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兵測占用的醫(yī)務(wù)室與之前的布置并無二樣,只是門口多了個跟飛機場安檢口那長得差不多的門,段承則搖搖晃晃按照旁邊白大褂的指示站到門里。
結(jié)果剛站上門就一頓慘嚎,宛如慘叫雞附體還不帶換氣,不僅嚇了段承則一跳,還嚇了從室內(nèi)到門口的所有遺留人口。
坐在一旁桌上,剛翻開段承則檔案的大夫立馬站起來,連帶翻了辦公轉(zhuǎn)椅都沒發(fā)覺,一雙眼直直掃向門旁的測試液。
左看右看,段承則見沒人管他,轉(zhuǎn)個身就準備離開。
誰料他前腳剛出醫(yī)務(wù)室的門,后腳就被幾只手扯住了校服。
恰好那慘叫門不知道被誰掐了,室內(nèi)一時安靜得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像是安檢門的裝置側(cè)邊,有個長得跟溫度計一樣的刻度條,此時底部原本銀色的測試液已變成金黃色,液體高度不停變化、沒個定性。
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看著他仿佛看見了什么絕世珍寶,一副想碰又不敢的樣子,再三請他再上去測試一回。
段承則看看門又看看大夫,眼神里明明白白表達“太吵不去”,負責記錄學(xué)生們測試結(jié)果的駱濤,強行按捺住激動向他表示聲音關(guān)了。
他才再次站上那門,忽高忽低的金色測試液一瞬間沖進代表三級的刻度條中,又緩緩的下降,跌到了二級的范圍。
二級生命系異士!
駱濤帶著一臉撿到寶的表情,雙手向前激動地握住了段承則的手,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心情,段承則一聲凄厲的慘叫讓他悚然一驚。
驀然被大力握住的手就像當初被龍蝦鉗子夾住一樣,痛感像一把尖刀插入心臟,再帶著無法言喻的痛麻傳遍全身。
段承則雙腿一軟跌到在地,忍不住蜷如蝦米,全身冷汗直冒、抱著手渾身顫抖,嘴唇早已失了進來時的血色。
眼見段承則跌倒,猝不及防的駱濤也嚇了一跳,忙不迭伸手趕緊把人扶起來坐上椅子。
而聽見動靜探頭進來的秦瀾正準備問出了什么事,眼睛就被門上的黃條吸引了。
秦瀾:“二級生命系!”
也許是聽到秦瀾的話,門口一陣騷動,隨后進來個肩扛兩杠一星的女兵官。
她先是看了看門上的黃條,眼睛一亮,又看到被眾人圍起來捧著右手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冷汗直冒的段承則。
王貞:“門口還剩的那個讓他回去吧,估計也不會有了。”
王少校話音剛落,本來仗著這里沒多少懂行的,用醫(yī)務(wù)室周邊草叢中小動物的生命,補充體內(nèi)稀少活性能量,治療自身的段承則就把頭抬起來:“可別,那位是個自然系,雖然我無法確定他強度多少?!?p> 王貞只略頓,就讓人把全校最后一個遺留人口趙有才叫進屋。
不管是不是自然系,既然生命系這位發(fā)話了,結(jié)個善緣也可。
事實證明,趙有才還真是個自然系,那綠色的條停留的位置比段承則還高。
本來得到一個以戰(zhàn)力彪悍著稱萬中無一的自然系是個很值得慶祝的事,然而這份幸福在對比全華夏加上犧牲的冉成濟后,一共才七位生命系的情況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咱華夏什么都少,就人口還算多嘛,萬分之一雖然少,但還是有不少的。
只有生命系,那真是可遇不可求,大災(zāi)變至今五十年了,全世界都還沒找到生命系出現(xiàn)的規(guī)律,更何況膠東半島還折了個冉成濟。
還沒等王少校詢問情況,段承則白著張臉努力扯出個核善的笑容,對著駱濤齜出一口白牙:“您是力量系的?”
駱濤迎著王少校和段承則的目光,打了個哆嗦:“是……是?!?p> 段承則:“怪不得這感覺跟龍蝦鉗子夾住似的?!?p> 駱濤……駱大夫想要當場去世,然而王少校并不打算就這么放過他,仔仔細細聽完了該有的解釋,段承則也淡定等那兩位交流完。
幾乎被人遺忘的趙有才挨挨擦擦就快蹭到段承則身邊,另一個白大褂將人提起來,例行公事交代了一番關(guān)于異士前往兵校學(xué)習的事宜后,隨意安慰幾句就將人攆走。
王貞歉意地看向段承則:“同學(xué),十分抱歉。因為您是生命系,所以晚間我們就會派人將您保護起來。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們提出,我們盡可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滿足,當然違法犯罪是不行的。”
段承則捧著手,對于王貞的態(tài)度不置可否,面部表情變也沒變:“有白藥嗎,我手掌很疼,可能昨天才愈合的部分又裂了。”
白大褂想要為自己爭取緩刑機會,忙翻了翻自己的包,取出白藥噴灑在段承則皮下滲血嚴重的手掌上。
王貞看著那算得上是觸目驚心的手掌,和段承則一看就不健康的模樣,再結(jié)合之前他提及被龍蝦鉗子夾住的事,之前一定受過重傷。
所有的生命系不管是民間的還是官方的都會是人爭相保護的對象,不僅僅是生命系強勁的活性能量能有效抑制輻射產(chǎn)生的各種異變。
更主要的,如果不是輻射病病入膏肓,那么都能被生命系的治愈。
在這種情況下,就很難理解為什么作為一個二級生命系異士,段承則能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
沒等王貞把話問出,段承則也自己提出了:“保護就不用了,我的異變現(xiàn)在只能作用于我自己,勉勉強強讓我活著而已,況且我全身骨頭都碎過,經(jīng)脈和血管千瘡百孔。你要不信,我配合你們做個檢查?!?p> 做個檢查并不需要太長時間?;蛟S是因為不信,又或許是因為抱有僥幸心理,王貞和其他人在拿到檢查報告后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別開了眼睛。
千瘡百孔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比喻詞了,段承則現(xiàn)在的身體,還能活著喘氣已經(jīng)是奇跡,或許這要歸功于他是生命系。
肌肉里滲血嚴重,皮下毛細血管每時每刻都在破碎又每時每刻被龐然的活性能量修復(fù);
經(jīng)脈里糟糕到好似被榨汁機胡亂榨汁后留下的渣;
大血管中甚至看不到血管壁,厚厚的血垢成為了新的血管壁,雖然堵住了血不讓它肆意,但血液流速也緩慢到人體可承受的最低限度;
就連心臟,也跳動得有氣無力。這就是為什么段承則一步三喘,面色卻紅潤的原因。
王貞十分不忍,卻又忍不住憤怒,難以想象是誰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生命系弄成這樣。
王貞:“您……”
“哦,意外?!?p> 段承則倒不覺得有什么憤怒的,輕信于人、圣父心態(tài),亦或是被人保護到理所當然、警惕喂狗。
中途翻車能不死已經(jīng)算不錯了,技不如人認栽便是,等咱有遭一日恢復(fù)了,一個一個去算賬也就是了。
在此之前,陌生人都不可信。
再特么信你們那套生命系保護原則,我就是豬!死了也活該的蠢豬!
王貞可以不去詢問段承則究竟遭遇了什么意外,但按照華夏頒布的《生命系保護條例》,為了全人類和生命系異士自己的生命安全,所有的生命系周圍都得被保護起來。
至今還無法量產(chǎn)的生命系,比清除淪陷區(qū)變異生物更優(yōu)先。
對于王貞的堅持,段承則沒再說什么,雖然打定主意不再相信他人,卻還沒有莽到直接跟兵方杠上。
弱小即原罪,這道理放諸四海而皆準,之前配合檢查,不過是鋪墊。
“那行,我就再提兩個要求,”段承則從8歲居住地被皮皮蝦路過淪陷開始,一直都在快死的邊緣掙扎,雖然一直沒什么目標走到哪想到哪,現(xiàn)在也非常想要佛系隨緣一把,然而兵方肯定是不會放任一個生命系在外花式作死。
“第一,你們派人可以,離我最少100米遠,否則后果自負;第二,讓我參加高考?!?p> 段承則本來就是故意搭上學(xué)校兵測線的,比起外面魚龍混雜的團體,雖然兵方條條框框眾多,但至少是按照規(guī)章辦事的。
就算仇家知道他沒死想要在體制內(nèi)動手,也要掂量掂量。
之前翻車事件只知道對方有兵方背景,卻不知道具體是名姓,也沒見過面。
對方既然敢把這么多生命系當成消耗品,又把親兒子派來給自己當奴仆使,還能借著淪陷區(qū)與外界溝通不便的機會將一群生命系死亡的消息隱瞞得死死的,定不是尋常角色。
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又道是“燈下黑”,誰能想到一個不擅爭斗的生命系在上百頭變異生物圍攻下又被同隊隊友捅了冷刀子還能活著。
況且自己現(xiàn)在一看就不健康,一副隨時隨地準備嗝屁的樣子,誰能聯(lián)系到他是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浦海城白旗狩獵處頭子。
對于段承則的小九九王貞不知道,卻對他執(zhí)著于去參加高考很是無語,試圖解釋去兵校他能得到更好的保護和治療。
段承則只用頭頂對她,這句話只好騙騙西部這些被保護的得太好的傻白甜。
全世界都知道生命系真正珍貴不在于數(shù)量,而是在于受傷后所有對人有效的藥物對生命系異士本身毫無作用,所謂醫(yī)者不自醫(yī)就是這個道理。
生命系異士一旦受傷就只能靠著自己身體里活性能量自我修復(fù),修復(fù)好了普天同慶,修復(fù)跟不上損失就嗝屁,之前白熊舉國同哀的那個生命系就是因為修復(fù)跟不上生命流失速度被活活耗死的。
剛剛白藥能對段承則有用就說明他除了身體里僅存自用的活性能量外,已經(jīng)無暇他顧了。
王貞的解釋無人理會,空氣中彌漫著尷尬,這位從發(fā)現(xiàn)生命系的喜悅中回過神來,顯然也剛想到白藥對段承則是起了作用的。
不過再想想手里報告上一團糟的經(jīng)脈,就這樣段承則還能活著,或許這個生命系還能再搶救一下?
略思索片刻,王貞同意了段承則的兩個要求,反正也沒什么損失。
老實說就段承則這樣的身體素質(zhì),能活著已經(jīng)是祖墳冒煙了,若要靠他自己修復(fù),沒個十年八年根本好不了。
況且這些活性能量除了要維持他的生命外還得有多余的來修復(fù)原先受損的,就是不知有沒有那部分修復(fù)能量。
如果沒有,那段承則停止呼吸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但如果他能修復(fù)好經(jīng)脈呢?
等上幾年時間換回一個能救幾十萬人命的生命系,這買賣無比劃算。
至于不準靠近他身邊100米范圍,王貞自動理解為因曾經(jīng)受傷的緣故對其他人有戒心。
段承則得到允許離開醫(yī)務(wù)室后,王貞立刻將他的事上報。
G省領(lǐng)導(dǎo)對這個狼狽得厲害的生命系表示極大關(guān)注,礙于他糟糕的身體,當即先指派一個班的兵方小隊過去給人護衛(wèi),因怕都是男兵引起誤會,還特意派了幾個面相溫和的女兵去。
這邊接到發(fā)現(xiàn)個生命系的消息正激動不已,那邊回到班里的段承則正慘遭圍觀,最后差點錯過了測試的趙有才,剛回到教室就大嘴巴把段承則是生命系的消息透露了,整個15班全數(shù)震驚。
臥槽,不愧是學(xué)神,辣么稀有的生命系的異能也能有哦。
不過到底怎么才能覺醒生命系啊,感覺好酷。
被圍觀的段承則無奈抽抽嘴角,敷衍態(tài)度十分真實:“吃完變異小龍蝦,發(fā)現(xiàn)沒死沒病沒長出什么奇怪的肢體。恭喜,你成為生命系了?!?p> “……”
“……”
“……”
以命探測輻射的好感值,同學(xué)你覺得我們是這么不要命的嗎。
他還生怕人不相信,破天荒的告訴同學(xué)們一個他親身試出來的消息:變異小龍蝦的味道比普通小龍蝦的要好。
特別是從桂省爬過來的水田小龍蝦,個頭大、味道甜、肉質(zhì)緊實彈牙,令人回味無窮,吃了還想吃。
“攻擊力越強,味道就越好,蜘蛛蟹除外。那玩意兒沒幾兩肉不說,肉里全是毒,有解毒的功夫槍蝦都吃了好幾只?!?p> 其他同學(xué)沉浸在“握草生命系真會浪”的震撼里,段妤則震驚于段承則是個稀有的生命系。
至于一個生命系怎么能過得這么狼狽的事實她完全沒去想,滿腦子都是“去了兵校他有了護衛(wèi),還不是想怎么欺負就怎么欺負我!”
等第一批三個派來護衛(wèi)段承則的兵人到達15班教室門口時,全校都知道了這個消息,趕來看熱鬧的老師和學(xué)生差點讓三個兵人擠不進去。
而15班這群被保護得太好、沒心沒肺的同學(xué)還沉迷在變異皮皮蝦該怎么吃的討論里出不來。
作為派來護衛(wèi)段承則的隊長,趙大強眼角抽搐,還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到那位跟肺癆病人一樣的生命系點頭如搗蒜,答應(yīng)帶著一群為了吃執(zhí)意作死的同學(xué)去城關(guān)鎮(zhèn)吃皮皮蝦!
醒醒啊同學(xué),變異皮皮蝦每個都有三米高,你們不是去吃皮皮蝦,是給皮皮蝦送飯吶!
生命系也不能這么造,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等一幫新鮮勁告一段落的小鬼總算都背起書包回家時,趙大強如釋重負。
眼看段承則氣喘吁吁把書包拿出來,正想要上前去幫個忙,就被身旁隊友錢乾一把抓住。
錢乾小幅度搖了搖頭,悄聲提醒:“這位要求我們至少保持100米距離,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跟他說的相背。”
其實錢乾也沒搞懂,其他生命系只會因為身邊護衛(wèi)的人離得太遠不高興,卻從未見過把護衛(wèi)往外推的。
只能猜測這位是不是被之前的隊友傷透了心,警惕性大增。
好不容易把書包背好的段承則心中泣血,我怎么會這么傻,這么傻。
我明明知道今天來學(xué)校只為了進行兵測,還背上這么一堆書,自己作得一手好死,還好昨晚把作業(yè)都做完了,老唐的卷子……
算了,明天來補,如果還有明天的話,希望這群小尾巴能夠遵守諾言。
包里一堆零碎的段承則,裝作沒有發(fā)現(xiàn)那幾個尾巴,一路慢悠悠溜達回家。
他的異能變異方向是對生命體各種意義上的強弱感知、內(nèi)細胞肌體活性強化。
如果普通人的生命值是10的話,那么兵方派來的三個兵人分別是32、33和47。
32和33估計都是特種部隊出身,47那位就是個一級異士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系的。
一般而言,普通成年人的活性值通常為8-20之間,12以下屬于常年不運動的亞健康人群,10-15之間就是健康的人,15-20屬于長期鍛煉、會點自由搏擊什么的人了。
當然這只是肌體活性值,不等于戰(zhàn)斗力。
比如兩只離家不遠的大鵝,雖然活性值只有7,但那翅膀掄起來、大嘴一叼,稍不注意活力值15的人都得跪。
作為一個生命系,段承則絕不承認自己被一對活力值只有9的大鵝攆了五條街。
不知是意識模糊時對變異生物做了什么,再次清醒時,原本每個生命系都能勉勉強強,用外界生命給自己補充活性能量的天賦大增。
只要接近他一定范圍內(nèi)的生物,如果不約束能量的話,很容易就能把其他生命的能量,吸收入體化作修復(fù)他身體的活性能量。
不過中醫(yī)說的“虛不受補”在他這里一樣能體現(xiàn),上星期無意間吸收了一只路過大橘,一半的能量就差點把他撐爆,殘留的活性能量到現(xiàn)在都還沒消化干凈,那種因能量太多撐得半死的事他再也不敢干了。
之所以讓兵方派來的人跟他保持距離也是這個原因,畢竟要是不小心能量暴走,那后果,明日就能跟那仨一起送進火化爐。
一路上段承則先是拐去商店買了幾板電池,打包上一份粥,再加上一把新菜刀才轉(zhuǎn)道回家。
跟在他身后戰(zhàn)士就一路記錄著行進路線,一路跟著他逐漸遠離喧鬧的主城區(qū),在混亂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眾多地面違章建筑中,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道上七拐八拐,又穿過了兩個違章搭建起來的菜市場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段承則淡定摸出個裝一號電池的大功率手電,一面照著路繼續(xù)穿行,一面也裝作看不清放慢了腳步,直到拐過一片在黑暗中顯得張牙舞爪、搭了一半的棚屋,他閃身到墻邊,關(guān)掉手電,靜待那幾個“護衛(wèi)”身影。
果然帶著夜視的趙大強幾人一看前方不遠處晃動的手電突然關(guān)閉,生怕出事急急忙忙趕上來,卻左右不見人。
正焦急間,前方一個角落里一個聲音出現(xiàn)。
段承則:“別再前進了,這里就是一百米范圍的極限。”
“誰?”趙大強一驚之下發(fā)問,問完才反應(yīng)過來,“段同學(xué),我們只是想確認您的安全。”
段承則的聲音里毫無波動:“為了我的安全,這個距離挺好的,再前進就別怪我直接跟你們上級反映。畢竟,我體內(nèi)的能量不是很聽話,狂暴起來連我自己都坑。”
哪怕趙大強等再三保證,段承則還是不放心,只可惜今天為了兵測從早站到晚,帶出來的一包皮皮蝦肉干,被趙有才和高羧那倆貨給吃光了,肚里五臟廟抗議正激烈;
身體里的活性能量,也因為沒有足夠的后續(xù)供應(yīng),叫囂著要立刻吃掉眼前鮮活的生命體,尤其是那個生命強度高達47的家伙,簡直如同一坨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站在面前。
暗罵一聲“我靠”,段承則強忍下快要狂暴的活性能量,匆忙放了句連自己都不信的狠話,一扭頭小跑著遠離了“紅燒肉”。
不顧已經(jīng)聽到腿骨脆弱的咔擦聲,喉頭憋著血的段承則三兩步跑進自己用違章爛尾樓改建的房子里。
手忙腳亂翻出個結(jié)實的塑料袋,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哇”一聲吐出來,順著滿是木頭毛刺的“墻壁”坐下不住喘息。
眼前金光亂冒、耳中轟鳴、腦袋眩暈,使勁搖搖頭企圖讓腦子清醒點,卻于事無補。
只能摸索著把吐血的塑料袋擺在一邊,另一只手到處摸索著裝皮皮蝦干的口袋,摸到了就往嘴里使勁填,配合著買來的粥勉強填飽肚子。
至于衛(wèi)生這些東西,對生命系來說連輻射都能免疫,更別說那些細菌病毒了。
不知過了多久,段承則終于恢復(fù)正常視力——周圍一片漆黑,恢不恢復(fù)都一樣。
歇了一會,他打著手電,又摸出一條蝦干塞進嘴里,仔細查看剩余蝦干數(shù)量后,借著燈光把周圍東西收拾一遍,尤其是吐血的袋子,得等到明天白天找個地方遠遠丟開。
提著手電又補充了房子四周的驅(qū)蟲藥、雄黃等預(yù)防措施,這才有心思提過蓄水桶來把自己洗干凈。
這片爛尾樓是段承則專門選的。
首先,地處棚戶區(qū),算是個城中村,違章建筑蓋得比正經(jīng)房屋還多,不是熟悉這里的人,很容易在這些乍一看很相似的建筑中迷路,七拐八拐的小道四通八達,極其方便跑路;
其次,周圍多是已經(jīng)被官府劃入拆遷范圍的房子,房主早已拿到拆遷款搬離這一片,又經(jīng)過夏日幾場大雨,這些房子里潮濕得很,想要拆來燒火都不能,不怕火災(zāi);
最后,是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雖然遠離主城區(qū)但也離得不遠,貴山市本來就比其他省會城市小,這些棚戶區(qū)恰好處于1.2環(huán),是三個城區(qū)的交界處,流動人口相當大,信息交換量也大。
但凡生活在這里的人都有個共同特點:排外。
這是一輩子生活在這個節(jié)奏比全國其他城市慢了無數(shù)倍的老貴山市人的特點。
不管你富貴還是貧窮,是異士還是普通人,只要你不是貴山市本片區(qū)人,他們都瞧不起你。
段承則的外公恰好就是貴山人,雖然發(fā)跡后搬去了江南水鄉(xiāng)享受富貴,但不可否認的是,比起土生土長的江南人,張潔的蘇州話里總有一股揮之不去深入骨髓的辣椒味兒,就連為人做事都帶著山區(qū)人的大膽爽快。
仗著一口有點歪的貴山市話,虛弱小海綿段承則不過陪著幾個頭發(fā)花白的八卦老婆婆,曬了半個月的夕陽就被她們當成了自己人,連帶著被她們的家人也認可了。
見他一個人瘦瘦的樣子,老婆婆家?guī)讉€大叔按照他的要求幫他把房子弄好,一分錢不要不說,還附贈了他一大碗蒸臘肉。
這些淳樸的人是這個城市最基層的組成部分,也是華夏的大多數(shù),沒什么錢也沒什么勢,一輩子家長里短,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在碎片輻射中毫無抵抗力,也住不起抗輻射的地下小區(qū)。
但跟這群人待在一起,不用想今日怎么活、明日還能不能活,只要開開心心就好,比做眾星捧月的生命系異士有意思多了。
但礙于時不時狂暴一回的活性能量,段承則拒絕用這些人的命恢復(fù)身體,也就拒絕了跟她們住在一起的提議。
畢竟這些能量狂暴起來沒個預(yù)兆,還不等他有所動作就喪失了行動力,一旦狂暴方圓50米范圍內(nèi)所有生物都要被吸走生命。
因此對兵方人也只能往大了說,否則吸了人也就算了,就那“紅燒肉”的生命濃度,怕不是直接能讓他二次爆體。
仔仔細細檢查了周圍沒什么紕漏,那些坑人更大于實際作用的藥粉也沒被人動過的跡象。
動物比人更會趨利避害,自從自己在這片區(qū)域狂暴過一回后,再也沒有生物敢往這片跑了——蚊子蒼蠅除外。
段承則每日必定要吸收這幫不帶腦子的小生靈的活性能量,引導(dǎo)能量修復(fù)全身經(jīng)脈血管,不僅僅為了早日恢復(fù)實力和滅蚊,也是在刻意消耗,免得一時不察又狂暴,若是狂暴在這片區(qū)域倒好說,如果不幸是在學(xué)?!?p> 例行將周圍的小蒼小蚊的能量吸走,用掃帚和撮箕把它們的尸體掃到屋外去,再引導(dǎo)能量洗刷經(jīng)脈三遍并檢查過身邊沒什么遺漏后,段承則爬上床卷過住前面那片陳奶奶送的夏涼被安心入睡。
至于還在經(jīng)脈里自行游動的活性能量,只要沒人打擾,過不了兩小時就會安穩(wěn)下來。
只要沒人打擾……
距離段承則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被他稱之為“紅燒肉”的陳郁正仔細感受段承則的方位。
趙大強不停趕走飛來飛去的蚊子,有些焦急地小聲問他:“哎,這距離已經(jīng)嚴重超了,你到底感受到?jīng)]有。”
陳郁仔細感受一番睜開眼:“沒有,還要再靠近點。”
錢乾:“……真不會被發(fā)現(xiàn)嗎?好不容易近距離接觸生命系,我不想被召回啊?!?p> 陳郁抬頭望了眼四周群魔亂舞的違章建筑,忍不住感嘆:“高手在民間,看這選地的本事,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要是沒自動記錄儀,我已經(jīng)暈了?!?p> 趙大強一巴掌拍在陳郁后腦:“干正事!”
陳郁捂著后腦又往前面挪了幾步,瞇著眼仔細感受,突然頓住:“找到了,目標已睡下,周圍……連只耗子都沒有?!?p> 話音剛落,臉上有些異樣的感覺,就好比一張薄膜從臉上拂過,仔細一摸又什么都沒有。
陳郁趕忙低頭看身上儀器的各項參數(shù),都在正常范圍內(nèi)。
陳郁:“那啥,你們有感覺什么玩意從臉上過去嗎?”不知怎的,他莫名有點心慌,但生命系并不能很好的估計目標距離,只能根據(jù)十米范圍內(nèi)的振動強度和生命強度感受敵人是常識,自己起碼離目標還有個幾十米,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啊。
趙大強:“沒有?!?p> 錢乾:“我也沒有,參數(shù)有變化嗎?”
陳郁:“都在正常范圍內(nèi),可能是風吧。不過這里有點怪,棚戶區(qū)的昆蟲應(yīng)該不少,都小心點。”
不用陳郁說,趙大強和錢乾都明白,這種要拆不拆的棚戶區(qū)里,可以說是昆蟲樂園,耗子蟑螂都是標配,像貴山市這種山區(qū)地帶運氣不好還會遇到蛇。
然而一路上跟著人繞進來還沒怎么注意,現(xiàn)在找到人了才反應(yīng)過來,從進入違章建筑區(qū)開始,這一路上除了蚊子蒼蠅竟然其他的小生物一個沒有,連螞蟻都不存。
三人對視一眼,不免對這位只遠遠見過一面的“生命系”產(chǎn)生了懷疑。
由于豐沛的活性能量,生命系所在的地方要頻繁的除蟲除草才能不被植物和動物埋了,這種能量不僅人類喜歡,生物也喜歡,生物喜歡的表現(xiàn)之一就是成群結(jié)隊的往上撲。
搬遷到青海的京都里有個女生命異士,聽說平生最怕蟲蟻,可惜生命系的特點太過顯著,剛開始的時候那尖叫和眼淚就沒停過,直到一只飛蛾飛進了嘴里……
哪像這位,周圍要不是還有蚊子蒼蠅在,他們都要懷疑這里是死地了。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部分在段承則體內(nèi)裝乖,毫不在意承載者腦袋因為它被一口天外飛鍋砸了個包;
另一部分悄無聲息向探查到的生命體伸出罪惡觸手。
與此同時,陳郁身上的儀器開始發(fā)出警報,三人低頭一看,儀器顯示周圍活性能量濃度正在逐漸上升。
漸漸的從一開始偏低上升到正常,再從正常上升到偏高。
第一次被派來護衛(wèi)“生命系”的三人疑惑又警惕,生命系周圍的活性能量,還能在人睡了之后上升?
更古怪的,活性能量上升,但儀器顯示的生命數(shù)量卻沒變化。
還不等三人想出個所以然,一旁的錢乾突然雙手捂住喉嚨,像溺水一樣掙扎,呼吸間皮肉迅速變青干癟下去,不到三秒就發(fā)出“砰”地一聲栽倒在地上,頭上的短寸也在一瞬間從烏黑到枯黃,合著觸地的頭皮一起化作飛灰,濺起一地灰塵。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錢乾身邊的趙陳二人,二者掏出武器,一面警惕地注視周圍,一面不斷打量儀器——周圍除了生命濃度有些不正常外,其他一切正常。
身為感知系異士的陳郁放開了自己的感知,清楚感知到一股濃郁的活性能量正圍繞在他們身邊,這些活性能量的一段連接著虛空中的黑暗,那個方向恰好是段承則睡覺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感知系異士的能量波動,這些生命系能量只是圍在二人身邊,任由陳郁的感知順著連接點一路摸到了段承則所在的屋里,并親“眼”看到另一端連接點是其腹內(nèi)。
陳郁瞬間了悟這些活性能量哪里來的,然而還不等他提醒同伴,一直圍繞著兩人的活性能量,一個餓虎撲食,瞬間就將陳郁和趙大強身上的生命搶奪一空。
龐大的活性能量匯集在一起,甚至在這片棚戶區(qū)上空形成一長條淺金色薄霧般的生命之河。
這一刻,所有無意間將視線投向這一片的人們都看到了生命之河,然而不等他們掏出手機照下來,那條“河”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