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交替，晨曦初露。
至寧三人匯合后便往山林深處走去，一路上只聽紅豆打著哈切道：“姐姐今日我們少伐幾根吧，這倆日來已多完成了十余根，我都快累死了，再說今天的竹子數(shù)也夠上交，今日我們便歇息一天吧。”
“好，我們今日每人只伐三根，其他的明日再補上?！敝翆幱檬謩葑鞔鸬?。
“啊？還得三根啊？”看見至寧手勢，一臉可憐相的紅豆說道。
“咦？姐你看那不是李蕓蘭她們，難得她們也能起那么早去做早功。”沈十一打斷了正欲再給紅豆做手勢的至寧。
至寧和紅豆聽到沈十一說話向前處望去，果見李蕓蘭等人正抬著十余根竹子往忍侍方面走去，想是去交付早功的竹子數(shù)量。
另一邊，此時光線已經(jīng)可以勉強看得清對面來人，李蕓蘭等人心里暗叫一聲倒霉。
微微豐腴的少女半伏在李蕓蘭耳邊道：“蕓蘭姐，她們不會發(fā)現(xiàn)我們?nèi)×怂齻兊闹褡拥陌??！?p> 少女所說正是李蕓蘭心中擔(dān)心，但一向好面子的她豈會在外人面前服軟，側(cè)眼恨恨的看了一眼至寧等人，嘴硬道：“發(fā)現(xiàn)了又如何，難道她們還敢宣揚出來？別忘了黑衣忍可說過，伐竹乃是為了磨煉我們意志，可沒讓她們這樣提前一日便把數(shù)日后的竹子伐出來的?！?p> 她說話聲音刻意壓制，遠(yuǎn)處的至寧等人自然是聽不到，但她周圍少女都聽得清楚，這話說的雖有些嘴硬，但也算是是給她們服了一粒定心丸。信心十足的幾人昂首挺胸再看也沒看至寧一眼，徑直往忍侍方向去了。
不過多時，林中傳來紅豆說話聲：“三三姐，我們昨日預(yù)備下的竹子，我記得是在藏這邊的，怎么不見了？”
“是啊姐，那邊我昨日做記號的石頭還在，可就是不尋見那十余根竹子了。”正一旁翻找沈十一也接口說道。
“十一，不會是你找錯地方了吧？”紅豆撓撓頭，疑問道。
“怎么會紅豆姐，我做的記號很明顯的，就是這里，可就怎么也找不到那些竹子了?！?p> “這怎么辦，我還想著我們存貨富裕，路上慢些走呢，這會兒天已快亮了?！?p> 望著眼前空蕩蕩的竹林，沈十一和紅豆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這邊至寧四下細(xì)細(xì)看了半晌，向二人打手勢道：“今日的事有些蹊蹺，當(dāng)下我們先保一人完成早功，紅豆一會兒去交付竹子，至于竹子我們再找。”
日將升，緊趕慢趕的三人終于伐完一人所需竹子，一人只分到半個多饅頭?？谥薪乐z頭，一臉憤怒的紅豆道：“三三姐，我剛才去交竹子，想了一路，今日的事怎么想都不對勁，早上我們遇見李蕓蘭時候她們好像便是從這個方向過來的，按說往日李蕓蘭那些大小姐便是早起都要磨蹭半天，今天為何起的卻如此早，偏偏我們所藏的竹子又尋不到了，莫不是被她們偷去了吧？”
沈十一撓撓頭憨厚的說道：“不會吧，她們又怎么會知道我們將竹子藏在那里的?！?p> “笨啊你，島上就這么大的地方，她們又與我們同時住在一個房間，如此多的人哪里還什么秘密？不行我得去找她們問問去?！闭f著話紅豆拔腿就往住房處走去。
至寧正心里思索著李蕓蘭晨時神態(tài)，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突然看到紅豆怒氣沖沖的往屋里走去，回身伸手去拉紅豆，卻被紅豆衣袖從手中滑了出去。
“姐，紅豆姐說的有道理，我去我們屋里找?guī)讉€平日相處不錯的，過來讓他們幫忙評理。”趁著至寧拉紅豆的時間沈十一也轉(zhuǎn)身便向身后奔去。
無奈的至寧苦于無法開口說話，左右看看，跺下腳，只得先去追紅豆了。
待心里存著疑慮邊跑邊想的至寧趕到屋內(nèi)外時，已聽到屋中吵成一團(tuán)，屋門大開著，幾名少女推搡著紅豆，紅豆也不示弱，左右手齊上招架著幾人，眼看這邊就要動起手來。
“姐，我尋了幾個朋友來了。”至寧正要過去拉開紅豆，后邊沈十一已大喊著率著數(shù)十名少年從遠(yuǎn)處奔來。再后邊又跟著不少其他被一路驚動卻不知何事的少年。
眼看著愈來愈多擁擠而來的人，至寧無奈的一拍腦門：完了這事情似乎鬧大了。
不到片刻至寧所住的小院內(nèi)便涌進(jìn)來四五十人，本就不怎么寬敞的院子一時間竟被擠得有些騰不出腳來。只見這邊沈十一看見紅豆被幾人欺負(fù)大吼一聲就要往前沖去。
突然間，還在院門擁擠的人潮一下子四散開，一些擠在門口還不及往外走的的少年也唰的騰出一條道來，騰出的道路上藍(lán)衣老者領(lǐng)著四名青忍自人群中向屋內(nèi)走來。
進(jìn)入院中的老者先挑眉望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手足無措的至寧，知她不會說話，揮手讓青忍將她驅(qū)趕在一旁，轉(zhuǎn)身向屋內(nèi)走去。屋中，剛剛動手的紅豆等眾少女，卻早聽見屋外動靜已收住手，此時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低頭垂手立在屋中，哪里還有半分剛剛張牙舞爪的樣子。
藍(lán)衣老者緩步走到桌邊拉了一把椅子，徑直坐下，臉上布著陰霾沉聲，道：“說說怎么回事？”
平日動練都是由藍(lán)衣老者負(fù)責(zé)訓(xùn)練，動練時動作姿勢稍有不對，便會被幾石子幾竹鞭重重?fù)粼谏砩?，此時看到老者面沉似水屋內(nèi)一眾能言善辯的少女竟無一人敢率先說話。
空氣中沉默了半晌，見沒一人答話，老者不怒反笑，伸手指了屋內(nèi)幾人：“你，你，你們幾人出去。其他人留下來。屋外那個小啞巴，你進(jìn)來?！?p> 隨著幾名少女的離去，屋門嘭的一聲關(guān)上了。
“織島，去找竹鞭來，每人十鞭子，看看她們會不會說話。”藍(lán)衣老者望著屋內(nèi)一群咬著下唇卻一言不發(fā)的少女，吩咐道。
哈依，一聲奇怪的應(yīng)答聲回道。
院內(nèi)。眾人懼怕的都是藍(lán)衣老者，平日中倒與這些黑衣忍侍相處頗近?？吹嚼险哌M(jìn)到屋內(nèi)，剛剛褪去不遠(yuǎn)的人潮又慢慢涌了回來，只院內(nèi)處沈十一幾人外，其余人均趴在院墻之上。只聽屋內(nèi)幾聲慘叫聲后，一陣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響起，似是爭論著什么。約過了半注香，開門聲響起，一眾少女垂頭走出屋內(nèi)，各自尋個地方跪下。
“自伐竹修習(xí)始第一日我便告知過爾等，此是為爾等修習(xí)之初建基，爾等竟各自偷奸?；谖?，爾是將我的話當(dāng)做什么？木靈，出來。”正說話間老者一聲輕喝。屋脊上立時又現(xiàn)出幾人，落在院中。
只見剛剛被喚出的幾人躬身行禮，抱拳齊聲道：“殿主?！?p> “去，給她們先每人二十鞭讓她們松松皮肉?！崩险哂址愿赖?。
陽光下，唰的一聲，跪在地上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只見一條條細(xì)長黑影應(yīng)聲而下，頓時一陣陣竹鞭擊在皮肉之聲響起，緊接著院內(nèi)慘叫聲四起，直入人心。
二十鞭數(shù)量不多，但原先連重活都幾乎不曾干過的幾名少女哪里受過此等懲罰，還不待十鞭打完，痛苦聲、喊叫聲已充斥整個院中。幾名青忍俱是用鞭好手，又看出少女惹得老者生氣，此時下手絲毫不留力氣，只擊得幾鞭一眾少，背上衣服已半裂開，潔白的小衣上。滲出一道道的血痕。時間很快，二十鞭已刑罰完畢。但這半盞茶不到的時間卻讓眾少女仿佛過了數(shù)年一般難熬。
“站起來?！彼{(lán)衣老者站在一旁冷冷說道。
陽光下李蕓蘭一眾少女中有身體弱的已被擊昏過去，只疼的已將嘴角咬破的至寧沒有發(fā)出一聲。聽到老者發(fā)話，顫顫巍巍的扶著墻緩緩起來的至寧，扭頭望向背上衣服幾乎被打成碎片的紅豆，腳下挪動兩步，向她伸伸手，咬牙將她拉了起來。數(shù)息后其他還有意識少女也緩緩相扶而起。
噗的聲，地上已昏過去的兩名少女也被一盆冷水從頭潑下澆醒。
陽光下背著光的藍(lán)衣老者面部看不到表情，冷冷的道：“我讓爾等修習(xí)伐竹，一是為訓(xùn)練爾等耐性，二則乃是為爾等修習(xí)練功打底，爾等倒好竟應(yīng)付差事，似爾等根基不穩(wěn)便是將來遇敵之時也會被敵人制住，如此一來我如何放心讓爾等過幾日修習(xí)招式？旁人都是辛苦練習(xí)，你，你”說著話指了指至寧與紅豆，“自己耍些小聰明倒也罷了，竟還教給其他師兄弟，罰你二人去崖邊跪到天黑。其余幾人就地在此罰跪，沒有傳令不許起來。自明日起你二人搬出乙三院到后院柴房中去住?！闭f完話老者一揮衣袖，領(lǐng)著幾名青忍轉(zhuǎn)身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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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的罰跪終于結(jié)束，至寧和紅豆二人拄著已幾乎沒有知覺的腿，相互攙扶著一路往院內(nèi)走去。
進(jìn)了的屋舍，轟轟烈烈鬧了一日的眾少女早已睡下，至寧輕輕閉上房門，正要向自己鋪位走去，只聽一邊傳來紅豆聲音：“三三姐，你過我這來睡?！?p> 微感奇怪的至寧也不回應(yīng)，黑暗中扶著墻邊往紅豆鋪位處走去，待走到紅豆床邊，借著月光低頭一看，至寧頓時哭笑不得，只見自己的被褥又被扔到了紅豆身旁。這些人連最后一日也不想我好過了。至寧心里苦笑。
咬牙褪下已夾著鮮血黏在身上的衣物，待清潔完躺在床上。至寧正欲跟紅豆做些手勢言語，只聽身旁傳來微微呼嚕聲，睡的好快。
經(jīng)此一事，我還想告訴她我可以說話，沒想到竟睡的如此快。算了，以后再找合適機(jī)會說與她吧。至寧心道。
背上的傷處躺在微硬的床鋪上令至寧適應(yīng)了許久。約過了半注香時間，一日勞累，至寧也開始昏昏欲睡，正迷糊間，至寧突然感覺懷里多了個東西，還有些熱度，迷糊間抬起眼皮去看，只見紅豆好像缺失溫暖的小羊般不停往至寧的懷里蹭。初時至寧還有空隙往邊上讓，但相讓的速度哪趕得上熟睡著的紅豆不住的往身上靠，無奈的至寧只好輕輕往靠墻邊上推她，怎知剛費力推過去不久，不過一會兒小妮子又像憨睡黏人的貓兒一般，整個身子蜷成一團(tuán)著又靠了過來，倒把至寧看的又好氣又好笑。只好又撥又撥她把她讓了過去，近大半夜過去，至寧睡的難受至極。
又過一陣許是紅豆今日也累的厲害，想尋個舒服的睡姿，翻了個身竟手腳并張，呈大字型展開，手不住地往至寧臉上搭去。剛有些睡意的至寧只好輕輕再將“小貓兒”手腳拂開，稍得了片刻清凈。正準(zhǔn)備翻身去睡，“小貓兒”的“爪子”又搭在了至寧肩膀上，扯著至寧無法翻身，至寧回過頭來又輕輕抬起小貓兒的爪子將其放進(jìn)了被子里。重新翻了個身，困頓中也顧不得傷口對著“小貓兒”。
離這只磨人的小貓兒遠(yuǎn)一些，起碼應(yīng)該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可以休息。至寧心道。
月光順著窗柵又一次映射進(jìn)來，就在至寧轉(zhuǎn)頭翻身的一瞬間，一點有些耀眼的光在至寧眼前閃了下，好似利器般的光亮。此時翻身的動作已完成了一半，至寧心中只隱約覺得奇怪，但畢竟已是困了一天，又被小紅豆折磨了半夜，心中思維已不甚清明，臉緩緩轉(zhuǎn)了過來，嘶……一種的刺痛自頸間傳來，感到疼痛的至寧立即用手肘撐起了身子，同時另一手探去頸間，有些滑膩膩的感覺，難道流血了？至寧用手輕輕抹了一下，放在月光下看去，一抹鮮血出現(xiàn)在她的掌中。比起白天的傷口，出血量倒不算大，但確是鮮血。此時的至寧也顧不得背后傷口會碰到身后躺著的紅豆，腰部用力猛地向后退了半個身位。
月光照射下，一根半指寬，不知是鐵制還是銀制的銳物閃耀在至寧眼前。這不是平日里紅豆頭上帶的銀簪么？剛剛還與自己說今日丟了。怎么插在這里，她們把自己被褥扔過來，怎的紅豆整理時沒有發(fā)現(xiàn)？已在驚嚇中略舒緩過來的至寧心中頓時清明起來。她輕輕抬頭看看了屋內(nèi)四周，依舊是漆黑一片，除了偶爾傳來的呼聲再無半點動靜。
當(dāng)至寧低頭再看發(fā)簪的位置時，身上猛地一震，若不是提前捂住嘴至寧險些叫了出來，心中不禁暗叫一聲好險。原來適才是多虧月光照進(jìn)來反射在銀簪上閃耀有些刺眼，而被紅豆一夜折磨的自己在翻身時亦還留有一絲清醒，才能在感到疼痛的一瞬間立刻有所反應(yīng)。倘若剛剛自己反應(yīng)再慢上半刻，亦或者睡意再濃上半分，轉(zhuǎn)身那一瞬間自己可能已經(jīng)被翻身的力道刺死在這銀簪上了。
好狠的辦法，如此一來便是明日發(fā)現(xiàn)我被刺死亦可以說是我自己熟睡時壓在了發(fā)簪之上，反正這發(fā)簪也是紅豆的物件。怪不得回來后所有人已全部睡下，我還奇怪以李蕓蘭她們的性子怎會忍耐到明日再找我發(fā)作。原來這次可沒有我想象的那般簡單了。這是只有幾歲的孩子便可有的心計？想象間一滴冷汗自至寧額頭順著臉頰滴落下來。
“三三姐，三三姐……?！边@時紅豆的一陣好似夢囈又好似詢問的聲音傳來。
屋外風(fēng)聲大作，一股寒意猛地傳來。許是被嚇得有些神經(jīng)錯亂，她心中忽的想到：李蕓蘭她們怎會知道我們存放竹子的地方，而紅豆的簪子丟的又這般巧，難道她也？聯(lián)想到這里的至寧一時間似乎渾身都沒了力氣，頓時癱軟在床上。
不，不，不會的，紅豆與我經(jīng)歷這么多，怎會是她？今日若沒有她的簪子她們也會找別的物件來替代的，紅豆的簪子應(yīng)該是早上在屋外受罰時掉落，被她們拾去的。這也許是個巧合。紅豆她……正緊張的至寧心中飛速思考間，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雙眸子正在黑暗中盯著她。
突然，月光再一次從窗外隔著窗紙照射進(jìn)來，微光中果然照到了一個人影在鋪上半仰著身子正往這邊探視，一股好似無處可逃的感覺瞬間自腳底直至頭頂傳來。萬分害怕之下的至寧，弓著背但身子卻不聽使喚的根本動不起來。或許真的是神經(jīng)緊張到了極致，至寧感覺屋子中的好像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看向她。她瞬間幾近崩潰。
好在屋內(nèi)窗戶只有紅豆床頭一個，過了許久，那邊身影似乎根本看不到什么，只好放棄了。緊接著輕輕的呼嚕聲又傳來，已回過神來的至寧小心拔掉插在枕頭上的簪子，緊緊攥在手中，早上藍(lán)衣老者的話再一次浮現(xiàn)在至寧心中，那一刻她仿佛決定了什么。她半瞇著眼睛再一動也不動了，好像剛才幾分鐘里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屋檐上一聲輕響滑過，好像微風(fēng)拂過屋檐上檐瓦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