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賞賜（一）
跑馬燈不少見，可大多燈上都是武將們騎馬相互追趕的花樣，而現(xiàn)在桌上放的這只宮燈樣子并不新奇，只是轉(zhuǎn)動起來的畫面應(yīng)景，是青鸞展翅欲飛的模樣。
“甚是好看?！北″懮系那帑[在燭火的照映下顯得靈動活潑栩栩如生，秦霄然想要伸手去碰，還沒觸到就被長福按了下來。
“小心燙手?！?p> “帝姬難得出門一趟，宮里竟然也不放心，派這許多的人跟著也就罷了，還巴巴送盞燈出來。”
“是怕外面掛的這些花燈不夠帝姬觀賞的？”
秦霄然這話說的有些不敬，長福除了笑著嗔怪她多話卻也不說別的，夏竹溪在一旁看得奇怪也不敢多問，只盯著那花燈看。
何箬竹見她一個人發(fā)呆，悄悄扯了她的衣袖低聲給她解釋兩人的關(guān)系。
秦霄然的外祖母與長福帝姬的外祖母是表姐妹，兩人從小一同長大脾氣秉性又十分相合，感情倒比親姐妹還要更好。因著這層關(guān)系兩人出閣之后依舊來往密切，連帶著秦夫人同皇后幼時也常常相見，親緣關(guān)系雖然不近，但關(guān)系也是極好的。
秦霄然比長福小了五歲有余，宮中沒有玩伴宗室里也沒有年紀(jì)相當(dāng)?shù)呐?，長日無聊只能召原本就常常入宮的秦霄然陪伴，秦霄然行事隨心不像宮中謹(jǐn)言慎行的丫頭們那般拘謹(jǐn)，但處事也十分有分寸從不做真正逾矩的事，久而久之兩人之間的相處就有些隨意起來。
“宮里的爾虞我詐一定讓人覺得憋悶，不然帝姬怎么會從宮外召人相陪。”
何箬竹被這句話嚇得臉色發(fā)白，果真是無知無畏，什么都敢宣之于口，也不知長福與秦霄然聽見沒有，趕緊低聲斥道，“在胡亂說些什么？”
“是我失言了，姐姐莫生氣，我……”
“夏小姐在和箬竹說什么，竟要背著人?！?p> 秦霄然在長福臉上看不出喜樂，只是剛剛隱約聽見只字片語，大概知曉兩人在說什么，私下議論皇室還被帝姬當(dāng)場抓住，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長福原本就是被她硬拉出來的，而且她“”最厭煩別人心里有惑不當(dāng)面去問而是私下打聽，當(dāng)下被抓個正著若是應(yīng)對不當(dāng)少不得被一頓發(fā)作。
“她兩能說什么，無非就是……”
“我沒問你?！彼p描淡寫地打斷秦霄然的話，只看著眼前這個臉上還有些稚氣的孩子，“夏小姐說?！?p> “小女很是羨慕帝姬與霄然姐姐?！?p> 長福輕哼一聲，靜靜等待著她的下文，夏竹溪話說出口，人也冷靜了下來，也虧得小時候同哥哥斗智斗勇腦子轉(zhuǎn)的快些，“小女自小沒有玩伴，各位姐姐也是到了京城才認(rèn)識的，因而剛剛同箬竹姐姐說，很是羨慕帝姬同霄然姐姐相處的樣子?！?p> 夏竹溪覷著長福沒有不悅的樣子，又加了一句，“很像家人?！?p> “慎言！”秦霄然聽到那話心里一驚趕忙阻止，這話哪里是可以隨便說的，她家同皇后的情緣關(guān)系并不很近，這若是被別人聽去再添油加醋地加上些什么攀附皇族的只言片語傳揚出去，那可真是一個秦家都要賠進(jìn)去。
“帝姬莫怪竹溪，她初入京城不知禮數(shù)，不是有意冒犯?！?p> 何箬竹在一旁也被嚇出一身冷汗，長福勾著嘴角不動，看著她良久才開口道，“她原就是我妹妹?！?p> 夏竹溪屏息立在原地，聽到這話也沒能松一口氣，她垂著頭靜靜等著，周圍的小姐們也因著氣氛微妙而漸漸停止了交談，總有似有若無的眼光瞟向兩人，長福輕咳一聲，“剛剛一陣風(fēng)吹過來，送了些什么姐姐妹妹的進(jìn)了耳朵里，原是你們在說這個?！?p> 畫舫里的小姐們一門心思地聽著這邊的動靜，長福掃視著周圍的閨秀們，目光所及之處，一個賽一個的安靜，剛剛還好奇的目光也收了回去，開始若無其事地賞起燈來。
長福勾勾手指示意夏竹溪上前，她微傾身子貼在夏竹溪的耳邊問道，“誰給你的膽子私下議論皇室，你有幾條命？”
“本宮今日心情不錯，看在霄然的份上就當(dāng)你是年幼無知，去吧。”
夏竹溪不知她聽見了多少，在這艘畫舫上待得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如早些退出去，她后退沒兩步又被長福叫住。
“你腰上的禁步不該接著宮絳，改成別的更好。初次見你，將這個賞你吧，好好收著?！彼龔难辖庀乱粭l白玉蓮花荷葉禁步，“不必謝恩，箬竹去送?！?p> 夏竹溪捧過禁步，長長的禁步懸在空中，輕輕一動就叮當(dāng)做響甚是悅耳動聽，她依著規(guī)矩謝了恩才又繼續(xù)往后退了出去。
“你也太胡鬧了些，什么都敢說?！焙误柚裣氲絼倓偟氖逻€有些后怕，“什么姐妹不姐妹的，那可是皇室血脈，誰敢和帝姬去論姐妹？你也實在是大膽，想到什么都敢說?！?p> “還有你同我說的那句，你有幾個腦袋？你家人有幾個腦袋？就即便罪不至此，你哥哥的前程又還要不要了？”
夏竹溪從前說話就不怎么小心，到了建康雖然時常提醒自己收斂但偶爾還是會忘記，原本她還只是有些后怕，現(xiàn)下被何箬竹一連串的責(zé)問嚇得有些惶惑，她實在是不擅長應(yīng)對高位者，應(yīng)對失儀甚至都不大重要，只是不要牽累到他人就好。
“我也就罷了，只盼著不要累及姐姐們和家人。”
何箬竹說完氣也消了大半，見她也一副后怕愧疚的模樣又不得不柔聲安慰，“今日之事就算過去了，回去也不要提及，事情牽扯到帝姬，船上的小姐們也不敢外傳?！?p> “這一陣鬧得，嚇到了罷?！庇魏揪褪浅酥嬼秤问幰蝗?，來往之間兩岸的花燈未必能看全，夏竹溪已然沒有了賞燈的心情。
“這一場燈，可算是白看了?！?p> 夏竹溪望著河面上燭光的倒影，船還沒到就被波浪攪得支離破碎，生生被鬧出些愁緒來。
“你還想著賞燈，好在這船快到岸口了，把你好好送還給竹清哥哥，我就算功成身退了。你若想賞燈，再從岸邊走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