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元旦,秋莎到漆澈這里來度假,漆澈學校的一些年青同事陸陸續(xù)續(xù)結婚,辦喜事,漆澈帶著秋莎參加了他們的婚禮。
一天晚上,他們喝了喜酒回到宿舍,漆澈很興奮,擁抱著秋莎,邊吻著她的臉蛋,邊動情地說:“秋莎,今晚別走哈。”
秋莎說:“為啥呀?”
“留下來吧。”漆澈用手撫弄著她的頭發(fā)。
“留下來?”
“是呀,陪我呀?!逼岢喝崆槊垡獾卣f。
“你想得美呢?!鼻锷狡鹱欤芙^他說。
“干嗎呢?”漆澈問。
“我才不干呢?!鼻锷π叩卣f,躲開了他的嘴唇。
“是不是沒有結婚嘛?”漆澈試探著問,“我知道你的顧慮,結婚手續(xù)嘛,那是遲早的事了?!?p> “呸!”秋莎揚起頭,瞪著一雙大眼,生氣地說:“哪個說的?這可不行?!彼龂烂C地搬開了他摟著她的胳膊,站在窗口。
“反正都那么回事,你何必認真?”他伸手想再捧著秋莎的臉,秋莎又躲開了他。
漆澈偏偏倒倒地趕過去,這下把秋莎逼到了屋角,他抓住她,把臉湊了過去:“這下你跑不掉了?!?p> 秋莎滿臉漲得通紅,雙手護著自己:“別這樣嘛。”
“我們很快就成為夫妻了,你還不樂意嗎?”他使勁抱住秋莎,讓她無法動彈,秋莎很反感。
“我生氣了,漆澈,我有我的底線,”秋莎不高興地說,“沒結婚,我不會同意的”。
秋莎的這一說,把漆澈嚇了一大跳,把他頭腦里的醉意嚇跑了一大半,宿舍里空氣尷尬,大家都沉默著。
“好好好,我依你嘛?!彼砷_了緊箍著秋莎的大手,先打破僵局說:“好吧,明天嘛,那我們明天,去辦結婚手續(xù)?!?p> 秋莎想起那天叔娘說,家里見自己堅持,已經同意了秋莎的這門婚事。叔娘還問秋莎好久辦婚事?于是就點頭同意漆澈的請求了。
第二天,漆澈他們乘車來到秋莎上班的鄉(xiāng)鎮(zhèn)辦結婚證,他們先游覽了倉食鎮(zhèn)新建的蓄水池,還圍著場鎮(zhèn)轉了一圈,后來,他們一起到了鎮(zhèn)政府。
鎮(zhèn)政府的大門大大的敞開著,可是里面空無一人,他們跨入門里的走廊,暗黑的走廊里面,一排排辦公室的門緊閉著,也沒有動靜。他們返身來到門口,向守門人打聽,一個咳咳抗抗的老頭,坐在半明半黑的屋子里,頭都懶得伸出來,說:“辦不到事哦,今天不上班。”
此時漆澈才反應過來,“秋莎,你看我好笨喔,今天是元旦假期噠嘛,扯不到結婚證的?!?p> 他們在石板街上往秋莎學校走,漆澈與秋莎并排而行,街道兩邊是玲瑯滿目的商店,每個商店都在自家門口擺個攤,上面堆滿了貨物。
漆澈說:“秋莎,明天你去把結婚證扯了吧?!?p> “我一個人?”秋莎反問道:“那怎么要得呢?”
“哎,別這么機械嘛,你去試試吧。反正都那么回事,哪用得著一成不變呢?再說,我明天要上課,沒有時間跑過來,你不去,結婚證總是辦不下來啊。”漆澈很輕描淡寫地說。
秋莎思忖一想,如果為了辦一個證,叫他過來轉兩趟車,既花車費錢,又耽誤學生的課程,實在不劃算。
當天下午,漆澈就乘公共汽車回學校去了。
第二天是星期一,趁學校沒有課,秋莎來到了鄉(xiāng)政府。她小心翼翼地打聽了民政辦的位置,然后朝民政辦走去。
走在走廊上,透過玻璃窗戶,秋莎發(fā)現(xiàn)一個明亮的辦公室里,坐著一位女子正埋頭寫著什么,晃眼看背影有點熟悉。
從門口跨進以后,埋頭寫字的女人抬起了頭,秋莎一看,發(fā)現(xiàn)辦結婚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高中的同學,又是閨蜜的石琴。
她們幾乎同時尖叫了起來,
“原來是你呀?!?p> “是呀,好久不見啦!”她們立馬激動地擁抱在一起,嘰嘰喳喳地鬧起來了。
石琴是城郊長大的孩子,她父親是個小學教師,啟蒙教育得早,從年齡上來比較,她比秋莎小五歲,是七零后。思想和打扮一直都很前衛(wèi)。個頭不高,但天生一付金嗓子,是學校文藝隊的高音“歌手”。
石琴連忙給她倒了杯開水,兩人又回憶起高中生活,熱烈地聊了起來。
石琴告訴秋莎:“自己在這個鄉(xiāng)鎮(zhèn)已經工作兩年了,還不想成家?!闭勍曜约旱氖拢泵柷锷骸澳隳??在哪里工作?有男朋友了嗎?”
秋莎咬住嘴唇,暗暗發(fā)笑。
“怎么不開腔???”石琴著急地問。
“嗯,我呢,剛剛工作?!鼻锷浑p清澈的大眼撲閃著晶亮的光,含著一絲羞澀,她坐在獨凳上,兩支腳交叉在一起,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搓了起來。
“在哪里上班???”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p> “和我一樣在鄉(xiāng)政府嗎?”
“怎么會呢?我是個師范生嘛?!?p> “哦,原來在這個鄉(xiāng)鎮(zhèn),三年前聽說你考上了師專,那肯定在這里的中學啦?”
“算你娃的智商有進步,確實在這里的中學。”秋莎點頭笑語。
“好呀,那我們以后有個伴了?!?p> “那今天你是來看我的,你知道我在這里上班???”石琴的臉因為興奮,現(xiàn)出了兩朵紅暈。
秋莎抿著嘴,笑而不答。
“哦,明白了,你是來扯結婚證的?不是來看我的吧?”她把凳子朝秋莎拉近了些,急切地問“快快交代,男朋友是誰?”石琴翹著食指認真地指著秋莎的眼睛說。
“猜呀。”
“我怎么猜得到,你做事經常都讓我跟不上節(jié)奏。說說你的狀況吧?!笔僬酒饋恚镜剿砗蟊ё∷?,伸手到她的腋下,——抓癢癢。秋莎忍不住“嘎嘎”地笑出了聲,“舉白旗啦?”石琴問。
“好,好,好,我交代哈?!鼻锷滩蛔⌒χf。
她向石琴說明了和漆澈的關系,并說明今天的來意。
“快,快,快把相片給我看看,如果不帥的話,休想過我這關?!笔巽镀鹧劬?,武斷地說,并且一本正經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秋莎只得掏出相片——那張他們的結婚照,相片上的漆澈有著一張眉目清秀的臉龐。
“人嘛,還過得去。不過比起你的才智,我想還差一截哦,連我們班的男生都比不上你?!?p> “有這么夸張嗎?你這是在奉承我的呢,我的大小姐!”
“喜糖呢?”石琴伸出手來,向秋莎張開了手掌。
“我還真忘記了這事。我馬上去買哈?!?p> “那怎么成?我要漆澈買的喲?!笔兕┝搜矍锷?,“啊,還沒成一家人就什么事都替他代辦了,那以后他才不會心疼你呢!你可要擔心點,現(xiàn)代版的陳世美多著噢,你可別成為他的秦香蓮,犧牲了還沒有找到冤大頭。到時別忘記了我沒提醒你的?!?p> “不會吧,我有自己的工作,我有自己的追求。我不拍?!鼻锷靡獾卣f。
“話還是別說得這么決斷,陳世美起步都是裝得很弱勢的,很可憐的。只是沒有在衣襟上注明陳世美罷了。他們會以各種形式出現(xiàn)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注意到就是了?!鼻锷邼卣f。
望著傻乎乎的秋莎,石琴鄭重地說:“你一定中了瓊瑤愛情小說的毒啦,拿儀器測測,中到什么程度啦?!?p> “哎呀,與你交流怎么那么啰嗦呀?你是不是對來辦結婚證的每個人都要刨根問底的審問???”
“還是跟原來一個樣,書呆子,可惜呀,只把聰明才智都用到書本上了,現(xiàn)實是殘酷化的唷,書本是理想化的?!?p> 石琴盯著秋莎的眼睛感嘆著,不過,一會她又自言自語起來:“我不知道漆澈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又給你什么樣的承諾,破天荒地讓你獨自一人來扯結婚證,反正就憑這一點,我覺得他不可靠。一點不莊重,一點沒有儀式感?!?p> “哎呀,幾年不見,怎么變得這么婆婆媽媽的啦?我看你們就患了官僚主義的毛病,什么事都要達到條件限制。啰嗦!”秋莎不耐煩地說。
“看你的樣子可憐,今天還是把結婚證扯給你。按理,我是違反政策規(guī)定的,你也知道,扯結婚證必須要男女雙方同時到場,簽字才能生效。你一個人來不是為難我嗎?不扯給你呢,我對不起我們六年的同學情,扯給你呢,我又不按國家規(guī)定辦事。”她嚴肅地望著秋莎,心里權衡著得失利弊。秋莎也不知道怎么辦。
“哎,算了吧,今天為了你,我就違反一次紀律哈?!笔龠呎f邊辦起了秋莎的結婚手續(xù)。不一會,她就交給秋莎兩個紅色封面的結婚證。
“以后不能后悔啰,被套起了哈?!笔傥匦χf。
秋莎拿起結婚證說了聲“謝謝老同學!”就返身跨出門口,
“哎哎哎,秋莎,喜糖呢?喜糖——”石琴在背后追著喊,“等漆澈來買給你——”秋莎邊說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