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失去

　　“好。”

　　“我答應(yīng)你?！?p>　　反正就算這個女孩沒有開口，她也沒有膽子敢殺了他。

　　凝蘭看著白瑜，輕輕一擺手，白瑜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飄了起來，懸浮在凝蘭的面前。

　　她伸出手，按在白瑜后背的心口上，纖纖細指插入白瑜的后背，像是插入一塊豆腐一樣容易。

　　“啊……呃啊啊啊……”

　　白瑜皺著眉頭，背后心口傳來的劇痛讓她忍不住嘶喊出來。

　　痛不欲生。

　　看著不遠處昏迷的陳慕，白瑜面容猙獰，眼里卻滿是溫柔。

　　一定要活下去啊。

　　哥哥，帶著我那份，活下去。

　　意識逐漸模糊，疼痛強烈到白瑜都開始出現(xiàn)幻覺。

　　孤苦伶仃，衣衫襤褸的小女孩蜷縮在無邊的黑暗中。

　　死寂，冰冷。

　　忽的她的頭上有一道光芒投射下來。

　　她希翼的伸出手，抓住那一束光芒，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光芒從她的指縫中逸散開來。

　　消散在黑暗里。

　　等她在回過神來，只發(fā)覺背后涼涼的。

　　眼前的凝蘭右手里握著一枚鮮紅的心臟，還在噗通噗通的跳動。

　　輕車熟路的劃開心臟的頂部，凝蘭左手五指輕舞，幾滴晶瑩剔透的血液就從心臟的裂口中飄浮出來。

　　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雕刻有彎月紋路的小壇子裝好后，凝蘭才抬眸看向身體在慢慢變冷的白瑜。

　　她嘆了口氣，面色復(fù)雜，“想再看他一眼嗎？”

　　聞言白瑜回光返照般的抬起頭了，混濁的眸子里有亮光頑強的閃爍，輕輕的點了點頭。

　　凝蘭沒有多說話，右手一揮，白瑜整個人就飛到了陳慕的面前。

　　看著心上人狼狽的倒在地上，白瑜習(xí)慣性的想要伸出手去撫摸陳慕的臉龐，可就在即將就要碰到的那一瞬間觸電般縮了回去。

　　她要死了啊，被一個死人碰是不是太晦氣了。

　　她囁嚅著蒼白的嘴唇，想要說著什么，喉嚨上下滾動，卻什么說不出來。

　　最終，白瑜的頭低了下去，嘴唇輕輕的印在陳慕的額頭上。

　　短短幾秒鐘，白瑜卻像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要是一輩子都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她在心里默默想到。

　　顫巍巍的從口袋里拿出剛才她撿到的石頭，輕輕的放在陳慕的手里。

　　雖然不知道這個石頭是什么，但是她覺得應(yīng)該是個寶物。

　　就讓它代替我陪在你身邊吧。

　　永遠永遠。

　　淚水從眼角滑落，滴落在陳慕嘴唇上。

　　喜歡一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是什么感覺？

　　小巷

　　又彎又長

　　沒有門

　　沒有窗

　　我拿把舊鑰匙

　　敲著厚厚的墻

　　可我依偎在墻角，不肯離去。

　　現(xiàn)在啊，我要走了。

　　她的眼睛慢慢閉上。

　　雙手無力的垂下。

　　凝蘭雙目出神，愣愣的看著失去呼吸的白瑜，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離去。

　　幼稚的愛情。

　　身后，白瑜的身子靠在陳慕的身上，慢慢的虛化，最終化作成點點熒光消散在空氣中。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不過凝蘭沒注意到的是，在白瑜消散以后，有一道白光從點點熒光中閃進那塊普通的石頭里，落進陳慕的懷里。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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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怎么有個人躺著？”

　　“受這么重的傷??！”

　　“還愣著干嘛，快點帶他去醫(yī)務(wù)室啊?！?p>　　“哦哦，好的?！?p>　　恍惚之間，陳慕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然后他就感覺身體一輕，被人抬了起來。

　　腦袋一片空白，嘴巴咸咸的，心里只有悲傷蔓延。

　　為什么，這么難受呢。

　　等到陳慕再次睜開眼，他已經(jīng)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啊，你醒了啊?！?p>　　循聲看去，陳慕看見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坐在門口旁的椅子上，面容和藹，就像是個領(lǐng)居大叔，手里端著杯枸杞茶。

　　蒸騰的霧氣彌漫，中年男子緩緩的吹了口氣，小酌一口，然后愜意的說了句。

　　“舒服啊～”

　　中年男子見陳慕?jīng)]有理會他，而是低下頭看著手里的一塊石頭愣愣出神，不由得問道：“這位小兄弟你不是這個學(xué)校里的人吧？”

　　“不是?！?p>　　“那你怎么倒在這里？”

　　“我妹在這。”

　　“她死了?！?p>　　聞言，本來在美滋滋的喝著枸杞茶的中年大叔一愣，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轉(zhuǎn)頭看向陳慕，卻看見這個小伙子抱著腦袋痛哭。

　　撕肝裂膽的呼喊，布滿心碎的聲音。

　　他大哭著，口中發(fā)出了低沉的哀號，雙手捂住了臉，泣不成聲，只能低低地嗚咽著，卻淚流不止。

　　尖厲而嘶啞的哭聲是那么苦澀，仿佛在黃連水里泡過似的。

　　中年男子默然，退出了房間，留出空間給陳慕獨自發(fā)泄。

　　站在醫(yī)務(wù)室門口，他猶豫再三，還是咬咬牙掏出手機打給了治安局。

　　房間里，陳慕十指插入自己的頭發(fā)里，抓著頭皮，失聲痛哭。

　　他的眼前，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唯一不同的是，石頭上面沾染著淡淡的血跡。

　　良久，撕心裂肺的哭聲逐漸沙啞，慢慢變成低聲啜泣，最后變成無聲抽噎。

　　……

　　“我這是在哪……”

　　朦朦朧朧之間，白瑜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不能動彈。

　　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感覺不到自己的眼睛，卻能以一種很奇特的方式感覺到外界的事物，或者說，精神力。

　　好像只有一團思維還活著。

　　等到她冷靜下來，試探朝著外界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塊石頭?。?p>　　就是她昨天晚上撿到的那塊石頭。

　　她還沒有死！

　　還沒等她多想，她就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白瑜小心翼翼的伸出精神力，觀察外表的世界。

　　啊，是哥哥。

　　看著陳慕坐在床上嚎啕大哭，白瑜心里即是痛苦，又是甜蜜。

　　痛苦的是哥哥看上去很傷心，她不想看見哥哥難過。

　　甜蜜的是哥哥大哭是因為自己，說明在他心里自己很重要。

　　“哥哥??！我沒有死?。?！”

　　“你看看我??！”

　　“我在這邊?。　?p>　　“這邊??！”

　　然而無論白瑜怎么努力的呼喊，陳慕都沒有反應(yīng)，依舊哭的撕心裂肺。

　　等到房間里徹底平靜下來，門口才傳來敲門聲。

　　“請進?！?p>　　嘎吱一聲門被推開，中年男校醫(yī)帶著幾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一個男子開口道：“先生您好，我是清宋街道治安分局的刑警小隊長李云，希望您配合我們，了解一下您妹妹的情況?！?p>　　陳慕搖頭，淡漠開口道：“我是能力者。”

　　“對方至少是精英級的能力者。”

　　“而且，不是人族?！?p>　　說話間，眸子里的恨意，難以掩飾。

　　……

　　目送著陳慕從門口離開，趙群煩躁的捏了捏眉心，滿臉愁苦的嘆了口氣。

　　“又是一例少女失蹤案?！?p>　　站在一旁雙手抱胸的長發(fā)男子蹙眉，冷笑道：“拜月教的人這是在挑釁我們治安局嗎？”

　　“短短兩天的時間失蹤四百多個女孩?！?p>　　“真當(dāng)我們吃素的?。　?p>　　長發(fā)男子的身后傳來一道沉穩(wěn)的聲音：“行了，胡蘇你安靜點，拜月教可不是這么好對付的?！?p>　　“她們有屏蔽探測的神術(shù)，我們根本找不到她們。”

　　“當(dāng)年連局長都差點死在第七神使手上。”

　　“雖然現(xiàn)在八大神使只剩下一個重傷的第八神使在茍延殘喘，那也不是我們可以輕視的?！?p>　　“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p>　　長發(fā)男子胡蘇聞言，終究是不甘心的點了點頭，狠狠的看了窗外一眼。

　　隨后拿起放在腰間的匕首不斷擦拭。

　　走出安南區(qū)治安總局，陳慕魂不守舍的走在人流涌動的大街上。

　　陳慕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世界最真實的一面。

　　弱小就是原罪。

　　即使陳慕前世是一個崇尚暴力的黑.社.會，也沒有真正的認清這里的殘酷。

　　昨天晚上陳慕在面對那個女人的時候，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顫栗，那種發(fā)自靈魂的恐懼。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俯視的螻蟻，自身的生死寄托于他人的一念之間。

　　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白瑜在自己的面前被強行殺害……

　　自己只能在事后跟個懦夫一樣無能狂怒。

　　只能抱著頭蜷縮在床上失聲痛哭。

　　只能對著隨時可能降臨到頭上的災(zāi)厄終日惶恐，惴惴不安。

　　對于自己命運未知的恐懼，面對親人被殺卻無能為力的憤怒，混雜在一起，一股腦涌上陳慕的心頭。

　　他的雙眼開始變得通紅，呼吸變粗，全身顫抖。

　　假的……

　　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只有力量才是真的。

　　等陳慕再次抬起頭，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涕泗縱橫。

　　周圍的人都有些發(fā)寒，下意識避開了這個步履踉蹌，神經(jīng)兮兮的男人。

　　一言不發(fā)的擦去了臉上的污漬，陳慕緩步走在人行道上。

　　分明走在人頭攢動的街道上，背影看上去卻是形單影只，孑然一身。

　　周圍的歡聲笑語，行色匆匆，眾生百態(tài)，都與他格格不入。

　　從這一刻起，陳慕才真正的融入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