,身邊像顯圣菩薩一樣發(fā)著白光,她又是艷羨又是神奇的,等他睜開眼的時候正好看見許蘇已經(jīng)把魔爪伸向另外一碗面了,
陸歸雁眼神淡淡:“咳?!?p> 許蘇碰火一般的縮回爪子,訕訕笑了笑,把碗往那邊推了推:“師兄請用?!?p> 陸歸雁坐下來,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的捏起筷子吃面條,
“……師兄?”許蘇有點搞不清狀況,這都被心境反噬了,怎么還跟沒事人兒一樣呢,“你沒事吧?”
“沒事,我吃完你便去休息吧?!标憵w雁的心理能力簡直太強(qiáng)大,讓許蘇佩服得五體投地,
許蘇最后還是端著碗,然后走出門口又停下腳步,站定,
過了一會兒,
門砰然打開,
許蘇正好和陸歸雁對上眼,
“你站在我門外意欲何為?”
“我……我沒事,”許蘇回神,“我就是站外面看看月亮,你看這月亮多圓啊?!?p> 陸歸雁掃了一眼天上的彎月:“……”
“回屋休息吧,我無事。”陸歸雁也不拆穿她,只是又重復(fù)了一遍之前說的話,
許蘇四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又看了兩眼,確定他確實沒什么大事之后臉色不自然的回去了,
陸歸雁站在門外,看她端著兩個空碗進(jìn)屋,又愣愣的跑到廚房放回去,再跑到自己屋關(guān)上門,
他輕輕勾了勾嘴角。
許蘇躺到床上,很快呼呼大睡起來,
而屋里坐著的陸歸雁指尖溢著靈力,在自己身前各大穴脈處點了幾下,一口靈血瞬間被他逼了出來,
他眼底藏著些陰霾之色,緊握的拳頭又慢慢松開抹了抹嘴角,緩定心神后慢條斯理的躺到床上,掀開被子入睡。
時至半夜。
許蘇睡得滿頭大汗,暗夜里,窗紙被風(fēng)吹得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外面的月光透過門縫悄悄滲進(jìn)來,她,好像陷入了極度夢魘之中。
“什么地方……”
許蘇極少做夢,二十幾年里做的夢簡直就是屈指可數(shù),可這次她做的夢卻是極度真實,真實的她都不敢上手掐自己,
她前面是隱藏在密林中的一座……宮殿,鐵門上面刻著玄妙晦澀的銘文,像是一個個符號拼湊起來,她看不太懂,但是這扇厚重的鐵門倒是與乾元派藏書閣有異曲同工之妙,密密麻麻的藤蔓枝丫攀緣其上,幾乎要完全遮掩,
四周被密林完全包裹,許蘇仰頭看了看昏暗的夜空,幾顆碎星點綴其中,
許蘇低頭一看……
她沒穿鞋。
特么的。
這是在夢里嗎?
她開始嘗試往前走,松軟的泥土帶著點點涼意從腳底攀上全身,走了兩步才意識到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這里太安靜了,是什么地方尚且不論,一片森林連聲蟲鳴都聽不見也太怪異,她咽了咽口水,突然把視線移到了那扇鐵門上,
“對,往前走,繼續(xù)往前走……”
一道聲音冷不丁響起來,是和陸歸雁截然不同的一個音色,帶著春日的明媚,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聲,她還能明顯的聽到點興奮之色,
哎?
她夢里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男聲?
許蘇一想到是在自己夢里,突然覺得很有底氣,她壯了壯膽子:“你誰?先出來。”
聲音停頓了一下,
“你先過來?!?p> “你出來?!?p> “你先走過來?!?p> “你先給我出來!”
“……”
許蘇絕不后退一步,她還覺得挺搞笑,這百年不做一次夢,好不容易做一次還挺有意思的啊。
聲音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許蘇挑眉,就聽見聲音再一次響起來:“你先進(jìn)去我再出來?!?p> “進(jìn)去?”許蘇心想,“這是讓我進(jìn)到鐵門里,莫不是有什么陷阱要害我?”
“這是你的夢,別怕?!?p> 許蘇恍然想起來,對啊,她怕個錘子,于是她大喇喇的走過去推門,推了一下沒開,兩下還沒開,三下,四下……十幾下……還是沒推開,
她撓了撓頭,對著空氣喊話:“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關(guān)鍵步驟?。俊?p> “好像忘了給你開門。”
“……那趕緊開啊?!痹S蘇一臉你真是小健忘鬼的表情。
門開得悄無聲息,只這一瞬,
許蘇眼前白光一閃,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等再睜開時就是屋里熟悉的房梁,
外面天色已然大亮……桌邊坐著喝茶的陸歸雁,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額頭,睫毛上掛著幾滴汗珠,手心全是汗,嘴皮帶著血腥氣,而且床邊被她抓的像貓撓似的,一副大夢驚醒的樣子,
“你做夢了?!?p>
月三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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