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爾漢大急道:“旗主,我與楊林有殺家滅族之仇,對他和他的手下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所以我甘為誘餌要報此仇,您一定要成全我!”
巴雅喇上前拍著他的肩頭笑道:“蝦侍衛(wèi),我可沒說我要待在中軍大帳里,我只說讓楊林知道我的中軍大帳在哪。再說我們這五千人馬里不僅僅你一個人和楊林有深仇大恨??纯磥碜匝艩柟耪哪菐讉€牛錄,那個不想把楊林生吞活剝了?這幾天我讓他們養(yǎng)精蓄銳,宿營時始終在最里面,為的就是攻打這叆陽時用?!?p> “旗主,我沒明白您的意思?!膘锠枬h皺著眉頭道。
“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等楊林萬一來劫營,讓他們突破外圍輕易殺進來??稍谥熊姶髱み@個位置,我把雅爾古寨的那幾個牛錄埋伏在這,你說那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扈爾漢想了想道:“您是說把劫營的明軍放進來,然后讓有著深仇大恨的雅爾古寨兵和他們打?”
巴雅喇微微點頭道:“就是這么個意思。楊林與我大金多次交手毫無敗績。有了能將我一擊致命的機會他怎能放過?可惜就怕他不來!”
扈爾漢聽罷看向叆陽方向道:“我感覺依楊林的性格不會就此罷手。他昨晚能放我和十二貝勒走,也是迫于旗主您帶領(lǐng)人馬即刻便到。否則看他的架勢我們根本就不可能輕易離開!”
“是的。所以你一會兒下去傳令,給全軍將士三天時間休整。尤其是雅爾古寨的兵,告訴他們吃飽喝足養(yǎng)好精神,到時一鼓作氣攻下叆陽。就是一時攻不下,也要讓城里的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巴雅喇說到這里嘿嘿一笑道:“只要城里的人心亂起來,楊林就得想法安撫。與其他辦法相比,他把我干掉或打傷是最好的辦法。因此他就必然要親自前來。那么如此一來,我們可就省了很多麻煩.......”
巴雅喇和扈爾漢這邊商議著怎么給楊林下套兒,那邊他們的手下士卒在忙于建造營地。
如今正是冬至后的臘月,下午申時六刻(十六點半)左右天色就完全黑了下來。天不作美開始逐漸飄起了小雪,寒風(fēng)也越加大了起來。
氣溫驟降,冷得人都伸不出手。可后金軍執(zhí)行力很強,想盡一切辦法加快修筑營地的進度。明軍的襲擾讓他們印象深刻,所以誰都不想繼續(xù)被折騰的睡不著覺。一個個甩開膀子使勁兒干,毫不在意凜冽刺骨的寒風(fēng)。
此時的叆陽城悄無聲息,籠罩在一片薄薄的雪霧之中。城墻上幾乎看不到一絲燈火,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神秘和驚悚感覺。
楊林站在南門的城樓之上,用千里鏡觀察著后金軍的動向。在他左右,張祝、邢云衢、徐晉、張魁武等人也是扶欄遠眺,每人的臉上都掛著一絲凝重。
五千后金軍聽著不多,但實際上已是連營綿遠、旗幡咧咧。只見游騎斥候往來奔馳、披甲之士行伍有序,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將叆陽牢牢罩住。
邢云衢不禁感慨道:“我在沈陽聽說這些胡賊都是烏合之眾,薩爾滸一戰(zhàn)是因為各路官軍大意失策才被打敗。如今看來,所言實是謬之千里!城下這些胡賊哪里有烏合之眾的樣子,甚至比官軍都肅正有法!”
張祝則道:“邢先生,你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奴兵,有些害怕很正常。但別看他們表面兇惡,其實和咱們都是兩條腿支個肚子,誰也不比誰多啥。用楊兄弟的話講,老奴的八旗兵類似唐朝時的什么......什么兵制來著?”
邢云衢見張祝撓著后腦勺憋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便提示道:“是府兵制。這種兵制的特點是寓兵于民,兵民結(jié)合。忙時耕作、閑時訓(xùn)練。打仗時將士們要自備武器、鎧甲等裝備,不需要國家負擔太多東西。本朝太祖皇帝就是參考了這一兵制的優(yōu)點,建立了衛(wèi)所兵制。大大減輕了百姓的負擔,實乃利國利民的好事,可惜到了現(xiàn)在,唉......”
“嘿嘿嘿,邢先生,要不說你們讀書人就是不一般呢.......”張祝不好意思的訕笑道:“我就說了那么一點兒,你就全說出來了。佩服、佩服!等我以后有了兒子,鐵定要拜你為師。到時你可不能推脫!”
楊林放下千里鏡輕咳了一聲道:“我說張兄,我記得你之前可說過讓你兒子拜我為師來著?,F(xiàn)在碰見了有功名在身的井石兄,你就要變卦了是嗎?太不仗義了吧!”
“這......這......這不是.......我還沒兒子嘛,我先替我兒子提前把老師定下來。嘿嘿嘿,兄弟.......不是.......是備御大人,你可別挑理啊。要說用兵打仗、施展謀略,咱們這些人綁一塊兒也不如你,所以到時候你就教我兒子武藝和兵法。雖然你也是讀過書的人,但是哥哥我說實話,你和人家邢先生比還差那么一點點兒?!?p> 張祝掐著小拇指尖比量著,尷尬的道:“邢先生怎么說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寫字做文章那是手到擒來。光是他寫的那個小字兒啊,我滴親娘哎,比蒼蠅腦袋都小。寫的那叫一個漂亮霸道。你說就這樣的人我能放過嗎?他必須教我兒子識字寫文章?。∷晕覂鹤右院蟛痪褪俏奈潆p全了嗎。到時候他有出息了,我這當?shù)哪樕弦灿泄獍?!?p> 楊林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盤。說讓我和井石兄給你兒子當老師,束脩都沒提白當???聽過‘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句話吧,這事我可得仔細斟酌斟酌!”
張祝聞言苦著大嘴道:“不會吧?咱們兄弟之間的交情還談什么束脩啊,太見外了吧!換句話說我兒子要是能把你的本事都學(xué)去,你臉上不也是有光嘛!”
楊林搖頭道:“那可不行。這事我真得好好想想,以后萬一我要是有兒子呢?教了你兒子本事那我兒子怎么辦?”
“哎我說兄弟,你教一個也是教,教倆也是教。我兒子和你兒子到時候結(jié)拜成為兄弟,變成了一家人,你都一起教不就得了嘛!”張祝大咧咧的道。
楊林咂吧著嘴道:“那可不行。我這身本領(lǐng)上天入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
“哎哎哎.......我說楊備御、張把總,你們二位一個沒成婚,一個成婚了沒孩子?,F(xiàn)在說這些事是不是有點早?”
邢云衢實在是看不下去兩人打趣逗哏了,他也知道這是人家自信無懼的表現(xiàn),依然道:“城下這么多胡賊兵圍著,你們倒是說說怎么個解圍法啊。總不能指望你們的兒子來解圍吧?”
“解啥圍?我就希望他們這么圍著!”楊林又把千里鏡端起來,慢悠悠的道:“天寒地凍、數(shù)九寒天,我就想看看這幫家伙能在這城下捱多久!”
“可是這些胡兵來叆陽又不是來玩的,不能光挨凍不攻城吧?我的意思是說他們攻城怎么辦?”
邢云衢說著向城下在戰(zhàn)棚和藏兵洞中待命的官兵和民壯看了看,有些擔憂的道:“我在沈陽時聽聞這些胡賊攻城時頂著炮火、矢石架著云梯悍不畏死,幾下就能登上城頭。清河、堿廠等城就是被這么攻陷的。咱們手里算上民壯也不過六千人,對上五千兇悍的胡賊兵,勝負不好說??!”
張祝道:“邢先生,我方才還贊你有學(xué)識,現(xiàn)在怎么變糊涂了呢?你要知道叆陽可不比其他城池。不說城防布置的如何,單說楊兄弟敢出兵襲擾敵軍這一點,換了別人誰敢?俗話說‘將為兵膽’,有楊兄弟在你還怕什么?”
邢云衢想想道:“你說的有道理??蛇@些胡賊兵萬一不懼生死全力攻城,那么我們豈不是.......”
楊林接道:“井石兄,你可知這些胡賊為何打仗不怕死?”
邢云衢道:“這個問題,我記得你當初和經(jīng)略大人說過,其中主要一點就是這些胡兵被努爾哈赤編入八旗之后,身份地位發(fā)生變化,心理也隨之發(fā)生變化。由以前的為人打仗變成為己打仗。所以他們?yōu)榱双@得奴仆和財物才奮勇不懼?!?p> “井石兄好記性,你說的沒錯。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努爾哈赤要靠劫掠來聚攏人心。沒有這一招兒,他的手下早就一哄而散了?!?p> 楊林用千里鏡繼續(xù)掃視著后金軍的營地方向,道:“我大明立國之初就盡占遼東膏諛之地,但朝廷每年的投入與遼東的產(chǎn)出并不對稱。因此朝廷對遼東的態(tài)度就是‘予取不舍’。由此也可以知道邊外那些苦寒之地的蠻族,在不懂耕作、不懂冶煉、不懂禮制之下,是多么希望能到個氣候溫暖的地方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