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波紋墻，蘇緒踩在了平整的土地上。
入目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前院，院里一左一右栽了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顆也是棗樹。
正中央是一間頗具古韻的老瓦房，黑瓦白墻，深棕色的木門看上去很有一些年頭了。
湯圓此時也跟在蘇緒后面走了進來。
既來之，則安之。蘇緒走到瓦房前，輕輕敲了三下門。
“門沒栓，進來吧。”屋里傳來一個老太太的聲音。
木門被推出嘎吱的聲響，像是在申訴自己該退休了似的。兩人走近了中堂，借著里面的燈光，這才算是完全看清了屋主人的樣子。
老太太滿頭白發(fā)，戴著厚厚的老花眼鏡；腿腳也不甚方便，坐在輪椅上，下半身還搭著一層厚褥子。
“坐?！彼Я颂?，示意兩人找椅子坐下，“不好意思啊，大門最近總有些延遲，本來想過陣子就找人修的，誰想到今天就有客人……沒耽擱著吧？”
蘇緒霎時就驚了，這波紋大門還有網速限制的？
倒是湯圓乖巧應了：“沒耽擱?！?p> “那就好。”老太太和藹地笑了笑，“這個小姑娘就是新生的靈吧，真可愛啊。”
蘇緒摸摸湯圓的頭，直入正題：“她叫湯圓。我們來找您是因為，今天她告訴我，有人在她耳邊說話?！?p> 老太太緩緩點了下頭，朝里屋指了一下：“那是一種靈媒，能夠感應新生的靈，并向他們發(fā)送指印的訊息?！?p> “原來如此?！崩镂輿]開燈，蘇緒只隱約瞅見一個電話座機一樣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老太太說的靈物，“您怎么稱呼？”
“叫我‘沒牙老太太’就行了。”老太太咧開了嘴，笑得很是開心。
蘇緒覺得自己頭上可能冒起了一個問號，“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崩咸珨[擺手，有些生氣，“我的網名就是這個，大家都這么叫我的，你一個小后生說什么不好不好的。”
蘇緒無言以對：“您叫我們來是有什么事嗎？”
“有呀?！崩咸鲋匣ㄧR，瞅了瞅白嫩嫩的湯圓，越看越喜歡，“小說都會寫嘛，接觸了新的世界觀，總得有個人來講解一下是不嘍。老太太我就是做這個的?！?p> 聽了半晌，湯圓偷偷扯了扯蘇緒，低聲問著悄悄話：“小說是什么？”
“就是人類寫的一些故事?！碧K緒小聲答。
“哦?！睖珗A又乖乖坐正了。
老太太打開了話匣子，表情一下子就變得生動起來，“靈這種生命，很玄乎的。什么地方都能蹦跶出來，就算是個石頭，都可以蹦猴子噠。我以前還聽說有個老厲害的人，喜歡電腦里的一個老婆，結果真就讓他給想出來了呢！”
蘇緒：“……”
“唉喲，不過我們上水已經很久沒有靈出現了，所以大門都懶得叫人來修……咳，總之，”老太太咳嗽一聲，“不管你是經歷了什么和靈扯上了關系，咱也管不著，只要你不犯事，日子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靈是特殊的生命，但又沒有那么特殊，和人類一起住的雖然少，卻也不是沒有。沒接觸過靈媒的一般人看不見靈，你平時注意點別被人當精神病就行了?！?p> “聽您的意思，和靈相關的事有專人在管嗎？”蘇緒旁敲側擊。
老太太癟了下嘴：“哪能兒啊。懂這些的人沒幾個互相認識的，除了每個城市都有我這樣的領路人會多說兩句，其他的才沒那閑心呢。真要遇上什么事需要幫忙，都是得明碼標價的?！?p> “那官方呢？”
老太太摩挲了一下下巴，一拍輪椅：“我差點給忘了！小后生住哪啊？”
蘇緒略一猶豫，還是報了聯系方式。
她轉身從桌子上捧了個平板過來，熟練地運用二指禪戳了一條訊息出去：“我給那邊發(fā)消息了，最近就會有人去找你。不過你別太期待，咱國內現在人靈關系相當和諧，官方對這個也不太重視，上水負責靈相關事務的好像還是個年輕人……”
蘇緒看著老太太一頓操作猛如虎，頓覺大開眼界。
對于未來的生活，在了解了基本情況后，他也依然保持樂觀的態(tài)度。反正蘇緒也沒什么太大的追求，開開小店陪陪湯圓就足以當做娛樂了。雖然不是上班族，但蘇緒也想過平靜的生活。
“行了，麻煩你跑一趟，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兒……”老太太擺擺手，手里的平板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智能手機，蘇緒晃眼一看，居然還是游戲界面，“天快亮了，早些回去吧，聯系方式記一下，要來記得挑晚上就行了。”
蘇緒默默盯著老太太登陸了“沒牙老太太”賬號，打開排位選了一個名叫亞索的英雄，不一會兒就加載完了進度條，心里充滿了欽佩。
“這里您一個人住嗎？”
“誰說的？”老太太臉一板，一只手搓著技能，另一只手掀開腿上的褥子，露出一只正在酣睡的大白鴨，“還有小乖呢?！?p> 蘇緒這才發(fā)現，厚褥子并不厚，只是里面還有只鴨子……
湯圓倒是驚呼一聲，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大白鴨柔軟的羽毛。
“走吧。”蘇緒拉著過了把癮的湯圓，快越過木門的時候，同時聽見了手機傳來的“第一滴血”的音效……
“等等，”老太太一拍腦袋，喊住他倆，“唉喲我這記性。”她點了一下掛機，指著外邊院里的一塊破木板，“小后生，你把那個也帶走吧?！?p> 蘇緒聞言，走了過去：“這是什么？”
“以前不知道誰放在我這里的一件靈媒，說是要等有緣人，我看你挺有緣的，帶回家當擺件吧。”老太太樂呵呵地笑著。
蘇緒正想說我怎么就有緣了，他的手便正好碰到木板上，而木板也很給力地亮起了微弱的黃光。
“瞧吧。”老太太攤了攤手。
雖然蘇緒相當懷疑，這位老人家只是嫌它礙眼，卻又懶得扔或者說不方便扔，但左右他也無所謂了，反正自家的雜物堆不差一塊破木板。
“這……是個門？”蘇緒把木板立起來，驚訝地發(fā)現另一面還有個把手。
老太太沒有否認：“是啊，好多年了?！?p> 讓湯圓走在自己前面，蘇緒和老太太簡單告別后，也抱著木板離開了這個院落，又一次穿過波紋墻的時候，隱隱約約間，“五殺超神”的提示音飄了過來……
天蒙蒙亮。
淡金色的朝陽蓬勃且充滿生氣，輝光揮灑在蘇緒的背影上，卻照不進他背后看不見的院落。
另一邊，風吹起了地上的塵土，棗樹簌簌搖落了最后一片枯葉，干巴巴的枝頭縮在院墻內，愈發(fā)顯得頹唐。
“交出去了啊……”
那是風，輕送著老人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