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消息(二)
信國公夫人遠(yuǎn)比夏竹溪想象的要沖動決絕得多,沒過幾日她就聽到了國公夫人在國公府投繯自盡的消息,她突然覺得手指冰涼僵硬,連繡針直直戳進(jìn)的手指都沒有發(fā)覺。
“原以為她怎么也要鬧上一場的,誰成想竟背著人偷偷自盡了?!币运男宰幽睦锬苓@樣認(rèn)命,可偏偏就是這么悄無聲息地投了繯。
“誰說不是呢,信國公這幾日為著今上的話輾轉(zhuǎn)難眠,說是身子也有些不好,一直吃藥養(yǎng)著?!倍罐⒔袢粘鲩T買些絲線,正遇著信國公府的小廝在外面四處找白麻白綢,她看小廝們神色凝重就知道國公府出了事,趕著打聽了一番才將事情聽了個大概,“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只怕對信國公的病更不會好了?!?p> 國公夫人雖潑辣,可到底還是顧及孩子的,今日她這般抉擇想來也是希望宮里那位看在自己以命破局的份上善待府中獨(dú)子,“她這般決絕,想來是決心將此事攬?jiān)谧约荷砩咸嫘艊鈬?。?p> 驟然聽了這消息的確有些讓人詫異,細(xì)想之下也覺出了些端倪,此事若與信國公無關(guān),以國公府的跋扈自然是要狠狠鬧上一場,盧玦再重要,在國公夫人心中也比不得自己的兒子。她若背上謀害皇親的罪名,她的兒子自然不會再有什么好前程了,“國公夫人知曉的事不少,她此番為的不過就是保全國公府,對了,她未留下書信?”
“未曾聽書有書信留下,不過奴婢聽說,國公夫人這幾日總有些失神,總抱著他家二少爺?shù)倪z物流淚,一面哭還一面說些什么?!倍罐⒂浀脧那奥犎苏f過,國公夫人應(yīng)是不認(rèn)字的,自然也寫不了什么書信。
“她倒是時常說些什么你的孩子沒了,別人的孩子也別想活之類話,像是不大正常?!倍罐⒔袢章爜淼南⒘愕睾?,也是想到哪里說到哪里,“對了,國公府還給她請過一個大夫,抓了不少凝神的藥?!?p> 夏竹溪嗯了一聲,既然選了最決絕的一步,想來也將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了,這些話只怕也是刻意說了叫侍女們聽見的,將事情的緣由都攬到自己身上,自然是要找個好些的理由。記恨南安郡主害死自己的兒子,順帶恨上了整個越恭王府,因而指使人設(shè)計(jì)越恭王世子,當(dāng)真是合乎情理。
“信國公夫人這一步棋走的只怕要讓江尚書頭疼了?!?p> 將一切罪名推到國公夫人身上,只要活著的人供詞間沒有錯漏對不上的,便不會再有什么后。
“奴婢看江尚書倒是一點(diǎn)也不頭痛,頭難清楚的很,方才回府時,奴婢看見刑部的人往國公府去了?!彼曇粽f的極小,像是怕被什么人聽見,上回夏竹溪大發(fā)出去兩人,鄧夫人怕她院子里的人不夠,又特意買了許多小丫頭進(jìn)來,如今院里并不全是她見慣了的人,少不得小心些。
國公府沒了誥命夫人雖是大事,可府中無人鳴冤叫屈,又對好了說辭只說是自盡,刑部倒是的確沒有什么去查證的道理,“江尚書親自帶人去的?”
“看著官服的樣式,的確當(dāng)是尚書大人的官階?!?p> 夏竹溪放下手中的繡架揉了揉額角,“或許是前去吊唁也未可知,畢竟是國公府的喪儀,連你出去買個絲線都能知曉,想必國公府早遣人去各處報喪了?!?p> 信國公夫人雖未被刑部帶走提審,但到底也與江尚書所審的案件有關(guān),如今驟然離世,無論如何都當(dāng)告知刑部。江尚書帶人前去吊唁也并無不妥。
豆蔻當(dāng)時看著此事也覺得奇怪,便悄悄跟去信國公府看了,國公府的靈堂尚未設(shè)好,府前的燈籠也是才掛上去的,“即便是要吊唁,總歸也要等到府里安排妥當(dāng)才行,奴婢跟在他們后面好一陣子,總覺得他們像是去興師問罪而非吊唁的。小姐,該不會是江尚書查出什么了吧?”
要查早該查出來了,總不會等到這邊人剛沒那邊才有線索,這未免有些太過巧合了,“信國公未作出抉擇之前,刑部里面的那些人,誰敢貿(mào)然開口?!?p> “奴婢怎么總覺得此事不簡單,國公夫人一死了之,信國公府或許尚能保全,可盧玦不依舊是設(shè)計(jì)世子之人?難不成他被國公夫人蒙蔽去設(shè)計(jì)世子,便可也以此脫罪了?”她撇了撇嘴,覺得朝堂上的事實(shí)在是錯綜復(fù)雜的很,“朝堂不大安全,動不動就是黨政,不然就是設(shè)計(jì)陷害,奴婢看還是安心做個富家翁安全些?!?p> “哪里能這樣容易脫罪,不過國公夫人既將此事攬下,那便是她自己與高青梓的恩怨,此事信國公最多擔(dān)個治家不言的罪過,盧玦不過也就是個初出茅廬受人脅迫犯下大錯,用他在南疆的功勞功過相抵再有他父親求親,左不過是撤職關(guān)押。此事同黨爭能有什么關(guān)系,完全變成……變成私仇……”
夏竹溪原先還覺得豆蔻的話有些好笑,可她越說聲音越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站起身來,先前一直以為今上是為了西北安定才要護(hù)著盧玦,現(xiàn)下想來此事或許再深查下去便能查出和黨爭有什么關(guān)系,宮中那位冷眼旁觀了這樣久,定是因著江尚書快查到什么了才會突然給國公府傳話。
仔細(xì)想來今上前幾日叫人給國公府傳的話也十分刻意,像從來就沒想著掩人耳目,字字句句都讓人覺得國公夫人的確設(shè)計(jì)陷害了高青梓,自然在信國公耳朵里聽起來也透露出讓他推發(fā)妻出來頂罪的意思。還有盧玦,盧府即便再聽國公府的話,畢竟也關(guān)乎自家唯一的血脈的生死,怎么會一直對盧玦不管不顧,盧玦又怎么會這樣沉的住氣,至今不發(fā)一言,除非……除非有人許諾過保他性命。
信國公已經(jīng)是高不能高的官位,再往上便是宮中的人了,夏竹溪心中有個很不好的想法,但又不知能與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