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值得嗎

　　可憐的孩子，家里好吃的好穿的，都供了她，錢珍多就是根野草。

　　因著是女孩，爺爺奶奶不待見，懦弱的楊雪琴，同樣因為自己沒給錢家添個男丁，心存愧疚。

　　對錢珍多基本屬于放養(yǎng)狀態(tài)，到點了給口吃的就行。

　　錢緊見錢如玉一臉呆滯的站在屋檐下不說話，他神色緊張的再次開口，“如玉，你沒事吧？”

　　錢如玉的視線從臟兮兮的小女孩身上挪開，看向錢緊，努力扯出一抹笑，微微搖頭，“沒事?！?p>　　錢如玉罕見的沒張口就懟人，錢緊略顯錯愕。

　　他沒多想，孩子沒事，本來緊繃的面容舒展，語氣關(guān)切，“沒事就好，你在屋里多歇會。要是哪里不舒服，記得叫我們，我們好帶你去醫(yī)院看看?！?p>　　楊雪琴也做好了著被她嗆聲的準(zhǔn)備小心翼翼的說道，“是啊，如玉，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可一定要告訴我們?！?p>　　錢如玉看著他們臉上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和小心翼翼，心頭堵的厲害。

　　明明他們才是長輩，干嘛都這么懦弱，怕她個丫頭片子做甚嘛！

　　她是洪水猛獸嗎？

　　想想前世，她好像還真是洪水猛獸！

　　動不動兇神惡煞的鬧他們！

　　還嫌錢緊沒本事，進不了城，沒辦法讓她過上好日子。

　　以前，每每她用惡毒的言語刺激他，錢緊總是垂著頭，一言不發(fā)的抽煙。

　　那個時候，他一定心如刀絞吧？

　　可這怪誰呢？

　　她小的時候，父親總以謝嵐的名義給她買吃買喝買衣服。

　　還都是高檔貨！

　　因此，潛意識里，她對那個進了城的母親，不但不恨，反而覺得是父親不爭氣。

　　如果他當(dāng)初也能考上大學(xué)，他們一家子就不會分開。

　　她覺得他娶楊雪琴就是自甘墮落。

　　后來，她才知道，愛妻如命的錢緊，哪里是考不上大學(xué)啊……

　　想到錢緊為謝嵐付出的犧牲，錢如玉突然滿心諷刺。

　　她前世都沒來得及問這個死心眼的父親一句，為了那樣一個女人，值得嗎？

　　她值得嗎？

　　她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嗓音說不出的沙啞，“爸，琴姨，你們不用擔(dān)心，我沒事?！?p>　　爸？

　　琴姨？

　　聽到錢如玉對他們的稱呼，錢緊和楊雪琴面色皆是一驚，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震驚。

　　這丫頭，對他們稱呼……

　　這些多年錢如玉對他們，就像對待階級敵人一樣。

　　充滿了仇視。

　　平時總是愛搭不理，就算有事說話也沒個稱呼。

　　陌生疏離的很。

　　在幾年前，分家的時候，她被分給了爺爺奶奶。

　　一家三口住在前院。

　　本來這是一個院子，楊雪琴嫁過來又生了個女兒后，錢有財和老伴看他們兩口子不順眼，一家子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簡直雞飛狗跳，整日不得安寧。

　　后來實在過不到一塊，便分了家。

　　錢家窮，蓋不起新房，便直接在院子中間打了一堵墻，一分為二，一家子變成了兩家。

　　除了她開學(xué)需要學(xué)費的時候，會和父親錢緊有點交集，平時是不怎么搭理他們的。

　　就算搭理，也為啥好話。

　　這一刻，錢如玉看到他們，內(nèi)心五味雜陳，嗓子眼堵的厲害。

　　怕被看出端倪，她挪開了被淚水模糊了的視線，轉(zhuǎn)身去洗臉盆架子上拿臉盆舀水。

　　“如玉，你得趕緊養(yǎng)好身體，學(xué)校馬上就要報名了，你現(xiàn)在學(xué)習(xí)緊張，身體素質(zhì)得跟上?！?p>　　聽聞錢緊的話，錢如玉才想起她現(xiàn)在還上著學(xué)，開學(xué)就是高三下半學(xué)期。

　　“我不念書了！”這是她剛才做的決定。

　　錢緊急了，“為啥不念了？”

　　她背對著他們，拿了臉盆倒水，“就是不想念了?！?p>　　家里窮成這樣，還念個屁！

　　九十年代，農(nóng)民的生活水平普遍都提高了，錢家之所以還這么窮，和供著她和趙斌兩個學(xué)生有直接關(guān)系。

　　一個高中生，一個初中生，一年的學(xué)費加起來是筆不菲的數(shù)字。

　　她前世上過大學(xué)，不用再浪費時間重學(xué)一次，她現(xiàn)在需要的是改變這個家庭的生活條件。

　　上有年過花甲的爺爺奶奶，下有不到六歲的妹妹，錢緊和楊雪琴的持家能力，頂多一家人餓不死。

　　想富？困難！

　　她以后要做這個家的頂梁柱！

　　“不念就算了，如玉也不小了，念的書夠多了?！睜敔?shù)恼Z氣聽著很是愉悅，似乎就在等錢如玉這句話。

　　錢緊的態(tài)度卻是罕見的強勢，“不行，如玉，你馬上就要考大學(xué)了，這個時候怎么能輟學(xué)？”

　　“爸，我也考不上大學(xué)?！?p>　　她狀似隨意的說道，“我沒事了，你們不用擔(dān)心，去忙吧?！?p>　　錢緊和楊雪琴站著沒動，錢有財板著臉趕人，“孩子的話沒聽著？還杵著干啥？”

　　錢緊扶了扶眼鏡，面色沉黑。

　　其他事他可以依著錢如玉，唯獨上學(xué)這件事，他不能由著她性子胡來。

　　“如玉，你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輟學(xué)，無論如何得參加高考！”

　　錢如玉手上拿著毛巾和香皂，沒去看他，語氣平靜，“爸，這事回頭再說，你們先回去吧?！?p>　　錢緊什么心思，她清楚。

　　他覺得虧欠了自己，一心要將她送進城。

　　他認(rèn)為的改變命運的途徑，自然是上大學(xué)。

　　錢有財見大清早的錢如玉又要捯飭自己，不悅的開口，“如玉，你在炕上躺著去，這么早洗啥臉，別再凍著了?！?p>　　孫女哪都好，就是太講究，身體如此虛弱還不忘洗臉打扮。

　　“爺爺，我聽說是昨天是王奶奶的外孫陸景救了我，想過去對他表示感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