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墜落、光點

　　管小齊已經(jīng)嘗試了無數(shù)次了。她最多的時候離大漢只有肉眼可見的不超過十階臺階，但是體力總是會極其恰好的消耗殆盡。她又開始了一次跳躍，次數(shù)越多，她就越來越熟練，然而仍然是終止在了相同的或者不遠處的地方，再難前進一步。

　　那個光點始終依附在她的指尖，一言不吭地看著她不斷地掉下深淵，然后重來。管小齊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還有這么個會說話的事物存在，不停地嘗試著，沒有打算要放棄。

　　畢竟那個大叔讓自己去聽他的心聲，這是別人拜托了自己的事情。如果沒有順利完成，豈不是會顯得自己有些沒用？想到這里，管小齊咬了咬牙，再次往前方跳去。她在每塊臺階上只能停歇不超過十五秒，喘口氣的時間都不太夠，但是除了繼續(x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終于，有一次地在離大漢僅僅只差七塊臺階的地方，她跳過去踩空了。腳底一滑，她自然而然地墜落下去，視野里面開始慢慢變黑。她知道，過一瞬間她又會回到原點，所以不用對周圍的空虛感到害怕。

　　果然，她又站到了第一塊臺階上。出發(fā)點不會消失，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上面沒有任何酸痛感，往往在外面，自己跳幾下子就會開始發(fā)痛，但是這里面完全感受不到。

　　她有些高興，自己可以在這里不停地嘗試。然而正當(dāng)她即將邁出步子開始時，那個光點終于說了話。

　　【不能這樣子下去】

　　“誒？什么？”管小齊知道是它在說話，低頭看過去，之間那個光點正在逐漸變暗。

　　【你不能再嘗試了】

　　是那個光點在說話，說不能再嘗試下去了。

　　“為什么？我還沒有累，可以繼續(xù)跳的！”管小齊原地蹦了蹦以示自己的狀況良好。

　　【我變暗了，說明你不能再繼續(xù)了】

　　光點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來。這個時候，管小齊才發(fā)現(xiàn)，這個光點相比于一開始自己撿到它的時候，確實變暗了不少。

　　“你變暗了，為什么？和我的身體有關(guān)系嗎？”管小齊聰敏地察覺到了光點的意思，但是暫時還想不明白，繼續(xù)問道。

　　【我的亮度是你的身體健康狀況】

　　“我的健康？但是，我現(xiàn)在明明感覺好好的??？”管小齊疑惑地掃視著自己的身體，除了可能早飯沒有吃飽，其他的都還好：“而且，每次我重來的時候，身體都是最好的狀況??？”

　　【我說的是你外面的身體】

　　光點的聲音變得微微嚴肅起來，而且開始微微閃爍。

　　“啊？！外面的，就是說，現(xiàn)在坐在椅子上的嗎？可以請你詳細地告訴我嗎？”管小齊被嚇到了，看樣子似乎外面的自己身體發(fā)生了很不好的變化，這個光點才會如此嚴肅。

　　【你每次進行嘗試都會消耗掉一定體力，這個體力是從你外界的身體里抽取的。嘗試的次數(shù)越多，你的體力就會越來越少，直到休克。如果外面的你休克了，里面的你只有等到外面蘇醒了才能夠出去，前提是外面有人可以救你。】

　　光點很清楚地解釋了事情，管小齊很驚訝，長大嘴巴：“但是我剛才嘗試了這么多次了，外面的我暈倒了嗎？！”

　　【沒有，如果我沒有熄滅，就表示你還可以繼續(xù)。我的亮度就是你剩余地可以支撐的體力】

　　這便是為什么光點變暗的原因。管小齊注視著指尖的光點，它已經(jīng)是暗到了一種程度，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分辨不出來和周圍亮度的差別。似乎，只要再有一次，自己就會昏倒了。

　　要繼續(xù)嘗試嗎？還是放棄，回到現(xiàn)實。

　　管小齊盯著那個光點，身體微微發(fā)抖。她第一次有了一種離開別人自己決定重大事情的感覺，是如此的緊張，卻又如此激動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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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汗水止不住啊...怎么辦，羊叔，我已經(jīng)給她擦過了！”毛滿謙看著懷里的管小齊，她額頭上汗如雨下，并且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著，有一種快要抽搐的感覺。

　　大漢蹲在一邊，憂慮地看著管小齊的臉。

　　“不行的話，趕緊遮住她的耳朵。你給我說可以這樣做對吧？”大漢向毛滿謙確認道。

　　“是倒是可以啦，但是誰知道一開始遮耳朵和中途遮耳朵的效果能不能一樣呢？萬一會傷到她的大腦呢？”毛滿謙心虛地說道，現(xiàn)在只是一味地拿著紙巾擦著她的汗，而餐桌上已經(jīng)堆起來了許多濕透的紙。

　　“我已經(jīng)離開座位了，她還沒有停下，說明這個不會受到外界影響?！贝鬂h低低地自言自語：“能不能自我控制??？你不是應(yīng)該對這個能力了如指掌嗎？”他沖著毛滿謙問道。

　　“這，這我也不太清楚啊...我只知道她的能力可以用來做什么，但是具體過程怎么樣我也不清楚啊...”毛滿謙慌了，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地看著大漢：“羊叔，你說她會不會死啊...”

　　“你擱這說什么屁話呢？！”大漢忽然吼道，聲音很大，嚇到了許多鄰座的人。本來有些好心的路人經(jīng)過時看到男孩子在給小女孩不停擦汗，還有一位爸爸似的人物蹲在一邊照顧，以為小女孩犯了什么疾病，想過來幫忙，結(jié)果被這一聲雄渾的吶喊全都給嚇了回去。

　　“你把包子饅頭給我?guī)?，我們先回賓館?！贝鬂h瞅了眼那些中途離去的路人，臨走時還在用困惑不堪的眼神望著這邊。他“嘖”了一下，把管小齊從毛滿謙身上接了過來，不過這次不是扛在了肩膀上，而是公主抱了起來。

　　“快點，這里人多?！贝鬂h第一次語氣稍稍顯得焦急，率先離開了自助餐廳。這個自助餐廳就設(shè)在酒店樓下，是居住賓館就可以順便免費享用的那種。毛滿謙隨便找前臺要了個塑料袋子，把那堆積如小山的面制品塞了進去，急急忙忙地跟上大漢。

　　電梯里，人們都下意識地離這“一家三口”遠一點。實在是太詭異了，大漢抱著正在發(fā)汗渾身發(fā)抖的女孩子，而一旁的小男孩拎著一大袋包子狀的食物，三個人站在一起，而目標(biāo)樓層居然是頂樓。

　　不報去醫(yī)院嗎？這個小女孩真的沒問題嗎？

　　但是沒人敢上前來問。等到頂樓的時候，就只剩下他們?nèi)齻€人了。

　　“快去把房門打開，在我左邊褲包里。”大漢朝毛滿謙努了努自己的褲子，毛滿謙一手拎著口袋，一只手掏出來一張房卡，火急火燎地跑去。不知為何，接觸到女孩的身體開始，大漢的體力居然正在緩緩地流逝，本來應(yīng)該毫無壓力，一只手就能夠像拎倉鼠一樣把女孩子拎起來的程度，現(xiàn)在居然抱著她走起路來都開始喘氣。

　　他甚至跑動不起來，只能慢慢地朝房間挪動過去。

　　“303號的體內(nèi)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感覺自己的力氣不受控制。”大漢自言自語，但是不敢松手，只能抱著她一步一步地靠近房間。

　　“羊叔，怎么還沒——哇你怎么也這么多汗？！她沒有這么重?。　泵珴M謙在賓館里面就等他不過來，匆忙出來，發(fā)現(xiàn)羊叔的額頭上有如小雨，汗水從脖頸處留下，直直地滲入他的外套和內(nèi)衣里。

　　“我不知道，快，我把她扔過去，我感覺快走不動了！”大漢第一次語氣是如此的焦急和狼狽，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開始不聽使喚，顫顫巍巍地就要倒下。毛滿謙聞言把門給他讓開，只聽大漢一聲大喊，雙臂一掄，管小齊就從他的懷里如同一個普通的投擲物被扔到了床上。她的身體在柔軟的床上蹦了一下，不至于掉落下去，不過那個陣仗讓毛滿謙有些內(nèi)心發(fā)毛，如果是自己吃了那么一下，絕對會直接昏厥過去的。

　　“羊叔你...就不怕摔到她嗎？！”毛滿謙一臉恐懼地靠過去，驚恐地發(fā)現(xiàn)對方仿佛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

　　“怎么樣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感覺我會比她先倒下?！贝鬂h仍然心有余悸地看著那個女孩子，剛才脫力的感覺是那么的真實且恐怖。

　　“那個...羊叔...她沒呼吸了...”毛滿謙轉(zhuǎn)過來一張就要哭出來的臉，眼睛瞪得賊大，他伸出的手指探在管小齊的鼻子下方，此時在微微顫抖。而管小齊此時寧靜地倒在床上，身體已經(jīng)沒有抖動了。

　　死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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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源斷了】

　　管小齊現(xiàn)在正在無限地下落，而她手里的光點已經(jīng)完全黯淡下去了，只能夠聽到某種聲音，從不知那個角落遙遠地傳來。

　　她并沒有選擇放棄，而是繼續(xù)。

　　爸爸說過，遇到困難不言放棄，才能夠獲得成功。

　　但是最后的結(jié)果仿佛就變成了這樣。她正在無限地下墜，沒有像之前那樣回到第一個臺階，而是不停地墜入虛空，而頭頂?shù)慕鹕_階和發(fā)光的大漢身影也越離越遠，逐漸變成天邊的一顆小小的星。

　　“為什么前面的臺階忽然斷掉了...”她沮喪地看著原來光點所在的地方，很低聲地問道。

　　【本來外界有一個人類在向你提供額外的體力，但是那個體力的源頭斷了。本來你的身體就已經(jīng)接近奔潰，現(xiàn)在斷掉了來源，徹底休克了】

　　聽到休克，管小齊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我會死嗎？休克會很嚴重嗎？”

　　她回憶了一下，每次提到“休克”這個詞，都是在新聞里的重癥監(jiān)護室，或者是車禍以及重大災(zāi)禍的現(xiàn)場。自己現(xiàn)在休克了，是不是也是快要死去了？

　　這樣想著，管小齊的內(nèi)心忽的冒出無限的悲傷，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如果外面有人能夠救你，幾乎不可能會死去。你只是輕微的失去了呼吸，稍稍做點措施便能恢復(fù)。但如果是只有你一個人，自己想要恢復(fù)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外面有人會救我嗎？”管小齊聽到它的話，眼睛明亮了點。

　　【那個體力來源斷的太突然，估計是有事情離開了你的身體接觸。應(yīng)該會的，如果那個人類可以發(fā)現(xiàn)你的異常】

　　聲音很平靜，也很堅定。

　　管小齊放了點心，但是周圍越來越濃厚的黑暗也沒有讓她太過輕松。有如死寂的沉默，無窮無盡的絕望和失落包裹住了她的大腦。她伸出手，甚至已經(jīng)無法看到自己的手指。周圍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她低頭無法看清自己的衣服，扭頭也無法看到自己的頭發(fā)。

　　只有不斷地下落。

　　“那個，我應(yīng)該叫你什么呢？”管小齊莫名地，并不是對這個環(huán)境太過害怕，反而是找光點說起話來。

　　【你不害怕嗎】

　　聲音沒有什么疑問詞，但是卻顯得微微有些吃驚。

　　“我嗎，我的話，并不是很害怕。因為知道周圍有你陪著我，我一點都不怕。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可能會哭出來也說不定...”管小齊說到后面時有些小聲。

　　【我在這里已經(jīng)待了很久了，已經(jīng)記不得多久了。你可以叫我你自己的綽號，畢竟我只是代表了你的外界身體健康狀況】

　　“哦...這樣的話，我就叫你齊齊了，怎么樣？”管小齊笑著問道，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看的到底是不是那個指尖。周圍已經(jīng)黑到她完全分辨不了的程度了。

　　【齊齊嗎...哪個齊呢？】

　　聲音帶上了問號，同樣帶上的還有一些興趣在里面。

　　“齊天大圣的齊！我的名字叫管小齊，水管的管，齊天大圣的齊，這個名字是爸爸給我取的。怎么樣，好聽嗎？”

　　她興奮地說著，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或許有即將死去的可能性。

　　【嗯，好聽。管小齊，管小齊...齊齊...】

　　那個聲音重復(fù)著這幾個名字，口氣聽上去比剛才要活躍了點。

　　“對了，你是怎么進來的？我剛剛到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你，結(jié)果第一次摔下來，就看到你在地上了。”管小齊天真的聲音在黑暗中發(fā)問。

　　【我不清楚...我有意識以來，就一直在這里了】

　　“這樣子嗎？那么你好孤獨......”

　　【孤獨...我說不清，不過，你是我第一個說話的人】

　　管小齊剛想說什么，忽然從頭頂上傳來了一股極其巨大的吸力。只見頭頂?shù)暮诎抵苯恿验_，無數(shù)的光芒迸射進來，好像有無數(shù)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身體把她往外面使勁地拉扯著。

　　【你得救了，可以出去了】

　　那個聲音重歸平靜，在越變越小，似乎下一瞬間就會消失。

　　“等等，我還有問題想問你呢！我可以在這里多陪陪你嗎？”管小齊被往上面拉扯著，逐漸上升。她看到，那個光點重新恢復(fù)了光亮，雖然還是有些暗淡，但是已經(jīng)可以用肉眼看得見了。

　　不過，沒有再依附在自己的手指上，而是代替了她無限下落。

　　【下一次再來，你自然可以找到我了，不用擔(dān)心】

　　她看著那個光點離她越來越遠，伸出手也抓不到。頭頂?shù)奈ν耆宦犠约菏箚荆箘诺匕炎约和饨缋?，而且隱約聽到了外面有人在喊叫。

　　她能夠聽到，那個光點給自己說了最后一句話。這句話是從腦海里面直接浮現(xiàn)的。

　　【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