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隊后金軍的頭目名叫噶里,在牛錄里擔(dān)任拔什庫職務(wù)。(拔什庫,滿語意為領(lǐng)催人)
能在牛錄內(nèi)當(dāng)拔什庫的人幾乎都是聰明人,通俗點說就是情商和智商都要高些。因為他們要協(xié)助牛錄額真和達旦章京處理文書、糧餉和其他事務(wù),既繁瑣又雜碎。沒點上下熟絡(luò)的能力還真干不好這份差事。
噶里和另一名帶隊的拔什庫龔佳,本以為能在薩爾滸大戰(zhàn)中立功得到錢財。但由于他們是鑲藍旗主二貝勒阿敏的手下,便被命令帶隊去戰(zhàn)場外圍充當(dāng)斥候,美其名曰截殺潰逃的明軍。他們的活動范圍還不能與其他斥候重疊,所以只能在薩爾滸山下活動。
在滿清未入關(guān)前八旗軍是沒有軍餉的,想要獲得財富只有在戰(zhàn)場上殺敵立功才行,否則一切免談。所以噶里倆人眼看著自家軍隊接連攻陷明軍三座大營,聽著大軍獲勝后的歡呼聲,心里不由沮喪萬分。
同樣出來打仗的,人家都是盆滿缽滿的把戰(zhàn)利品帶回家。而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么也得不到,這滋味相當(dāng)難受了。
難受也沒轍,誰讓阿敏不是努爾哈赤的兒子呢。阿敏明面上被重用,其實努爾哈赤父子那是做給外人看的把戲,顯得親情滿滿無比信任。其實暗地里時刻都在提防著他。
至于為啥提防阿敏,那就涉及到努爾哈赤和弟弟舒爾哈齊之間的恩怨了。身為奴才的他們可不敢對這種事感興趣,更不敢亂打聽。
噶里和龔佳心里再不愿意也不敢違抗軍令,領(lǐng)著四十多人開始逡巡在戰(zhàn)場周邊。身為斥候機動性是首要的,因此他們并未穿著護甲。
噶里等人先是頂風(fēng)冒雪繞著薩爾滸山轉(zhuǎn)了大半圈,結(jié)果累的氣喘吁吁連個兔子都沒看到。可當(dāng)他們來到山后準(zhǔn)備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營的時候,卻意外在雪地中發(fā)現(xiàn)了密集的腳印和馬蹄印。
后金軍日常的生活以牛錄為單位,要么是漁獵,要么是耕種,只有發(fā)生戰(zhàn)爭時才整體集結(jié)出征。與生活在長城內(nèi)的漢民相比,他們的身體素質(zhì)較好,野外的生存能力較強,有追蹤人與動物的本領(lǐng)。
噶里和龔佳倆人比一般的八旗軍士兵要聰明,他們對這些腳印進行了嚴(yán)謹?shù)姆治龊团袛唷?p> 根據(jù)積雪上腳印的深淺以及積雪的硬度,猜測出這支隊伍離開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兩個時辰,而且并沒有馱運兵器、銀兩、糧食等較重的物資。
接著他們又根據(jù)腳印的密集度,猜測出這支隊伍的人數(shù)與自己的人數(shù)差不多。因此問題就來了,這樣一支隊伍向北走會去干什么呢?
結(jié)論是,這是一支明軍小隊,有可能是回沈陽送信或是請求援兵;或是向其他三路明軍報信示警。
也就是說,這支明軍小隊肩負的使命很重要。那么不管他們是回沈陽還是給其他三路明軍報信,結(jié)果對己方都是不利的。所以必須要追上他們,在半路上予以消滅。
按照龔佳的意思是派人回去請求援軍。但噶里不同意,他說:“這幾年我們與明軍打仗基本就沒有輸過,往往十幾個人就可以打他們上百人。這支明軍的人數(shù)與我們相當(dāng),難道你還怕我們打不過他們?另外,假如我們把這事報上去,誰能保證別人不會來搶這份功勞?”
“老弟,今晚這場仗我們本來就沒立功勞。如果再把眼前的這個機會丟掉了,你說咱們這次不是徹底白出來了嗎?抓幾個俘虜回去也總比一無所獲強啊。說不定主子一高興就能賞些財物給我們呢?!?p> 龔佳想了想道:“你說得對,那就按照你的意思辦。決不能讓這些明軍跑了!”
“好,事不宜遲?,F(xiàn)在就順著這些腳印追上去,多抓幾個活的回來!”噶里說罷狠狠的攥緊了拳頭。
噶里和龔佳倆人率領(lǐng)手下順著楊林等人的足跡一路悄悄追蹤。為了防止戰(zhàn)馬的嘶鳴和蹄聲暴露自己,他們遠遠的跟在后面。等確定發(fā)現(xiàn)了目標(biāo)后,他們將戰(zhàn)馬留在了離此足有兩里遠的一片樹林中。
他們見楊林等人在岔路口休息,又見四周有警戒人員,便蟄伏身形暗中觀察。為爭取將對方一網(wǎng)打盡,遂定下了分成兩路夾擊的策略。
具體安排是,噶里率人潛入西邊的小樹林,先射殺對方的頭目,使明軍失去指揮陷入慌亂,然后用弓箭壓制對方不能起身逃跑。與此同時,由龔佳率領(lǐng)剩下的人發(fā)動強攻,將明軍包圍后迫使他們投降。
商定后,噶里與手下們在夜色掩護下偷偷潛入了小樹林。一行人為了在行動中不被明軍發(fā)覺,沒有攜帶長桿武器。只是帶了佩刀和弓箭。
潛伏行動進行的很完美,明軍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借著星光,他們透過厚實的樹枝和枯草,影影綽綽的看到一名明軍向另一名明軍抱拳施禮。
如果是在白天,噶里絕對會向楊林射箭,因為他的穿著和氣質(zhì)一看就是頭目。但在朦朧的夜色中,他認為李滿倉就是這支明軍的頭目,否則怎么會有人給他施禮呢?
李滿倉中箭倒地后,噶里對自己的箭術(shù)簡直佩服的不得了。他認為勝券已經(jīng)在握,大喊一聲率領(lǐng)手下就沖了出去。
噶里和龔佳千算萬算就沒算到這支明軍的頭目并沒死,而且這頭目的武功極為了得。
只見對方身形還在半空中,青鋒槍疾刺而出快如閃電,一槍便將一名后金軍的脖頸刺穿,迸射而出的鮮血甚至都濺到了十幾步外噶里的臉上。
未待那尸身倒地,楊林落地后身形未停,抽槍、轉(zhuǎn)身的動作一氣呵成,瞬間挺槍刺向另一名后金軍。
那后金軍急忙舉刀格擋,只聽得“?!钡囊宦暯痂F交鳴,數(shù)點火星至刀槍相交之處飛濺而出。
后金軍覺得對方力氣大的可怕,自己的胳膊被震得一陣酸麻,握刀的五指竟不受控制的張開。鋼刀隨即被磕飛至半空。還未等他回過神來,楊林的青鋒槍已是挾帶著雷霆之勢橫掃過來,“咔嚓”一聲脆響,竟將他的脖頸生生打斷,頓時七竅流血倒地而亡。
旁邊有兩名后金軍見狀咬牙切齒的揮刀從楊林身后猛砍,一刀取其脖頸,一刀取其腰腹。其勢又急又狠,大有把楊林砍成兩截的架勢。
楊林屏息提氣,雙足跺地一記漂亮的“鷂子翻身”從兩把刀間翻過,隨即青鋒槍向下一掃帶起一大片積雪和沙土,直接揚向那兩名后金軍。
這兩名后金軍被沙土迷了眼睛,本能的抬手遮擋。不料被楊林趁勢疾刺兩槍,命中胸腹要害栽倒在地。
血,鮮血,殷紅的鮮血順著楊林青鋒槍上的血槽滴滴答答的直淌,在潔白的雪地上點滴成了一朵朵漂亮的小梅花。而濃烈的血腥味則彌漫在整個空氣中。
眨眼間楊林已是連殺四人,把后金軍驚駭?shù)娜缤龅搅斯治镆话悴恢搿?p> “一起上,把他給我亂刀分尸!”噶里一揮手中鋼刀,氣急敗壞的大喊道。他怎么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的明軍竟然這么厲害,這本事簡直逆天了。但好虎架不住群狼,就不信這么多人打不過你一個人。
一眾后金軍這才如夢初醒,齊齊一聲吶喊舉刀便向楊林殺來。
楊林一抖手中青鋒槍,霎時挽出數(shù)朵槍花,渾身上下殺氣盈野,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到那攝人心魄的寒意。李滿倉的死讓他悲憤難當(dāng),滿腔怒火讓他雙目赤紅。
“殺!”楊林長嘯一聲,欺身直進。槍鑽點地飛身躍起,電光火石間躲過一柄揮來的鋼刀。
借勢用右腿將那揮刀沖上來的后金軍脖頸勾住,隨即左腿抬起一記狠狠的飛膝。
“咔嚓!”隨著一聲脆響和一聲慘叫,那后金軍的下頜已被楊林擊的粉碎??谥幸慌铛r血和著數(shù)顆牙齒飛出去老遠,當(dāng)場斃命身亡。
見此情景,饒是那些后金軍再是兇悍野蠻,再是悍不畏死,但在數(shù)息間被對方連續(xù)擊殺五人,要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因此腳下不禁都放慢了前沖的速度。
他們那里知道這個年輕明軍魂穿后世,拳腳功夫受后世各種格斗術(shù)的影響,招招皆是狠辣致命。再加上他此時滿腔復(fù)仇的怒火,下手自是毫不留情。
這些后金軍繼續(xù)進攻,手中的鋼刀在長度上不占優(yōu)勢,只能近身肉搏。但楊林槍法精絕,攻守凌厲。再配上那怪異狠辣的拳腳,幾個回合下來又有兩名后金軍斃命。
“薛隊官,楊哨官喊你帶人過去殺敵!快去幫忙啊!”張鐵鎖呲牙裂嘴的用手捂著腰大喊道。
方才楊林那一撲竟將他的腰傷弄犯了,現(xiàn)在一動也不敢動的爬在地上。他本想咬著牙也要為李滿倉報仇,但現(xiàn)在站都站不起來,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無奈之下只得替楊林叫幫手。
“娘的,上去幫楊哨官殺掉那些建奴!沖啊!”薛凱那時忙著找隱蔽的地方,并沒聽清楊林沖他喊的什么。
現(xiàn)在聽到張鐵鎖的喊聲才反應(yīng)過來。他見楊林勇不可擋,胸中頓時勇氣大漲,領(lǐng)著一幫人呼喇喇的從張鐵鎖身邊沖了過去。
張鐵鎖繼續(xù)向身后大喊道:“蔣隊官,楊哨官命你帶人用弓弩一定要擋住北邊的建奴!”
“我日你們個先人!你們這幫慫貨都別躲著不動,給我射死北邊的那些建奴!”
蔣川照著身邊的手下踢了幾腳高聲喝罵。他方才被后金軍的弓箭壓制住了,根本不敢露頭?,F(xiàn)在他見薛凱領(lǐng)人沖出去了,勇氣頓時也上來了。
此時噶里躲在人群后面,暗罵今晚走了霉運,竟遇到一名厲害的明軍。他自忖自己的武藝在那年輕明軍手下絕敵不過五個回合,上去也是送死。索性來在一顆大樹的陰影中,拈弓搭箭屏息瞄向了對方。
可惜他今晚確實是霉運高照。這陰影處常年地勢凹陷,里面多是經(jīng)年累月積存的枯枝敗葉和雨水。一腳下去能把人陷下去。只不過表面被冰雪覆蓋后看著與地面一樣無異。
噶里開弓時雙腳下沉用力,以便保持重心易于瞄準(zhǔn)。沒想到用力之下那些枯枝敗葉經(jīng)受不住,表面的那層薄冰破裂,“噗嗤”一聲竟將他直接沒入到腰腹。手中的利箭也值此離弦,不知射到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