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方言睜開眼,摸了摸有些發(fā)腫的臉頰,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昨天那殺手一拳,看起來啥事兒沒有,可一覺睡下來,整個臉完全腫了,碰一下都疼的方言呲牙。
推開窗,天色還很暗,昨日秋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明顯感覺開始夜長晝短,這一個月他養(yǎng)成了生物鐘,每天早上五點(diǎn)多就要醒一會兒,今天睡到七點(diǎn)已經(jīng)是懶床。
旁邊的滿月還在呼呼大睡,它難得竄進(jìn)了方言被窩,而不是睡在他枕邊,不知是不是天氣太冷。
手臂上的傷口方言只能自己稍作處理,僅僅一晚,看起來就有愈合的趨勢,雖說還沒法太用力,可絕對不如被艷鬼傷的重,他也不能去醫(yī)館,那殺手如今還丟在街上,今天肯定會有人排查,自己還是盡可能減少嫌疑,上次和梁師爺透漏的那點(diǎn)信息,已經(jīng)讓這老頭兒起疑心了。
側(cè)著身子,方言沒有著急起床,而是靜靜思考著問題。
昨夜他就想了很久,對于這幾家公子哥,他要如何處置?除了殺了他們,是不是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與此同時(shí),顏大小姐也在想關(guān)于方言的問題。
“小姐,張小樹今日未去武館,據(jù)報(bào),昨夜他們在家中辦了桌宴,可能都喝的有些不省人事,您看,今日去是不去?”
吳伯隔著房門,輕輕對房內(nèi)的顏雨柔說道。
顏雨柔還未起床,雖然早就醒了,可還是忍不住在被子多呆了會兒,畢竟被子才是最溫暖的地方,聽見吳伯渾厚的聲音,猶豫了一下說道:“老時(shí)間吧,晌午用完餐便去?!?p> “小姐,還有件大事,這段時(shí)日,伯陽可能不太平?!?p> “說。”
“一個時(shí)辰前,有人在中街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據(jù)說是朝廷欽犯曹江鴻......”
“......知道了,還是照常去。”顏雨柔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么平淡,那么柔和。
“是,小姐?!眳遣茏杂X的退下。
房里的顏雨柔雙手抓著被角,把自己包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在外面,烏黑的頭發(fā)有些亂,可能是因?yàn)樽蛲硭檬?,小臉也紅撲撲的。
她神色很震驚,聽見曹江鴻身死的消息她差點(diǎn)以為自己聽錯,心中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久違的慌張和不知所措。
曹江鴻此人她很清楚,被朝廷通緝十五年,排出無數(shù)大內(nèi)高手都沒能提走他的腦袋。
知道曹江鴻來伯陽,她認(rèn)為張小樹必死。
一個月下來沒去見他,除了不想打擾,更多的,是想忘記。
和方言不知道怎么面對這個未婚妻一樣,她也沒有想好怎么面對這個未婚夫。
“之前聽了那老人的話,究竟是對是錯呢......”顏雨柔心中默想,思緒不知不覺回到了以前。
她一直都不喜歡張小樹,從小開始就是如此,即便兩人青梅竹馬,可她覺得,張小樹這人沒有靈魂,只是一具空殼。
很早很早之前,顏雨柔都忘了是四歲還是五歲,爺爺就牽著自己小手,去了一個陌生人家,那人家中很普通,但叔叔阿姨對自己很親切也很疼愛,而且竄門的次數(shù)很多,她開始逐漸習(xí)慣這家酒鋪。
后來她才知道,從這時(shí)候開始,自己就是張家的兒媳,角落里那個看起來不比自己大多少的木訥男孩兒,就是她的未婚夫。
第一眼看到這個消瘦的男孩兒,顏雨柔大大的眼中充滿好奇,年幼的她什么都不懂,只是單純的想找一個玩伴,所以叔叔阿姨詢問她愿不愿意的時(shí)候,她回答了愿意。
那個小男孩也被問到了同樣的問題,他仿佛很久才聽懂大人們說的話,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從此以后,張家和顏家結(jié)為親家,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只有父親、母親、爺爺,大人們還不允許自己說出去,乖巧的顏雨柔輕輕點(diǎn)了頭。
看著爺爺臉上如釋重負(fù)的笑容,顏雨柔覺得,爺爺似乎并不是那么開心......可為什么要笑呢?
顏雨柔從小就跟隨母親學(xué)習(xí)各種禮儀、持家之道,她一向都表現(xiàn)的很乖巧,或許是因?yàn)樗揪秃渺o,對于家里的話可以說言聽計(jì)從,爺爺也很寵愛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看見她受一點(diǎn)委屈,都會生氣的吹胡子瞪眼,有幾次自己挨了父親的罵,她親眼看著爺爺抄起桌腿追著父親打,把本在抽泣的自己一下逗出了笑容。
時(shí)間不知不覺過去,每次爺爺帶著自己來這家酒鋪,都會坐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開進(jìn)酒鋪后院,然后抱自己下來,讓她和張小樹一起玩耍。
可她發(fā)現(xiàn),張小樹這個一點(diǎn)都不好玩......
他很少說話,就算說話也是呆呆愣愣,似乎要很久才能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也從不跑動,手里捧一本書能看上一天,逐漸,顏雨柔失去了和張小樹玩耍的興趣,她更愿意自己在家中練練琴,寫寫字,前往酒鋪的次數(shù)也變的越來越少,有時(shí)爺爺主動提出,她也會拒絕。
一直到十三歲,顏雨柔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jì),這時(shí)她發(fā)現(xiàn),這個本就不令人討喜的未婚夫,在她心中地位愈發(fā)低下,她總是覺得這未婚夫只是一具空殼,一具憑本能行事的軀體,終于,她壯著膽,和爺爺提出解除婚約的想法。
爺爺那么疼愛自己,想必......不愿意看見自己后半生侍奉一具空空如也的軀體吧?
那時(shí)的她,還很天真。
啪!
一耳光狠狠甩在臉上!
這一耳光除了打醒她,也打破心中幻想。
顏老爺子沒有收斂力氣,這一耳光讓她的臉腫了足足三天,牙齦有些滲血,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被打,哪怕是嚴(yán)厲的父親至多只是訓(xùn)斥她,不會動手打她,沒想到,第一個對自己動手的,是疼愛自己的爺爺。
委屈的她哭著跑了出去,那天,沒有一個下人跟上來,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沒有,他們?nèi)勘粻敔旉P(guān)在府里。
只有她一個人在棵老槐樹下哭了一整天,陪伴她的,只有頭上盤旋的烏鴉。
自己恨爺爺定下這門親事嗎?
毫無疑問,她恨,可看見爺爺日漸蒼老的面龐,她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爺爺從小到大是怎么疼愛自己的,她心中有數(shù),而且知道爺爺不是那種為了權(quán)貴折腰之人,哪怕是京城中來伯陽游玩的世家公子想要輕薄她,都被爺爺叫人滿街追著打,聽說爺爺后來還遭受了責(zé)罰。
甚至許久后她才知道,那耳光打完后,自己在槐樹下哭了一日,爺爺躲在房里不停抽打自己耳光,抹了一天眼淚......
可為什么一定要定下這門親事?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喜歡張小樹這個木頭人,好看的皮囊她見過太多,張小樹長的雖然不錯,可依舊無法讓她喜歡起來。張叔叔和阿姨對自己都很好,自己也很尊敬他們,可每次看見張小樹那愣愣的眼神,自己就如同被潑了盆冷水。
我,不喜歡張小樹。
那夜過后的顏雨柔,把一切全部藏在心中,在所有人眼里,她依舊是那個乖巧聽話的大小姐。
一個月后,她知道了叔叔阿姨外出遭山賊伏殺的消息,這消息讓她久久不能緩過神,心中雖然很難過,可還有一絲淡淡的解脫,這樣的話,自己解掉婚約的機(jī)會,會大一些嗎?
參加了叔叔阿姨的葬禮,顏雨柔跪在地上,祭拜著自己未來的公公婆婆,一雙美眸通紅。轉(zhuǎn)過視線,發(fā)現(xiàn)張小樹依舊是那副傻傻的模樣,手里還捧了本書,他居然在自己爹娘的葬禮上還有心情讀四書五經(jīng)?
顏雨柔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可更讓她失望的是,即便如此,爺爺依舊沒有松口。
可短短三日,噩耗傳來。
爺爺重病瀕死。
臨終前的老人,蒼老的手一直握著她,而且控制著自己力道,生怕抓疼了這個孫女,老淚縱橫,嘴里一直重復(fù)的說:“柔兒,爺爺對不起你......可你一定要嫁......爺爺對不起你......”
看見爺爺這副模樣,顏雨柔第一次哭的這么傷心,哭的這么絕望,哭的這么......解脫。
顏老爺子的葬禮舉辦了七天,平日里看似溫柔聽話的顏雨柔,卻堅(jiān)持要守孝七日,一直熬到身體堅(jiān)持不住昏了過去,這才被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給抱進(jìn)房里,下葬那日,幾乎整個伯陽城每家每戶都來了人,就連公務(wù)繁忙的知府老爺,都抽空來給顏老爺子上了幾炷香。
誰也不知道,這是顏雨柔在懲罰自己,懲罰自己心中閃過的那絲解脫。
平日里顏老爺子為人和善,結(jié)下不少善緣,再加上顏家在這伯陽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三千送葬人這等場景,恐怕伯陽今后幾十年都難碰上一次,顏雨柔也在伯陽城一舉成名,這漂亮又孝順的大小姐,成了無數(shù)公子哥關(guān)心的對象,哪怕是一身喪服,都能看得出這小丫頭眉眼正在慢慢張開,年紀(jì)稍大些,一定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
這偌大的葬禮上卻少了一人,少了一個一定要來的人。
那就是她的未婚夫,張小樹。
暴躁的洛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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