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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天曉

時光荏苒(2)

唯有天曉 司徒瀾 3136 2020-07-29 15:15:00

  《減字木蘭花秋陽觀作勸世》

  元代:尹志平

  堆金積玉,日日慳貪心未足。

  足上何求,直待荒郊臥土丘。

  回頭有路,爭奈愚人迷不悟。

  若悟回頭,免了前程無限愁。

  ——

  “慕兄死了。”魏老見慕母神情坦然自若,沒一絲松動,他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

  慕母的恍惚勁稍縱即逝,她斜睨眾人一眼,淡漠的視線停留在魏老和朱林身上,一副潑婦罵街樣子,說道“你們才死了!”

  魏老和朱林,頭一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嘴角抽了抽。

  慕母側(cè)身,邁出步子,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幾不可見,步子慌亂又急促。

  “他真的死了!”一道哄大的聲音擴(kuò)散在空氣里,似催命符,又似傾盆大雨,從頭到腳冷冷地澆蓋她。她踉蹌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又穩(wěn)住了。

  語落。

  苗父一籌莫展地說道“怎么辦?弟妹不聽?!?p>  村長朱林削了他一眼,哼哼兩聲。了能力斜視翻了個白眼,說你家人死了,你愿意聽嗎。

  自古報喜不報憂,happy end才受人歡迎。

  “在哪?”魏老凝重的語氣問,又補(bǔ)了一句“帶我們?nèi)タ纯??!?p>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剛才就不應(yīng)該直接叫住慕母,徒增她的煩惱。

  若是空穴來風(fēng),自己就成了扇風(fēng)之人。

  定是禍從口出。

  “在繁榮昌盛村的山頭。”

  “繁榮昌盛村?”魏老喃喃自語,雙眸睜大,臉色驟變,沉聲確認(rèn)“你確定是那里?”

  “沒錯!”苗父篤定打包票應(yīng)答道。

  魏老眼色凌冽厲聲質(zhì)問“你跑他們的村頭干什么!”他抬手,向苗父一揮,幸好苗父機(jī)靈往后跳了一步。穩(wěn)住身子后,心有余悸地望向魏老。

  繁榮昌盛村,離光怪陸離村三四公里遠(yuǎn),背靠大山,面朝田地,劉氏家族的聚集地。

  與光怪陸離村的人家不相上下,經(jīng)濟(jì)水平也就那樣。整個村子都姓劉,自認(rèn)為是比純凈水還純的良種。

  一丁點也瞧不起齊聚聯(lián)合國姓氏似的光怪陸離村。兩村雖然毗鄰,交往并不多。每到逢年過節(jié)分田分地時,少不了互爭一番。

  大家謹(jǐn)記一條三八線,井水不犯河水。

  “我問你去山頭作甚?”魏老嗓音大了起來,干瞪眼直視苗父“打獵?”

  苗父不吱聲。

  他的確是去打獵。

  朱林見他默不作聲,心里明了,一陣嘆息道“你……哎!”

  再也不說話。

  苗父抬頭挺胸,坦白說“我……沒打著?!?p>  眾人扶額……

  孺子不可教也。

  “確定?”魏老冷笑問。他可不想拉下老臉去繁榮昌盛村賠禮道歉。

  “是。”

  “好。”魏老轉(zhuǎn)身,朝村長朱林吩咐“你去跟繁榮昌盛村的村長劉產(chǎn)打聲招呼,我們先去山頭看看?!?p>  “會說話吧?”魏老盯著朱林問,如果不會編故事,還當(dāng)個毛村長。

  朱林嘴角勾出一抹弧度,笑道“明白?!?p>  如果不明白,在他這個位置分分秒秒被人踹,都不知死了多少回合了。

  上刀山下火海,當(dāng)公關(guān)大叔的能力,他還是有的。

  ……

  “喛,是慕兄的衣服吧!”苗父指了指灌木叢里的一套衣服,直言快語道。

  所謂的衣服,被日曬雨淋的洗禮后,更似一團(tuán)團(tuán)抹布。

  破,又臟。

  若不是有心之人,定瞧不出是誰的衣服。

  衣服已經(jīng)泛舊,血跡斑斑點點模糊不可見。倒像是被撕破的布,撒上番茄醬。

  “嗯!衣服確是慕兄的?!蔽豪蠌臉渖险哿艘恢Ω芍?,插進(jìn)地上的衣物,翻來覆去抖了幾下,吭聲。慕兄走的那天,穿的就是這套,旁邊一只破鞋也是。

  另一只已不知所蹤。

  “現(xiàn)在怎么辦?”村民里有人起頭問道。接著說“我們總不能憑衣物,就判斷一個人死亡。”

  那得多愚蠢。

  良久。

  “嗯!”魏老若有所思發(fā)出重重的鼻音,表示贊同。

  “拿個塑料袋過來,把衣物全部裝起來?!彼^續(xù)吩咐旁側(cè)的人。

  人,是死是活,不是兩三句能下定論的。

  旁側(cè)一人蹭蹭蹭地跑下山,往魏老家的方向,去拿塑料袋。他知道魏老家里正值熏肉時期,經(jīng)常備著白色塑料袋裝臘肉,偶爾分點給左鄰右舍。

  山頭,魏老一打人圍著灌木叢里的幾件衣服,神色不明。

  “呀……呀……呀……”,沙啞而破碎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回蕩在四周。

  隨即傳來幾聲噗噗噗的拍翅膀聲響。

  烏鴉扯著它的喉嚨在歌唱,聽起來似撕心裂肺的哀嚎。自古以來,它的歌喉并不討喜。

  腳步聲愈來愈近,蹬……蹬……蹬,接著沙……沙……沙,踩在樹葉上發(fā)出來的聲響。

  “喏,來了!”來人把塑料袋遞給魏老,而后雙手撐在膝蓋上方,不停地喘氣,呼……呼……呼……。

  魏老接過塑料袋,三兩下把衣物和鞋子半推半戳進(jìn)袋子里。抓了覆在灌木叢上的藤,一抽一折一繞,塑料袋扎緊了。

  單手拎著塑料袋,一手拿著干枯的樹枝,穩(wěn)穩(wěn)妥妥地下山。

  身后身側(cè)一群人跟著,像跟屁蟲。

  ……

  東西應(yīng)當(dāng)放在誰家?

  “他發(fā)現(xiàn)的,就放在他家!”一人食指指向苗父,面對魏老說道。

  誰叫他發(fā)現(xiàn)呢。

  說好聽點,就是一團(tuán)爛不布;說不好聽,可能是死人的東西。

  誰愿意把死人的東西往自己家里送,除非腦子有坑。

  但,金銀珠寶,另當(dāng)別論。

  苗父兩眼一瞪,翻了一個嫌棄的大白眼,急忙說“我家不合適?!?p>  “魏老,放你家行吧!”他沖魏老道,語氣小心翼翼。

  魏老一轉(zhuǎn)身,直愣愣地看著他,苗父心底不由躥出一股涼意。

  魏老……

  人,學(xué)不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以為他家是垃圾場,什么阿貓阿狗都可以進(jìn)去!

  陷入沉思半響,落針可聞。

  “呃,放祠堂?!?p>  “對,放祠堂。”

  一道兩道聲音建議說,祠堂乃一村之重地,神靈聚集。

  “嗯!”魏老輕嗯了聲,松口同意了。

  祠堂是公家的。

  ……

  一晃。

  一個月。

  再晃。

  三個月。

  村子里來了位貴客。

  他是瞎子徐江湖結(jié)拜的兄弟,兩人干同一行。傳聞他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同樣知曉,誰家米缸有米。

  瞎子徐的客人,就是魏老的客人,魏老的客人,也是村長朱林的座上賓。

  兩眼一瞪似鐘馗,雙手一揮像仙人。到底是神還是鬼?

  貴客具體叫什么名字?除了瞎子徐知道。他“鐘兄弟……鐘兄弟”地叫喚,聽起來像“鐘”字的發(fā)音,又不像。

  鐘兄弟挑中的一個落腳處,是慕家的祠堂。任憑瞎子徐魏老等人勸阻,也無濟(jì)于事。他說,這家的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適合我暫時住一段時間。

  瞎子徐:……

  騙誰呢!你無非是好奇我講過的故事。

  魏老:……

  貴客癖好真捉摸不透。大好的房子不住,偏偏選慕家祠堂的破茅屋。

  眾人:……

  糊弄人!膚淺的家伙,該不會是垂涎慕嫂子的美貌吧!

  “什么?”年幼的慕添宇拉掀起沉重的眼皮,只聽見母親的大嗓門擾他清夢。

  談話依然在繼續(xù)。

  “他住我家?”母親的聲音。

  “嗯!你家合適?!蔽豪系恼f辭。

  沉默一會,母親接著問“為什么住我家?”她不敢問,貴客是不是壞人。

  魏老重重嘆了口氣,吭聲道“哎,他說看中你們家的風(fēng)水,再則,他曾經(jīng)見過慕兄?!?p>  沉默又出現(xiàn)了。

  慕添宇干脆張開眼,直直地瞪著頭頂似八字撇開的橫梁,及鋪在上頭的稻草。

  人,真TM聰明。

  稻草蓋屋頂,泥土砌墻,還牢不可破。

  “好?!蹦赣H應(yīng)答,語氣無喜無憂。

  ……

  鐘兄住進(jìn)慕家的頭兩天,他們家雞飛狗跳,門庭若市。

  慕母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慕父走之后,家里冷清清?,F(xiàn)在,哎。

  雖然借住慕家,除卻頭兩天熱鬧,接下來鐘兄弟像神出鬼沒般,神龍不見馬尾。

  他不在慕家吃飯。

  正值晌午,烈日炎炎當(dāng)頭照,差點把藏在番薯地里的慕添宇烤成人肉番薯。他一手不停地往下挖,刨土,另一只手忙著拭擦臉頰的汗水。

  “嗯!三足鼎立的另一面,不打自敗?!蹦教碛钐ы?,只見貴客駐足在田埂上,遙望著三個方向。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村落:光怪陸離村,繁榮昌盛村,名揚(yáng)四海村。

  貴客欠了欠身,撿了一個小土塊,揚(yáng)起手扔向光怪陸離村,嘴里喃喃兩句。

  慕添宇:……

  不說大聲點,誰聽得見。

  碎碎念完,貴客把目光收了回來,拍拍身上的衣服,跺了兩腳田埂,走了。

  慕添宇了無生趣,低頭挖番薯。

  ……

  翌日,飯桌上。

  慕添宇把碗里的飯拔來撥去,故意引起注意。

  慕母放下筷子,冷眼相看道“別搞小動作,好好吃飯。”

  見狀,慕添擎低眸嘲笑,一副幸災(zāi)樂禍。慕家的兩個女兒,安安靜靜地嚼著飯,不說話,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慕添宇欲言又止,被母親訓(xùn)后,他原本想說的話,一眨眼就忘得一干二凈。

  他想說什么來著?

  貴客的怪舉。

  嗯!他好幾天后才再次想起來。

  某天,他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捧個大雪碧瓶,倒灌一個小洞口。大一點的孩子教他玩的,可以抓蚱蜢。

  然后拿蚱蜢去釣螃蟹的胃口。

  “鯉魚地!嘖嘖嘖。”貴客像鬼一樣站在那,慕添宇恰好被一口大水缸擋住,支出了頭才看清楚是貴客。

  “一瘋一死一成鳳?!彼l頻點頭,陸,苗,孫家。

  

司徒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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