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滅村
村中教習一般是各大宗門中筑竅無望的年邁修士擔任，北甲村也不例外。
李夫子，在青鶴門修行二十年，游歷天下四十年，最后筑竅失敗才無奈返回宗門，求個安度晚年地方。
后來被宗門派到北甲村做教習，今年已是八十有余。
一老一少坐在窗前，從村莊談到州城，再從妖奴談到鎮(zhèn)界巨妖。
大半時間都是聶擒熊問，夫子答。
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聶擒熊拱手道：“學(xué)生有一事請求夫子幫忙。”
這是聶擒熊自從與夫子相熟以來，第二次請求夫子幫忙。
上一次是十歲那年聽聞縣城中有修士相約死斗，他央求夫子帶他去城中旁觀。
當時聶大山夫婦都不在家中，夫子剛喝了他帶去的五年酸果酒，推脫不過只好應(yīng)下。
六年過去了，即便后來見到過許多次修士之間生死爭斗。
但是都不如那次留給他的印象深，兩個凝氣后期的修士，像是妖獸一樣碰撞在一起。
沒有飛天遁地，也沒有相互叱罵，只有刺眼的劍光以及突然閃現(xiàn)的法術(shù)。
近距離看到法術(shù)真正攻擊在修士身上，聶擒熊才對終日修行的法術(shù)有了清楚的認識。
可惜那兩個修士雖然修為頗高，但是爭斗之術(shù)不甚高明。
短短幾息便分出勝負，最后一死一重傷。
夫子只評價了兩個字：蠢貨！
此時再次聽到聶擒熊請他幫忙，夫子看了看手旁僅剩小半的酸果酒，嘆了口氣道：“說吧！”
聶擒熊給夫子添滿酒杯道：“豬腰坡上的那窩妖猴，學(xué)生臨走前想把它們除掉?！?p> 夫子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道：“交易斷絕？斬草除根？”
四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聶擒熊開始與山中的一窩老叟猴做交易。
用院中果樹所結(jié)的黃玉杏和妖猴換取黑鐵卵。
黃玉杏果樹是聶大山從深山中移栽而來，當初也是殺了一窩老叟猴才搶下果樹。
果子成熟時自帶一股異香，妖猴最喜歡用黃玉杏釀造靈液培育幼猴。
而黑鐵卵散布在山脈中，妖猴嬉戲時看到都會收入巢穴中，此物有助于溫養(yǎng)金系法體經(jīng)脈。
四年來雙方每月交易一次雷打不動，其中夾雜著各種算計。
妖猴時常用石心鐵卵以假當真，聶擒熊則是用些蟲蛀爛果以次充好。
如今他將要離開山村，父母勢必不會與妖猴交易。
事實上若非聶擒熊堅持，聶大山早就想把那窩妖猴斬殺殆盡。
聶擒熊回道：“這些年那窩老叟猴從學(xué)生處獲益頗多，學(xué)生擔心交易斷絕后，妖猴貪心作祟，給家中惹來災(zāi)禍?！?p> 夫子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沒有婦人之仁！看來當初帶你去大黃村一行，算是對了?！?p> 聶擒熊聽罷，不禁回想起兩年前在大黃村見到的慘狀。
與妖猴交易之事說給夫子后，夫子便屢屢勸誡妖族乃是生死大敵，不可輕信。
當時聶擒熊雖然不信任妖猴，但是也不覺得雙方會發(fā)生沖突。
直到大黃村被屠村的消息傳來。
大黃村距離北甲村三十余里，是周圍最富庶的村莊，村正甚至是一位筑竅境修士。
村子靠著與白皮鬼猿交易山中藥材靈果，從不耕種田地卻積攢了大量的錢財。
聶擒熊聽聞后，一度打算等到修為有成也依照他們“馴養(yǎng)”老叟猴。
但是白皮鬼猿卻早有異心，憑借交易來的丹藥突破境界后，竟然勾結(jié)其他妖獸殺入大黃村。
縣城的青鶴門修士收到緊急傳訊趕到時，整個村莊已經(jīng)沒有一個活口。
事后聶擒熊跟隨夫子過去，整個村子每棟廢墟上都插著一桿白幡。
村外的空地上，增添了整整一千三百二十座新墳。
回到北甲村，聶擒熊雖然仍舊在和老叟猴做交易，但心底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結(jié)它們的念頭。
兩人約定第二天日出時分出發(fā)殺妖，夫子道：“今夜恐怕是你我最后一次‘飲酒論道’了。”
聶擒熊面色一變，道：“夫子！不是還有十余年嗎？”
凝氣修士大多可活一百左右，以夫子的年紀大限應(yīng)該還早才是。
夫子笑罵道：“瞎想！聽說馬關(guān)城附近隕落了一尊地廣境妖獸，留下一個小世界，老夫打算進去再試一次?！?p> 修士修行之法效仿上古妖魔而來，因此與妖獸有頗多相似之處，都分前后四境。
前四境法天象地，凝氣、筑竅、丹胎、元相，一步步煉成法相真身。
有的真身如千丈巨獸，有的真身如深海冰鯉，有的真身三首八臂，有的真身卻好似披甲神靈……
后四境吞天食地，化靈、地廣、天玄、歸一，逐漸在體內(nèi)開辟小世界，聚靈煉法。
無論人族還是妖獸，開辟小世界后其中往往種植大量珍稀靈藥。
聽到夫子不是大限將至，聶擒熊也松了口氣道：“夫子定能有所斬獲，再續(xù)道途！”
二人又敘說了好久，聶擒熊才告辭離開。
此時夜色已深，四處一片幽靜。
聶擒熊爬上馱山龜?shù)溃骸褒斒臀一丶?！?p> 馱山龜朝著竹樓慢騰騰地點了下頭，轉(zhuǎn)身朝著林外走去。
入夜后經(jīng)常會有妖獸下山進入村子覓食，村民大多都呆在家中。
因此每次聶擒熊回去時，夫子都會令馱山龜護送。
天空懸著三輪大小不一的明月，在它們照射下遠處山峰像是一只只匍匐著的巨獸。
一聲聲悠長獸吼從深山傳來，聶擒熊取出腰間短斧全身戒備。
剛剛進入村子，不遠處傳來一陣“霍、霍、霍”的摩擦聲。
借著月光聶擒熊看到前方路口站著一個高不足四尺的壯漢，手中拿著一柄長刀正在磨刀，四尺長的刀身在月光下顯得極亮。
聶擒熊坐著馱山龜經(jīng)過時，朝那人拱手道：“多謝刀叔！”
壯漢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yīng)，低下頭繼續(xù)磨刀。
刀叔原名錢晨北，之前北甲村中公認的下一任村正，可惜幾年前突遭變故。
那年刀叔攜帶妻小去縣城游玩，回村途中被妖獸襲擊，不但妻小盡去，雙腿也被一頭豬妖碾碎。
若非有一個跑商的修士路過，恐怕他全家都會盡死于妖獸之口。
傷勢痊愈后，雖然憑借法力仍舊可以正常生活，但是他卻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極少理會其他人，夜晚經(jīng)常在路口磨刀，像是在等候妖獸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