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寒冬又至,凜冽的風吹散了滿秋的金色,大筆一揮,世界便蒙上了一層灰。汽車的鳴笛聲也變得尖銳起來,滿地的落葉都開始抖動,任何的風吹草動似乎都帶著寒意。
蕭蔓終于擁有了一個算得上的真正的假期,為了此次的拍攝,編輯部已經(jīng)連續(xù)忙碌了快一個月了,她又是主管,很多事情都需要她親力親為,她如果不是在辦公室,基本上就是在出差途中,這樣忙碌的生活也讓她無暇再去想其它的事情。
這次放假,蕭蔓想帶著父母出去轉(zhuǎn)一圈,來到這個新城市兩年了,都沒有好好地看看風景,過年的時候也是在家里宅了七天沒出門。
聽聞敲門聲,蕭母忙過來開門,看見蕭蔓站在門口,又驚又喜。
“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說最近很忙嗎?”
蕭蔓將一大堆東西放在了桌子上:“上司給我放了一周假,我就回來了,想帶你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這幾年都沒好好的帶你們出去走走了。”
蕭父聞聲也走了出來:“我還以為你忘了還有我們爺倆了呢,還知道回來?!彪m然嘴上埋怨著,蕭父心里也是開心得不得了。本來住在一個城市按理說見面不難,可是蕭蔓有時候工作起來常常是忘記了周末,等到想起來的時候也多半是半夜,也不好去打擾他們。上次回家還是三個月之前了。
蕭蔓坐到爸爸身邊:“好啦,我錯了,下次肯定多回來,這不最近剛剛才把事情忙完?!笔捖肫鹆耸裁?,去那一大堆東西里翻來翻去,不一會拿出了兩個盒子來。
“這個給你?!笔捖麑⒁粋€大盒子放到蕭父那里,又拿了一個小盒子遞給蕭母。
“你這丫頭怎么這么偏心,給你爸那么大東西,你媽就只有這么個小盒子。”
蕭蔓坐過去摟住了蕭父蕭母:“爸媽你們打開看看,喜不喜歡?!?p> 蕭母一打開盒子,頓時嘴都合不攏了。“這好貴吧?!崩锩媸且粔K佛祖樣式的玉佩,那玉晶瑩剔透,絕對是上等品質(zhì)。
“沒多貴,你喜歡就行?!笔捖Σ[瞇的。
蕭父打開盒子,發(fā)現(xiàn)是一個泡腳桶:“你看看,你媽媽這東西比我的貴多了,我才應該說你偏心?!?p> 蕭母滿臉得意:“我養(yǎng)的女兒當然偏心我。”
“是是是,都是你養(yǎng)的好女兒?!笔捀笇⑴菽_桶連忙收了進去,轉(zhuǎn)身就進了廚房。
蕭蔓拉著蕭母的手,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注意到,原來她媽媽手上已經(jīng)多了這么多皺紋了,不禁鼻子有些發(fā)酸:“媽,你和我爸在家還好嗎?”
蕭母笑了笑:“好啊,你不知道這兩年你爸勤快了好多,總是在家做飯,說是要等你回來展示一下他的廚藝。結(jié)果你老不回來,那些飯菜我只能強忍著吃,還不能打擊他?!?p> 這話被蕭父聽見,他走出來站在廚房門口:“我做飯很難吃嗎,我看你每次都吃得很多?!?p> 蕭蔓看見他爸爸圍著圍裙的樣子還有些好笑,印象中爸爸很少下廚房,看來還真是變了不少。
“爸,我來幫你?!笔捖鹕硗鶑N房走去,蕭父連忙把她推出來。“你一邊休息去,別把衣服弄臟了,桌上有水果,自己削著吃?!?p> 蕭蔓聳了聳肩,又坐回了蕭母身邊,拿起一個橙子準備吃。
剛坐下,蕭母就拉著她的手。蕭蔓知道,這是要問話了。
“閨女啊,最近李阿姨的兒子帶了女朋友回家,那小姑娘可是好看得很,李阿姨高興地最都合不攏了?!?p> “嗯,祝賀他?!笔捖麑⒊茸臃胚M嘴里。
蕭母見蕭蔓不接話茬,干脆直接說了:“閨女啊,你最近有什么發(fā)展沒有???”
蕭蔓早就料到回來必定逃不過這一關(guān),她又拿起一瓣橙子放進嘴里:“工作那么忙,哪有時間啊?!?p> 蕭母語重心長地跟她說:“閨女啊,這人生大事還是早一點好,女孩子歲數(shù)太大就不好找了?!?p> 蕭蔓又拿起一瓣橙子:“媽,你嘗嘗這橙子味道真的不錯。”
蕭母看她這躲躲閃閃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粗車捖g的孩子,人家父母都抱上孫子了,自己的閨女還沒有一點發(fā)展,也是著急得很。
這時候蕭父端著一盤菜走出來:“行了,咱閨女這么優(yōu)秀用不著催,遇到好的再結(jié)婚,可別苦了自己。”
蕭蔓立刻跑到廚房幫爸爸端菜:“老媽,你看看我爸都不急?!?p> 蕭母嘆了口氣:“你啊,就縱著她,等她嫁不出去,有你著急的?!?p> “到時候再說,吃飯。嫁不出去我養(yǎng)她一輩子?!笔捀负芸焯媸捖麚踹^了一道關(guān),還好自己家里只有一個媽媽催,要是爸媽一起,她可是過年都不敢回家了。以前年輕的時候總覺得別人不敢回家是個玩笑,真的輪到自己,才知道那些人多苦惱。
蕭蔓嘗了一口爸爸做的飯,竟然覺得味道還不錯,看來在家沒少練習。“爸,你這手藝見長啊。”
蕭父轉(zhuǎn)身又進了廚房,端出一盆小龍蝦。
“哇,爸!我愛你!”蕭蔓看著這一盆子的小龍蝦,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爸,你什么時候?qū)W會的?”
蕭父看著她的樣子,用身體微微側(cè)擋著:“你這看了小龍蝦比看見你爸爸還親?!?p> 蕭母趕緊把小龍蝦端上桌:“多大的人了,還吃小龍蝦的醋,趕緊把圍裙摘了,涼了就不好吃了?!?p> 蕭父將圍裙掛回了廚房,又拿了兩瓶啤酒出來。
“爸,你還買了酒?”
蕭父笑了笑說:“喝一點點就好了,不知道你現(xiàn)在酒量怎么樣,我們兩老只能意思一下。”
蕭蔓為他們兩個倒了半杯酒:“你女兒現(xiàn)在酒量還可以,上次公司年會,喝了半箱?!?p> 蕭母一聽,臉板了起來:“你一個女孩子喝那么多酒干嘛,胃會受不了的。”
蕭蔓輕輕抿了一口:“上次吐了之后就不怎么喝了,我會注意的,不過我也算找到了我的極限了?!?p> “沒事,只要閨女高興,喝醉就喝醉了?!笔捀付似鹁票?,“我們先干一杯。”
三個人一起碰了一杯,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光就是最幸福的時光,在酒杯的碰撞聲中,蕭蔓忘記了疲憊,忘記了工作中受的委屈,忘記了曾經(jīng)的自己為了應酬喝到胃出血,這些,在這一杯酒中,全部都融化了。
第二天一早,蕭蔓就帶著一家人飛往了馬爾代夫,開啟了全家的度假計劃。
在城市住久了,對海邊有著格外的向往。蕭蔓出生的地方離海很遠,她也只在照片中見過真正的海,她很小的時候就發(fā)誓,以后一定要到不同的地方去看海。之前蕭蔓去過日本,那里的海是深藍色的,冬天去還很冷。那才是她和司航的第一次見面,準確說,是她見到他的第一次,那一次司航并不知道,自己未來會和蕭蔓遇見。所以這次蕭蔓覺得換個暖和一點的地方,看看熱帶的海是不是別樣的風情。
飛機飛了幾個小時,終于在機場降落了。
一下來,熱帶的暖風就給了蕭蔓一個擁抱,天空藍的有些像漫畫里的世界,在她視線所及之處沒有看到一絲云的痕跡。蕭父蕭母下來深吸了一口氣,他們也是第一次出國,有些興奮,更多的是好奇。
一下飛機,就有各種旅游團在那里舉著招牌,蕭蔓不喜歡跟團,她更喜歡自由自在地走,走到哪里就停在哪里。蕭母就喜歡掏出手機到處拍照,走了一路就拍了一路,蕭父在一邊幫她拍,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
蕭蔓看著蕭母那么興奮,也只能等她拍完,好不容易兩個老人出趟國,自然是要多留一些紀念。
在機場的商店,蕭母忍不住想要買東西。蕭母在商店里看見了一個手工編的小老虎,喜歡得不得了,可是小老虎有點大,帶起來不是很方便,蕭蔓趕緊拉住她讓她走的時候再買,現(xiàn)在買路上提著實在是不方便,蕭母想了想也對,便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蕭蔓跟著人流來到了海邊,終于看到了她心目中的海的樣子。
海浪將天空推向遠方,仿佛不舍它的離去,又費盡力氣將它鎖在了自己的裙邊。海天一色,水天一線,那條縫好像就是天和海分開的地方,又好像是它們再次相聚的地方。蕭蔓走在木屋的橋廊上,看著清澈的海水,似乎還能看見里面細小的魚兒在嬉戲。就像是中國畫中畫家用朱砂輕點的兩筆,讓池塘頓時有了生機。
蕭父蕭母從未看見這樣廣闊的風景,忍不住地發(fā)出感嘆。蕭母挽著蕭父的手,舉起自拍桿?!拔覀儊砗蠌堄??!笔捀钙綍r很不喜歡照相,可是蕭母拉上他,他也很開心地笑了,蕭蔓看見父母在那里拍照,從他們面前鉆出來,蕭母按下快門的一剎那,三個人的身影定格在了照片中。
“閨女,要不要拍個全家福?!笔捘竿蝗幌氲皆谶@里照一張全家福肯定很好看。
“好呀,我們找個人?!笔捖奶幙纯?,看見前方站著一個男人,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可是在他回頭的一瞬間,三個人都呆在了那里。
蕭母一看見那人,簡直不敢相信,她慢慢走上前,“司……司航?”
男子也很詫異,愣在了那里。
“你是司航嗎?”蕭母走上前去,又確認了一遍。
“不是?!蹦凶訋еR,看了一眼蕭蔓又轉(zhuǎn)身離去。
蕭蔓就任由他離去,蕭母拉著她:“閨女,那人是不是司航,你剛剛怎么不說話?。俊?p> 蕭蔓將蕭母拉了回去:“媽,他不是?!?p> 蕭母有些著急:“閨女,那人就是司航,媽媽不會認錯的。你不是說他死了嗎?怎么回事?閨女,你告訴媽媽這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說了他不是!”蕭蔓突然加大的聲音把蕭母嚇了一跳。
聽到這一聲,男子忽然停下了腳步。男子和蕭蔓同時轉(zhuǎn)了身,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
蕭蔓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男子卻走上前來。
“你還好嗎?”男子問道。
“我很好?!笔捖鏌o表情,可是內(nèi)心卻開始翻涌,甚至撕扯。
男子嘴角輕輕動了一下,蕭蔓卻沒有。
男子繞過蕭蔓,走到了蕭母旁邊。他摘下墨鏡,話語中透著溫柔?!鞍⒁?,我不是司航,我叫陳維爾,蕭蔓曾經(jīng)的同事?!?p> 蕭母看著他的眉眼,仍舊是不敢相信,這世上怎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你真的不是司航嗎?”
男子搖了搖頭:“我不是。”
蕭蔓走過來,站在了他和蕭母之間:“你來這里干什么?”
陳維爾笑了笑:“你來這里干什么我就干什么?!?p> 蕭蔓回過頭看向蕭父蕭母:“爸媽你們先回屋里去,老朋友來了,我跟他說兩句話就回去?!?p> 蕭母趕緊拉著蕭父回到了自己的木屋里,剛一到屋,蕭母就把門關(guān)上:“你說他真的不是司航嗎?”
蕭父搖了搖頭:“我也覺得像,但是她說不是就不是吧?!?p> “你就一點都不關(guān)心女兒嗎,萬一他是個壞人呢?”蕭母看蕭父這個態(tài)度有些生氣。
“我們能怎么辦,不管是不是司航,蕭蔓這么大個人了都有她自己的處理方式,你我就別瞎操心了。是與不是,我相信蕭蔓都有自己的判斷,你就好好呆著,別給她添亂就行了。”
蕭母被蕭父的一頓話說得沒了聲,雖然心里還是有很多顧慮,但是她也沒什么辦法。
蕭蔓和陳維爾走到了橋的盡頭坐了下來。
“三年不見,你一點兒沒變?!笔捖乳_了口。
“你也是?!标惥S爾看著前面的海。
“你怎么也到這里來了?”蕭蔓望向他。
陳維爾朝海里扔了一小塊石頭:“郁悶,出來散心?!?p> “朝水里扔石頭的習慣倒是一點沒變?!笔捖p聲笑了笑,“工作不順利嗎?”
陳維爾看著遠處一望無際的海綿,手里的石頭猶豫了一下沒有丟出去:“很順利,只是太忙了,壓力太大,有點透不過氣?!?p> “你的事情處理好了嗎?”蕭蔓這句話冷的像冰塊一樣,她始終忘不了那個時候陳維爾跟她說話那種骨子里的冷漠。
陳維爾一聲冷笑:“這么久了還沒忘?”
“不會忘?!笔捖淅涞卣f。
陳維爾忽然看向她:“你呢,希望是什么結(jié)果?”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已經(jīng)達到目的了?!?p> 陳維爾卻很久沒有說話,他又朝著海里扔了一塊石頭,石頭濺起了很高的水花,打在了他的臉上。
“這么多年這個習慣還是沒改?”
“有些習慣改不了了?!标惥S爾低頭看著剛剛石頭落下去的地方。
蕭蔓長長嘆了口氣,起身準備離開。
陳維爾突然一句“呂檫出了車禍”,蕭蔓的腳步停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