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物體”渾身黑撲撲的,有細(xì)長的四肢和亂蓬蓬的毛發(fā),此時“它”正在黑衣人手中不住掙扎,嘴里不斷發(fā)出“嗚~嗚~噢~噢~”的咆哮聲。
耶律齊疑惑地看著那個“物體”,隨即有些沮喪——這明顯不是“小雪狼”,這讓他想帶只雪狼崽回去伺養(yǎng)的打算落空了。
耶律宏的目光越過哥哥的肩膀:“哥,白狼,白狼跑過來了!”
耶律齊回首望過去,只見一團(tuán)白云,從山谷下向著這片小山丘上飛馳而來。
“竟然跑過來了!”耶律齊的雙眼再度現(xiàn)出興奮的光,“弓弩手,準(zhǔn)備!”
山丘上的數(shù)十名黑衣人立刻分列兩旁,齊齊舉起弓弩。
雪狼已飛馳至山腳下,抬首望著閃著兇光的兵器,它放緩了速度,抬首向山上發(fā)出一聲狼嚎。
黑衣人手中的“物體”也回以一聲嚎叫,同時掙扎得更為猛烈了。
“看來倒還有點用處,把它給我。”耶律齊向黑衣人伸出手。
黑衣人將那“物體”交過來:“小王爺,小心,這東西兇……”
“我看看,能讓雪狼不顧安危,這倒底是個什么?”
“應(yīng)該是個狼孩兒?!焙谝氯舜?。
耶律齊伸手撥開擋在那物體臉上亂蓬蓬的毛發(fā)。
藏在亂發(fā)的確是一張人類的臉,但長在那張臉上的卻絕不是人類的眼睛,那雙眼像錐子一樣尖利、有著猛獸般的兇殘,仿佛可以直刺入人心。
耶律齊因那目光一個失神,小狼孩兒忽然暴起,猛地咬上他的手腕。
“啊~”耶律齊的臉因疼痛而扭曲。
“哥!你們,你們還不快拉開它!”耶律宏在一邊大叫。
周圍的黑衣人圍過來,抓頭發(fā)的抓頭發(fā),捏下頜的捏下頜,抓肩膀的抓肩膀……可無論是打是拉,那小狼孩兒卻只是咬著耶律齊的手腕不放,一雙眼睛也只是直直地盯著耶律齊一個人不放。
“一群蠢貨,殺了它!把它的頭砍下來!”耶律齊大喊。
一個衛(wèi)兵撥出利刃,向小狼孩當(dāng)頭刺下。
山丘下發(fā)出一聲慘厲的嘶吼,雪狼直直地向山頂沖來,狀若瘋魔、快如閃電。
耶律齊厲聲大叫:“弓弩手!射殺!我要那只雪狼!”
一句話的功夫,那雪狼已沖上山頂。
無數(shù)弓弩齊發(fā)。
血,在雪白的皮毛上,仿如雪中紅梅,點點綻放。
耶律齊興奮地舞動雙手:“中了!中了!”此時才發(fā)現(xiàn)手中已輕,那只“狼孩”已不在手上。
與南宮御影同來的中年文士一手托著那狼孩兒,一手捏著它的下頜,已退至南宮御影身側(cè),仿佛從未移動過。
狼孩兒的額頭上有一道數(shù)寸長的傷口,顯然,是那文士在黑衣人刀鋒落下時將它救了出去。
好身手!
耶律齊的目光微縮,但此時他更為關(guān)注的卻是中箭的雪狼。
雪狼已沖至山頂,身上的白色皮毛也已被鮮血染紅,變成了一只“血狼”。
血狼艱難地又向前行了數(shù)步,終于在距離耶律齊、南宮御影幾人五步之外,轟然倒地。
倒地的雪狼沒有立刻氣絕,它睜大著雙眼,看向那文士手中的“狼孩”,眼里竟有種類似于人類的乞求與悲傷。
有清稚的聲音響起:“耶律兄,這個東西,就送了我吧。”南宮御影怯怯地看向耶律齊,同時指了指文士手中的雪狼。
“南宮若是喜歡,下面的狼皮讓你選十張帶回去,至于這個東西……”耶律齊碰了碰手腕上的傷疤,鷹目中閃出一抹厲色。
“狼皮又粗又硬,還是沾了血的,我不要,這個東西看上去倒比我府中養(yǎng)的猴子好玩些?!蹦蠈m御影的眸子如孩童般純清,“就用這個做為交換,如何?”
耶律齊看著南宮御影遞過來的寶刀,微微點了點頭。
大魏,這就是大魏,所謂的貴族名士只知風(fēng)花雪月斗雞走狗,一把寶刀竟用來換一只“猴子”??磥碚绺富仕f,這天下將由大遼勇士縱馬馳騁!
“留些人手把這里收拾下,狼皮削了帶走?!币升R指了指地上的雪狼,“抬上它,我們回營!”
早在雪狼王沖上山丘時,山下狼群的陣形已渙散,而在雪狼王倒地那一刻,群狼便如被打折了脊梁般,失去了斗志。
此時山下,遼軍的狩獵已近尾聲。
雪狼身前的鮮血已流成小河,它皺起上唇向靠近它的人類露出尖利的狼牙,發(fā)出低沉的咆哮,卻無法站起身來,它的力氣已隨著血液離開了它的身體。
明白所有努力只是徒勞之后,雪狼王望向狼孩,發(fā)出數(shù)聲悲鳴,那聲音再不是之前的激蕩壯烈,似帶著縷縷溫情,如母親臨終前對子女的聲聲叮嚀。
狼孩兒一聲長嚎,在中年文士手中不住掙扎,皺鼻齜牙兇相畢露,中年文士收回托在它下頜處的右手,反手在狼孩后頸處一記手刀,狼孩雙眼一閉,癱軟在文士的懷里。
雪狼王依舊大睜的雙眼已顯渙散,幾個黑衣人小心地靠近它,試探了幾下見它確實連抬爪的力氣都沒有了,才將它抬起。
奄奄一息的雪狼王依舊望著狼孩兒,忽如回光反照發(fā)出一聲嘶啞瘋狂如簫如簧的長嗥,那聲音悠長凄遠(yuǎn),在草原山谷間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