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歌邁開步,朝著紅幔帳低垂的床榻走去,拎起蓋頭的一角抖落幾下,舉過頭頂,緩緩而落,眼前又是一片紅。
說是悲涼,卻也幸得夫君是個君子,雖在外聽風(fēng)雨道他少年有成,詩書禮樂無不精通,棋藝更是了得,但那也是民間道聽途說而已,也未足以讓人信服,如此想來,倒也算是良緣。
如此甚好。
“那少夫人,我們先退出去了,瞧著天色,少爺應(yīng)在來的路上了。”娣曼二人行了禮,便退下了,留傅成歌一人坐那冷床沿,廳前賓朋滿座,聽這喧嘩笑語便可知曉,這婚房倒是冷清極了。
吱呀————
門被推開,門框上撐著一只手,月下銀輝,雕如潤玉,骨節(jié)泛白,指尖纏繞幾縷醉意酒氣。
傅成歌心頭一緊,手中拽著衣角,只聽腳步漸近,他腰間佩玉輕叩桌角,身后還似跟了誰,輕喚一聲“少爺。”原是娣曼,手中托著木盤,里邊兒一碟碟是花生,紅棗,桂圓,蓮子,一壺純釀,還有一桿系了紅繩的喜秤。
魏栿看了一眼娣曼,示意她出去,她便帶上了門,在屋外候著。
他拿起那柄喜秤,眼中皆是她,一步一步,終是娶得少年意中人。
傅成歌盯著自己的腳尖,剎然,蓋頭翻飛,眼光一明,喜秤落地。
眼前是少年郎,那雙眸氤氳水霧,滴滴點(diǎn)點(diǎn)都訴說著歡喜,燭火曳曳,心緒紛亂。魏栿將掌心輕覆于她緊繃的手背,緩緩牽扯起面前這個紅妝嬌娘,滿心歡喜。傅成歌眼瞼低垂,未再敢瞧他一眼,余光見他斟酒,半羞半喜。
只怕是一眼萬年吶。
他遞來一杯子酒,二人臂臂相交,面面不過拳尺距離,仰面飲盡杯中酒。
魏栿自腰間取出一團(tuán)紅繩,剪子在他手中張合,便是幾根紅線,又只在一剎,他割斷了烏發(fā)幾縷,傅成歌瞧著他,不知所謂。
“聽老人說,這叫結(jié)發(fā),結(jié)發(fā)為夫妻,結(jié)發(fā)受長生,你我是夫妻,而我又愿你長生,抑或...我護(hù)你長生?!鄙倌瓴[了瞇眼,酒氣里摻著幾分無邪,笑罷,手中剪子倒了個頭,尖頭對他,圓頭對她。
傅成歌看他看得有些癡了,許久,用手捋出一縷青絲,托于掌中,抬眼,“你來?!?p> 如此,他沒有方才為自己斷發(fā)的果敢,只是慢慢的,仔仔細(xì)細(xì)剪去一縷,又將長發(fā)撥蓋住那短了一截的發(fā)絲。
兩縷發(fā),紅線一圈圈裹挾,終成眷屬。
“如此...”魏栿喃喃。
“如此如何?”
“甚好。”
兩人即是無言。猛的,傅成歌忽覺身子一輕腳尖離了地,反應(yīng)過來,已在魏栿懷中,原是他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榻。
瞧他正要欺身而上,便了然這夫妻之禮,傅成歌一愣,嘴中打瓢,“還...還未剪燭心?!闭Z畢,便緊咬唇關(guān),上邊的人的鼻息撩撥著心神。魏栿斜睨一眼暖黃燭火,“不剪也無傷大雅,只怕誤了好時辰?!倍竺蜃煲恍?,耳根泛紅。
他身子慢慢壓下來,一只手解著傅成歌頭上的發(fā)髻,一只手壓著她的手,身下女子一頭長發(fā)散下,他五指穿過發(fā)絲,托住了她的后腦,傅成歌面上桃色泛泛,艷過了胭脂水粉,此刻,也只有魏栿一人見過,往后也是。
魏栿低下頭,用鼻尖輕輕蹭了蹭傅成歌的鼻尖,壓著她的手摩挲著撫過她的每一個指尖,心中難耐。
傅成歌緊閉雙目,屏息。
過了許久,卻無動靜,她睜眼,正對上他的眸。
“傅小姐,你以為我要親你?”他撐起身,側(cè)躺在傅成歌身邊,面上滿是笑顏,上勾的唇,弧度更甚了幾分。
“胡說!”她瞪他,耍人鬼。
“說”字字音未落,唇已被一方溫柔覆住,她瞪大了杏眸滿是驚愕,而此刻瞧見的是他微閉的眼,微微顫抖的睫毛,他的耳根紅了不知幾分,魏栿的唇遲遲未離開,傅成歌便閉上了眼,“嘶。”魏栿忽的吸了口冷氣,“是...是我咬到你了嗎...”她慌了神。
“不,好甜。”他終于睜開眼看傅成歌,醉眸微醺,方才那一吻,又是迷醉大半。
傅成歌蜷了蜷身子,拉過喜被一角掩住臉,涼絲絲的發(fā)蓋住了發(fā)紅發(fā)燙的耳廓,她卻在被下偷喜。
魏栿在被外無聲無息的笑,明眸皓齒。
她笑累了便睡著了,呼吸聲低淺勻長;而他躺在她身側(cè),連被帶她的攬在懷中。
如此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