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牛錄聽令!”扈爾漢高高舉起手中戰(zhàn)刀,身后的戰(zhàn)旗在朔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一邊安撫著身下戰(zhàn)馬一邊大聲吼到:“主將有令,今日必須拿下叆陽。否則我等有官職者將被軍法從事!諸位兄弟,攻城——!”
“拿下叆陽,攻城——!”
各牛錄額真高聲復(fù)述著扈爾漢的命令。所有人都知道,現(xiàn)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鍵時刻。大家的唯一生路就是攻下叆陽,否則誰都活不了。
扈爾漢和手下四個牛錄的后金軍,全程目擊了前面那五個牛錄是怎么被明軍打垮的。因此他們把隊伍分的很散,戰(zhàn)線拉的也長。為了快速接近城墻,他們只是攜帶了足夠數(shù)量的云梯。
實踐證明云梯靈活輕便,不論在跨越護城壕和其他障礙物時都要比攻城車輛實用的多??伤娜秉c也很明顯,就是對城墻攻擊力不足。人員只能一個接一個攀附而上,很容易被守軍逐個擊殺。而且它的防御力也弱,遇到各種守城器械只能是被吊打的份兒。
扈爾漢汲取了阿敏失利的經(jīng)驗教訓(xùn),告訴手下不管明軍彈雨打的多猛烈,一定不要停下腳步。否則就會被打的寸步難行。只要把云梯架上叆陽城頭,無敵的大金勇士們就會殺豬宰羊一般將那些明軍殺凈。因為他始終堅信,面對面廝殺明軍決不是大金兵的對手。
阿敏是與西林覺羅一樣是幸運的,因為沒有被楊林發(fā)現(xiàn),也就沒有遭到明軍重武器的集中打擊。這要歸功于他吸取了當(dāng)初在家哈嶺之戰(zhàn)的教訓(xùn),沒有穿著過于顯眼的盔甲和豎著旗幟,也沒有讓人前后左右的簇擁自己。這才躲過了楊林的偵察。
阿敏生性兇蠻,對戰(zhàn)爭有著一種偏執(zhí)的狂熱??擅鎸リ柍牵@種狂熱卻被兜頭淋了一盆涼水。他既不想承認攻城失利,也不想承擔(dān)五個牛錄被打垮的責(zé)任。唯一的出路就是領(lǐng)兵再戰(zhàn),把這個面子找回來。因此他從隱身之處出來后直接找到扈爾漢,要求加入他的隊伍在這一波進攻中親自帶隊攻城。
扈爾漢也不傻,不可能答應(yīng)阿敏這個要求。因為打勝了自己的功勞會被對方分走一半,打敗了對方嘴一歪歪把全部責(zé)任甩給自己。與其這樣被動,還不如把他送到巴雅喇的面前,讓主將去做決定。
巴雅喇看著憤憤不平心有不甘的阿敏,竟然答應(yīng)了他的要求。因為他知道阿敏現(xiàn)在就好比賭桌上的賭徒,第一局的慘敗激起了他的兇性,發(fā)誓要把輸?shù)舻亩紦苹貋恚词馆攤€精光也在所不惜。對于這樣的人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雖然努爾哈赤說過對叆陽或打或圍可自行斟酌,但現(xiàn)在戰(zhàn)局一開豈可輕易中斷?另外巴雅喇也打算要搞清楚叆陽的防御能力究竟如何,以便為大汗日后攻打叆陽積累經(jīng)驗。也就是說,他這五千人就和那第一排的五個牛錄一樣,都是給人家探路的。
阿敏返回扈爾漢的隊伍,告訴他自己先去聚攏先前被打散的潰兵,然后再來幫他打叆陽。
扈爾漢對此也沒說什么。畢竟巴雅喇發(fā)話了,自己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等打起來說啥也不能讓阿敏沖在前面搶了自己的功勞。不過若是打敗了,自己再想辦法把他拽進來分擔(dān)責(zé)任。誰讓他是大汗的親侄兒呢。
其實后金高層對外顯示的是上下一心、親密無間,其實誰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只不過現(xiàn)在面對明朝的各方面壓力,不得不把許多矛盾擱置起來一致對外。
楊林在城樓上看著再次發(fā)起進攻的后金軍,眼里閃過一絲鄙夷,對邢云衢道:“井石兄你看,蠻夷終究是蠻夷,只知一味使用蠻力強攻。卻不知兵法與現(xiàn)實融合的攻城之道。老奴所謂的八旗兵也不過如此!”
邢云衢點頭道:“我雖不懂兵事,但也知道正面進攻是最費力的。如今來看,這些胡賊兵確實不知迂回之策。僅用蠻力如何攻下堅城?”
楊林道:“我還是那句話,巴雅喇要是夠聰明現(xiàn)在就撤軍離開。否則他可要吃大虧了!”
巴雅喇此時正看著扈爾漢率軍向叆陽快速靠近,心中不免有些擔(dān)憂。明軍的守備能力太強了,這已經(jīng)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不是沒想過改變攻城方向,挑選對方防守薄弱的地方進攻。但看城上人影幢幢就知道這個想法不現(xiàn)實。因為對方也會相應(yīng)的進行調(diào)整。眼下,就是希望扈爾漢能一鼓作氣攻上城墻吧。
扈爾漢也知此次攻城事關(guān)全軍成敗,可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的兵力面對守軍實在不占優(yōu)勢。為了躲避明軍重武器打擊他不得不把戰(zhàn)線拉長,可這樣就讓攻擊力量分散,降低了作戰(zhàn)效率。更糟糕的是,他和巴雅喇等人雖然知道守軍兵力超出自己當(dāng)初的預(yù)判,但對守軍究竟有多少人根本就沒法搞清楚,這一點是最致命的。
明軍“回回炮”的彈雨不出所料再次打來,扈爾漢竭盡全力維護整支戰(zhàn)線的秩序避免被打散。因為隊伍一散再想聚攏起來就難了,到那時想不敗都不行。
扈爾漢為了不讓楊林盯上自己和手下軍官,他特意下令各級軍官混在人群中,不準穿著顯眼的甲胄、大喊大叫和帶頭沖鋒。務(wù)必要堅決完成攻下叆陽的軍令。
阿敏帶著聚攏起來的二百多名潰兵,跟在扈爾漢的后面。他的本意是要為大軍打頭陣,以便為自己挽回攻城失利的顏面。但扈爾漢借口他是大汗的親侄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不好交待,說啥也不讓他往前去。
阿敏本想仗著自己的身份耍耍橫,但轉(zhuǎn)念一想不行,明軍的彈雨十分猛烈,自己要是真有個好歹咋辦?現(xiàn)在做做強烈求戰(zhàn)的樣子,事后也好給大汗個交待。因此他借坡下驢,爭執(zhí)了一陣后就不再堅持要打頭陣。
哈拉布哈也在此次攻城的隊伍中,他依據(jù)扈爾漢的命令混在人群中始終隱藏著身形。每當(dāng)要傳達命令時,他都是先說給旁邊的親兵聽,然后再由親兵四下散開去傳達命令。這樣就可以避免被明軍盯上。
扈爾漢對楊林和叆陽城充滿了滔天恨意,可也不敢盲目的帶隊沖鋒。他跳下戰(zhàn)馬,帶著親兵緊跟在大隊的身后。與哈拉布哈一樣,有命令都是由親兵們四下去傳達。
明軍“回回炮”發(fā)射的彈丸密集而猛烈,一波波的迎頭打過來,不時的落在人群中。后金兵們在上官的督促下,咬著牙硬著頭皮向前猛沖。他們已被告知如何躲避明軍的彈丸,所以誰都不敢停下腳步。
鹿砦、拒馬、矮堤、淺溝、護城壕等防御工事,一樣樣橫亙在這第二波攻城的后金軍面前,迫使他們與先前攻城的同伴一樣,付出鮮血和生命的代價去跨越。
后金軍沿著同伴尸體開辟出的道路,一鼓作氣沖到第三道護城壕前。在這個過程中,炮管已經(jīng)冷卻完畢的明軍虎蹲炮對他們猛烈開火,造成了較大的殺傷。打的他們被迫停在護城壕前無法前進,各自尋找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后金兵們回首望去,只見許多同伴倒在了來時的路上,一灘灘的鮮血顯的極為刺眼。同樣也是在這里,他們遇到了西林覺羅和他的殘兵。
西林覺羅對主子巴雅喇繼續(xù)攻城的命令感到不解,更令他痛心疾首。因為城上的守軍不僅數(shù)量眾多,而且現(xiàn)在士氣高昂。以他的觀察,前面還有護城河和羊馬墻在阻攔,此時繼續(xù)攻城說白了就是在拿人命在往里填??涩F(xiàn)在第二波進攻已經(jīng)開始,他也只能徒喚奈何。
在攻城的人群中,西林覺羅一眼就看到了哈拉布哈,他急忙冒著明軍的炮火一把將他拉到矮墻下。對他道:“明軍很賊(狡猾),專門打咱們這些當(dāng)官兒。咱們只有想法活下去,才能考慮如何完成主子交待的差事。”
哈拉布哈吐了幾口崩到嘴里的土沫子,點點頭表示贊同道:“你老兄說的沒錯,沒想到明軍竟然鼓搗出了這么厲害的武器,我手下的弟兄至少折了兩成。其他那三個牛錄只能比我更差不會比我更好。娘的,都怪我當(dāng)初一念之差,讓楊林這個癟犢子跑了,這才惹出這么大的麻煩!”
“別說這個了,咱們還是想想怎么攻城吧。”西林覺羅指了指城墻道:“上面的人可比咱們當(dāng)初想的要多多了,而且人人披甲??吹侥切?zhàn)棚沒有,后邊立的那些三角形的桿子雖然不知道干啥用的,但一定是對付咱們的?!?p> 哈拉布哈探頭向城上看了一眼,又急忙縮回來道:“我看見了。他娘的,這仗可真不好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