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
我不愿向人問路，我愿意問道路本身。
山村教師
2010年12月24日，陰，川中西鄉(xiāng)山村小學。
西鄉(xiāng)是畢勝紅的故鄉(xiāng)，這座故鄉(xiāng)在汶川地震之前就已經被地震埋葬在山里。沒有留下半點西鄉(xiāng)存在過的痕跡。
當地百姓在一些基金的支持下，在西鄉(xiāng)原范圍內新建了一所學校，任命為西鄉(xiāng)小學，以此來祭奠曾經的西鄉(xiāng)。
說是小學，其實就是兩棟平房，一片院落。
前面一棟平房就是教室，后面一棟靠著山的是幾間教室宿舍、廚房、衛(wèi)生間、倉庫等空間。
建成已經有十多年了，也一直沒有翻新過，教師和校舍都比較老舊。
而我在這個西鄉(xiāng)小學教書，已經半年了。
今天是平安夜，我答應過我的學生要給他們一個不一樣的平安夜。
總共一個教室里面坐了50多個年齡、程度不一的小學生，這些學生現在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在他們對外界充滿好奇的心靈中，這是比上課還要值得投入無數的有意思的事情。
下午就不上課了。我?guī)е鴮W生們開始做節(jié)日的準備。圣誕樹是必須要有的，但是恐怕我們這邊沒有這個條件，那就用畫的吧。我把圣誕樹的照片給學生，讓畫畫還不錯的幾個自己去黑板上畫一個大大的圣誕樹。圣誕帽也是必須的，幸虧我這邊在雜物室內找到了一段紅色的綢布，找?guī)讉€心靈手巧的學生照著樣子縫了起來。禮物從哪里來呢？幸虧前任老師給我留下來無數彩色這，我找了一些玫瑰花、小動物折紙的樣板，也讓學生們自己做。最重要的是圣誕蛋糕，山里的孩子還沒有吃過蛋糕。我提前網購了需要的東西，讓有車的縣干部下來的時候從縣里帶給我。然后，我就開始學做圣誕蛋糕。
忙活了一個下午，我和同學們的成績終于要見分分曉了。
黑板上的圣誕樹像模像樣的好看，帽子雖然有點滑，但是喜慶的感覺卻非常棒，彩色紙做成的小禮物盒子和小動物玫瑰花貼在樹上，也很棒。里面最一般的就是桌子上的蛋糕了吧。我用自己拙劣手工做的一個蛋糕，雖然不太圓整，但是看著也很可愛。
前任老師真是個寶藏，他還留了一個吉他給我。經過無數次的練習，雖然水平只到爬格子的我，無線循環(huán)彈一個圣誕單曲也還是足夠駕馭了。音準，孩子們不會太介意的。
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節(jié)日開始了。我彈起了圣誕曲，帶著學生一起唱歌、游戲、送禮物、吃蛋糕，他們很開心。我一邊彈奏，一邊癡癡地看著他們的笑臉。
真美！不是嗎？
多么容易滿足的孩子，多么干凈天真的眼睛。
怎么才能永遠保留那么干凈天真的眼睛呢？
我彈著吉他，旋律開始漸漸變慢。
教師窗邊，有人湊近了玻璃窗看過來。
是他。
我知道我短暫的山村教師生涯就要結束了。
我換了個曲子，送別。
在悠遠的吉他聲中，我知道離別要來了。
圍爐夜話
教師宿舍。
窗邊，前任教師的一張沙發(fā)和餐桌配在了一起，再搭上一張?zhí)僖?，就是我平日里吃飯辦公的地方。
吃過飯，我招待他喝茶。
支起煮茶的小爐子，架起茶鍋，邊煮邊喝。
老易調侃我：你日子不錯啊，閑散神仙。
老易，易建勛，金匱策聯(lián)的老總。我的茶友。
?。菏裁达L，把你這個大忙人給吹來了。
易：哎。是我服務的一個客戶要在大山附近的鄉(xiāng)鎮(zhèn)搞開發(fā)，我們公司接了他的前期。
?。耗悄阃Ａ魩滋炷兀课?guī)闵嚼镛D轉。
易：明天上午要開提報會的，就今晚有空，特意找你來了。
?。荷铰凡缓米甙?。
易：轉得頭都暈了。
?。耗呛炔?，越喝越清醒。
天南海北瞎扯了一些有的沒的，我們兩并沒有越喝越清醒，反倒有些茶醉了。
?。豪弦祝@山長水遠的，你找我到底什么事?。?p> 易：我們認識幾年了？
丁：認識大概七年了，這個深交也就這幾年。
易：你知不知道，圈里，我只把你當成真正的朋友？
?。耗阏f。
易：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嗎？
我搖搖頭。
易：那次我通過第三方請你吃飯，讓你轉客戶給我。沒想到被你一口回絕，那天的飯你也沒讓我請。八十萬，七年前的八十萬，你竟然拒絕了。
我笑了笑。
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認你了。但我沒想和你交朋友，我覺得你太干凈了，在圈子里面走不長的?？墒?，沒想到這些年，畢丁傳奇，不斷刷新圈子的認知。
?。耗闶莵肀頁P我的嗎？
易：我來邀請你，加入策聯(lián)，負責前策部門。你有沒有興趣？
丁：我可是被甲方因為貓膩事件開除的，你敢要我？
易：沒有誠意，我開四個小時的山路特意跑來嗎？
我沉默，加了點新茶燒水。
這時候，窗外天光泛白，一反夜晚的黑，片片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
?。合卵┝恕?p> 我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融化在我的手中。
?。褐x謝你，老易。
易：你不回去了嗎？
丁：這個——
易：我們是老友了，我也直說。你也三十了。三十而知世情。你覺得你能躲在這躲多久呢？
?。何抑?。
易：一年還是兩年？
?。耗悄阌X得地產這種瘋狂的形勢會維持多久？一年，兩年？
易：說實在的。這個都是政策說了算，我也不知道。
?。亨?。09-10年的房價翻了一番，是四萬億砸出來的結果。它提前催生了房價的瘋狂上漲，必定不能持久。我覺得很可能明年就到頭了。
易：那好啊。形勢不好才是我們專業(yè)發(fā)揮的時候。
我笑了。
易也笑了。
我們心照不宣地笑了，在瘋狂之下，專業(yè)一直只是陪襯而已，甚至連陪襯的地位都不如。
易：你還回去嗎？
?。翰恢?，還沒想好。
易：我明天一早走，我希望明天能等到你的好消息。
說完正事，我們就茶又聊了很久，直到半夜。
我安排隔壁的客房給老易休息。
自己回到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