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提親(二)
春風(fēng)十里，江南景色如詩如畫，游人踏青，孩童玩鬧，碧水青天。就算什么都不做，單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就足以賞心悅目了。
但相由心生，對景物的理解也由心生。卿九看見這樣的景色，總會想起以前和楚暮在一起得時候，雖然已是秋冬，落葉肅殺，但也抵不住心里的歡喜。反倒現(xiàn)在，無邊春色仿佛在提醒她曾經(jīng)醉過的溫柔鄉(xiāng)，曾經(jīng)幻想過的一生一世。
心中鈍痛，可面上卻沒有表露，許是心里痛到麻痹，在沒有怎樣的情緒可以宣泄心里的痛。她曾幻想過自己哭天搶地，可勾了勾唇，只是揚起一個諷刺的笑。
罷了，就這樣過吧。
卿九在房中拿了本草藥書辨認(rèn)藥材，默記作用品性。突然有人噔噔噔的跑過來，急促的拍門，“姐姐快出來，出事了！”
“怎么了？”卿九隨手把書放下，打開門。
“外面來了好多人，提了好多東西，說是要來...要來提親！”
不知好歹！卿九暗罵。
剛掀起簾布走進(jìn)醫(yī)館，一個老太太就迎了上來，笑得仿佛一朵菊花，表情殷勤至極，仿佛卿九是給她送銀子來的。卿九認(rèn)出她是向柳老頭打聽自己事情的那個人，心中更是鄙夷。
“姑娘，你可有福了??！”激動的樣子仿佛她自己出嫁。
卿九繞過她，看見地上打開的三個沉重的木箱，里面盡是奢華之物，還有一個托盤，放了幾百兩銀子。十幾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人站在一旁，把病人都趕了出去，稍有不滿就遭到更為粗暴的對待。
張婆子也不管自己被冷淡，以為卿九看到了這些嫁妝而蒙了心，也是，不論誰看到這些，也都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嫁出去吧。
湊到卿九身旁，“姑娘我跟你說，王公子身家不凡，是我們這里的總督，家財萬貫啊。況且尚未娶親，您去了就是頭一個呢！你看這嫁妝，除了王公子，誰還能出手那么闊綽啊。嘻嘻，這事兒還是我這老太婆給你說的，回頭嫁過去了可別忘了我啊，啊！你們說是吧！哈哈哈?！?p> 邊說邊要抓卿九的手。
卿九抬手一避，張婆失力，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帶著東西滾出去?！?p> 張婆面色不愉，言辭也變得尖酸刻薄，“王公子跟我說你潑辣刁蠻的時候我還不信，哼，果然如此，不就有那一張皮囊。本就是個下賤胚子，王公子你都不嫁，咋？你這賤民還想嫁宮里呢！呸！”
卿九沒有生氣，她覺得張婆子話糙理不糙，就因為這張皮，才惹了這么多情債。自己的身份怎么能與未央閣主相提并論，恐怕自己年老色衰之時，裝出來的情意也就不在了吧。
張婆見卿九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說動了，遂把話說軟，“你看，王公子在我們這兒，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公子，多少姑娘往他身上貼他還不要呢，就單單看中了你。你嫁過去，雖不是正房，也算是側(cè)妻，對你這樣的沒沒權(quán)的人來說來說，足夠高攀了吧?！?p> “那我可謝謝您了?！鼻渚牌ばθ獠恍Α?p> “哎，這不就是了么。哎！你這賤丫頭，你干什么呢！”
卿九看都不看這些金銀珠寶，重達(dá)百余斤的箱子被她一腳踢翻，三個箱子里的東西撒了一地，卿九還用腳撥拉幾下。閃閃發(fā)亮，還挺漂亮。
張婆癱在地上，爬到東西旁邊，捧了一手的珠翠，放聲大罵：“你個小賤蹄子，這東西多寶貴你不知道么！老娘苦口婆心跟你說了半晌，你他娘的就沒聽進(jìn)去一句！不就是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婊子么，在這兒又侍奉爹又侍奉兒子，立他媽什么貞潔牌坊！”
柳斯雙目通紅，沖上錢狠狠地甩了她兩巴掌，把她打倒在地。指著她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虧我還信了你那裝可憐的鬼話，你是個什么東西，也配這樣說她！”
柳斯品性忠厚，說不出什么再狠些的話了，這回估計是他二十多年第一次打罵別人。
卿九一腳踩到張婆肩膀上，稍一用力骨頭就脫了節(jié)，發(fā)出殺豬一般的嚎叫。
嘴唇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慢悠悠道：“柳斯說的對，你算個什么東西啊，也配在我面前叫囂?！?p> 一邊說話一邊加力，周圍的壯漢不知如何是好，他們可不像那個沒腦子的婆子，不敢惹公子點名要的人不快，可公子也吩咐了，不管怎樣也得把人給帶回去。
“姑娘，跟我們回去，這事兒還可能不再計較?！睗M臉絡(luò)腮胡的男人聲若洪鐘。
“滾！”卿九冰冷的眼神射向他，他心中竟產(chǎn)生了恐懼，那種眼神，像是冰雪里的餓狼，孤傲、冰冷、決絕。
卿九早就不耐煩了，她挑揀整理草藥的耐性在這里絲毫沒有體現(xiàn)。
壯漢像是軟綿綿的枕頭，凌空飛了出去，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
卿九把自己當(dāng)成了武器，腳下的凌亂也不能阻擋她的前進(jìn)，她在十幾個壯漢中間反轉(zhuǎn)騰挪，速度快到看不清，不到一刻鐘，他們就被挨個扔了出去。
卿九居高臨下，“剛剛讓你們帶著東西滾，你們不聽。那好，現(xiàn)在也走不了了，那就自己爬回去吧?！?p> 爬？圍觀眾人看著地上疊羅漢的人，沒看出什么不對，突然一個人驚呼：“看他們的右腳！”
他們的右腳都被掰斷了，扭曲的歪向另一個方向，看樣子，好了恐怕也只能當(dāng)個跛子。
圍觀百姓發(fā)出歡呼，他們痛恨王家許久，可王家權(quán)勢逼人，只能忍氣吞聲。
原來江南之地雖富庶，可王家還不知滿足，搜刮民脂民膏，下人也好像主子一樣橫行霸道。特別是那個王助，強搶民女，流連青樓，不學(xué)無術(shù)，這都是出了名的混賬。今天被一女子收拾，自然是大快人心。
“誰要看大夫，在外面等一會兒再進(jìn)來?！鼻渚呸D(zhuǎn)身關(guān)上了門。
“把地上收拾收拾吧，還得我們自己收拾，真是煩人?！鼻渚欧銎鹣渥?，看到了眾人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怎么了，快點收拾吧，一會兒還要開門呢。”
除了卿九波瀾不驚，其余的人顫抖著手撿起撒在地上宛如廢石一般的珠寶，價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