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身邊空無一人,夏瑜已經(jīng)心亂如麻。
孩子的死果真與自己脫不了干系。
當年王世文負責宮外衣料采辦的事,因為江南等地進貢的衣料都較為稀有,宮中只有皇帝的衣裳才能用這些布料。
也正是因為此種原因,才讓王世文有機可乘。
宮外衣料雖不歸他管,但是掉包其中一種材料還是輕而易舉的。
當初就是王世文換了其中一種草料,導(dǎo)致顧清歌有孕時孩子在母體中就已受到傷害。
之后只要夏瑜接近孩子,就會對孩子造成威脅。
不說小孩子本就體弱,受不得這味藥的味道。在醫(yī)書上記載,清蔓本無毒,也可用于衣料生產(chǎn),只是此藥不能用于女子身上,當初顧清歌有孕滑胎,太醫(yī)診斷出只是自身原因,便也是因此。
而此后江南開造了最大的織布店,衣料等都是直接在那邊制成然后上供,王世文也才無法從這上面做文章。
至于其他方面,早就被夏瑜安排的萬無一失,更是無法再出手。
再加上當初皇后已經(jīng)臨盆,且是嫡長子,他們王家有了指望,便也不再冒險做這些事情。
王世文算是全盤供出,只是為了保他妻子不受一點苦楚。
夏瑜記得很清楚,王世文恭敬的跪在地上。
“皇上,我王家今日有此,確是自作自受。但皇上難道就沒有錯誤嗎?王某與皇上一樣,亦有此生鐘愛之人??晌矣衷趺慈绦淖约旱呐畠涸趯m中受盡委屈。”
“婉兒又有什么過錯,數(shù)十年如一日,可皇上又是怎樣待她的?之前有德妃,現(xiàn)在有皇貴妃,您可曾把她放在心上一絲一毫。她又如何不恨?!?p> “我確是望王家世代如此,但罪臣起先從未有過謀逆之心,也不是受兒女影響,罪臣為人父母,只愿為孩子討一個公道。”
夏瑜聽到這里的時候,已是怒不可遏。
“求公道便是如此嗎?清歌可曾做過一件錯事,她又去哪里求公道?!?p> 王世文不再說其他的。
“罪臣認罪,還請皇上看在罪臣以往的苦勞上,放罪臣的家人一馬吧?!?p> 夏瑜也不再開口,他也想放他們一馬。
緩過神來,夏瑜不再去回憶,起身往伊人殿去。
進去的時候,顧清歌在給孩子做小衣。
“清歌,怎么又是自己在做這些,交給下人不就好了?!?p> 顧清歌抬起頭,壓了壓額間的碎發(fā)。
“閑來無事,做些小衣打發(fā)打發(fā)時間,給你也做了件?!?p> 說完便起身去拿,明黃的顏色,做的很是精巧。
可夏瑜看到這衣裳,心里確是止不住的疼。
誰能想到他們會在衣裳上面做手腳,是啊,他也想不到。
“清歌,辛苦了?!?p> 顧清歌感覺到夏瑜語氣不對,擺了擺手,下人便都退了下去。
“今日是審出什么了?這般不開心。”
夏瑜側(cè)身握住顧清歌的手。
“清歌,若是景兒的死,跟我脫不了關(guān)系,你會怪我嗎?”
聽到這里,顧清歌不知該如何回話,跟夏瑜有關(guān),怎么可能。
猛地抬起頭,直直的望著夏瑜的眼睛。
“究竟是怎么回事,告訴我?!?p> 夏瑜看出來了顧清歌眼里的慌亂以及無助。
“清歌,對不起?!?p> 開頭依舊只能是道歉。
陸陸續(xù)續(xù),夏瑜便把王世文所說的一切都告訴了顧清歌。
夏瑜感受到,顧清歌的手心出了汗,手卻還是冰涼的。
久久聽不到顧清歌的聲音。
“清歌,我知道你難過,我心里也難過,這么多年了,總算有了一個結(jié)果。”
“人都在羈押中,該怎么處置,全都在你?!?p> 顧清歌本以為知道真相的自己一定會承受不住,可此刻,,她竟是這般冷靜。
或許早該想到,或許過去太久,眼里連眼淚都沒有。
顧清歌沒有抽出手,再度對上夏瑜的眼睛。
“我知道了,怎么處置,過些日子再說吧。”
語氣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淡淡的沒有熱度。
夏瑜有些吃驚,卻也不知道再說什么。
“好,清歌,都聽你的。”
第二日夏瑜上朝之后,顧清歌帶著紅琳,去了清月臺。
這么多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回清月臺。
進去的時候,里面還是干干凈凈,甚至是擺件都沒有動,想來也是時常有人打掃吧。
顧清歌獨自進去走了一圈,連魚都還在,人卻不再是以前的人。
推門進了里屋,床上還有被褥,看上去該是新?lián)Q的。
屏風后面那個小搖籃也還在,小床也還在。
只在此時,顧清歌才邁不動腳步。
眼淚就這樣唰唰的流了下來。
“孩子,額娘終于知道是誰害了你了,還有另一個孩子,額娘也知道了。可是額娘應(yīng)該怎么辦,是殺人他們償命嗎?”
顧清歌低聲的抽泣,沒有一絲一毫的喊叫,似是氣血都被抽干。
過了許久,顧清歌才找到一絲力氣。
緩緩站起身,走近那張景兒睡過的小床。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
眼前的一切那么的熟悉卻又那么的陌生。
擦干眼淚,又理了理衣裳,直到看不出一點異樣,顧清歌才走出門去。
“紅琳,先回去換身衣裳,再去太后娘娘那里問安?!?p> “是?!?p> 顧清歌心里亂得很,只得去太后娘娘。
四下無人的時候,顧清歌輕聲叫了一聲姨娘。
太后也看得出顧清歌心情不好,讓她輕輕的靠著自己腿上。
“清歌,你要知道,很多事大家都不愿意看到,可一旦它真的發(fā)生,那你便只能去選擇接受?!?p> “哀家在宮里一輩子了,什么事都見過,但是你只要知道,過去了就好了。”
“姨娘,我放不下?!?p> “那就報復(fù),對待有些人,你就是要心狠一些。”
顧清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是啊,有些人,就是該報復(fù)的。
又或者說,有些人,就是罪有應(yīng)得。
回到伊人殿的時候,顧清歌的腦袋清醒了許多,也知道了自己應(yīng)該怎么辦。
“紅玉,去安排,明日,我要見廢后。”
“是,娘娘?!?p> 所有的事,都該有個結(jié)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