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再至濮陽
后來聽軹侯說起她敢與匪徒對峙,沒想到那么一個瘦小單薄的姑娘,有那么大的膽子。
中秋那晚,他倆四目相接,他只覺她是這世間最與眾不同之人,她如此堅定,自信地說出她的想法,從此他便生了愛慕之心。
在后來的相處中,昭辰齊總是忍不住在她面前表現(xiàn)得更好,可她總是躲起來,他越靠近,她越離得遠(yuǎn)。
回長安以后,她那么熱情,那么愛撒嬌,昭辰齊覺得她是屬于自己的,所以他主導(dǎo)著一切。
昭辰齊看著眼前的雪,想起兩人約好今年的雪天要一起煮酒。
可是她卻化為了一縷青煙。
他走到當(dāng)戶身旁,抬手撫上當(dāng)戶的棺槨,所有的快樂都離他而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和最愛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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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寅時,天還漆黑,昭辰齊帶著李當(dāng)戶回長安,皇上下旨要他親自送回,他再三踟躕,可是皇命不可違。
他說他會在年前回去,他說過完年要下聘,他說要娶她。
當(dāng)戶說要立了大功回去,要讓阿嫂崇拜地看著他,說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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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因為腳還不能動,趙阿兄就在當(dāng)?shù)卣伊艘粦艮r(nóng)家,他每日幫男主人扛包,只需要包兩人的吃住。
這戶農(nóng)家除了男主人,還有女主人秦阿姊,秦阿姊帶著兩個小孩,家里還有秦阿姊的太公,老太公已經(jīng)八十幾了,也聽不見人說話,每日只是坐在門口發(fā)呆。
好在七十歲以上的老人是由朝廷撥糧食養(yǎng)著,小兩口的生活也不算太難。
秦阿姊每日在家搓麻繩貼補(bǔ)家用,她心善,經(jīng)常來照顧林心,可是林心呆呆的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有時候飯也不吃,秦阿姊見了著急地要喂她。
趙阿兄看了嘆口氣,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變成了這樣,但是他能感覺到是因為那個姓昭的校尉,可是怎么問她,她都是一言不發(fā),只是流淚。
林心的腿要重新長,沒個一兩個月是好不了的,唯一好的是,林心整日坐在床上,哪兒也不去,除了發(fā)呆就是流淚,正骨師傅來了一兩次,每次都說她的腳長得很好。
只是她原本就營養(yǎng)不良的身體,更弱了。
直到十二月過完,進(jìn)入了正月,林心才偶爾回答秦阿姊的話。
她總算是緩過來了。
那個在她眼里閃閃發(fā)光的男人,那個說要娶她的男人,那個支撐她在山里一路走來的男人,這么快就娶了別的女人。
秦阿姊這一個多月來一直照顧不方便的林心,之前秦阿姊說什么,她也聽不進(jìn)去,這幾日緩過神來,聽見她原來一直都在勸慰自己。
“不管遇到多大的事,不能這樣折騰自己,日子要過下去,開心的不開心的總歸都會過去的?!?p> 林心點點頭,她不能這樣下去,后面的日子長得很,她可以自己愛自己。
第二日一早,屋中只有林心一人,她拿出自己的小羊皮,這塊羊皮她那樣珍視,可是他竟然那么快就離開了。
林心拿起剪刀要將它剪碎,剪子已經(jīng)撐開到了羊皮口,可是自己怎么都下不去手。
她想起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他的眼神明明就是喜歡自己的,他明明那么在乎自己。
“沒用!”
林心罵著自己,又抱著羊皮號啕大哭。
“你怎么可以這樣狠心!這么快就另結(jié)新歡!”
最終林心沒有下得去手,她還是把羊皮裹在身上。
她自欺欺人地想:這樣好的皮子,留著保暖好過丟了。
月底時,林心的腿能動了,趙阿兄扶她出來走動一下,可是她太久沒有見太陽,居然暈倒了。
她躺在床上告訴自己生活還要繼續(xù),可是找不到繼續(xù)下去的理由,她急需一個目標(biāo)。
第二日林心扶著墻走到門口,院中的秦太公見了,顫巍巍站起來,朝林心伸了伸手中的幾杖。
這幾杖是太公七十歲時朝廷頒發(fā)的,幾杖柄上有一只玉鳩。
林心對他福身又搖搖頭,秦太公慢慢坐下繼續(xù)看著外間發(fā)呆。
下午趙阿兄便給她做了一個拐杖。
翌日早間林心架著拐杖自己出來走走,北方的天氣還是有些寒冷的,但是河水已經(jīng)化冰了。
她在河邊休息,看著這河水面上霧氣騰騰,林心把一直隨身攜帶的香囊丟進(jìn)了河水之中。
這只香囊他倆一人一只,只可惜,他不要了。
林心看著香囊一點點浸濕,最后沉底,她對消失不見的香囊喃喃自語道:“今日就與你告別,此生已無可能再見,就當(dāng)作一場夢,也該醒了?!?p> 二月初時,村里舉辦了隆重的祭祀,立春后的第五個戊日,稱為“社”。
“示“表示祭祀,“土“就是土地,這一天就是祭土地。
林心想到可甜說自己出發(fā)時曾在章臺路甲口的土地供奉,誰知這一路走來,并沒有受到保佑。
但是可甜認(rèn)死理不認(rèn)輸?shù)木?,林心記住了,她也要堅?qiáng)地活下去。
她開始每日幫秦阿姊搓麻繩,她逃跑時拿了一些銀子在身上,現(xiàn)在換了一些五銖錢,每日讓秦阿姊燉些湯養(yǎng)身子。
三月時,林心的身體總算好了許多,腿也能走了,她與趙阿兄一起動身前往濮陽,去尋找舅舅一家。
趙阿兄說:“等你找到家人,我便要去從軍?!?p> 原來,他的計劃是如此的。
“趙阿兄,你不與我一同在濮陽生活?”
趙阿兄搖搖頭,他要去參軍,他要報仇。
從上谷郡的下落到東郡濮陽,只要直直朝著南走,翻山越嶺,不要轉(zhuǎn)彎,便能到了,只可惜,沒有這樣的大道。
他們就這樣朝著南去,繞過許多危險山地,林心跟著野外生存能力極高的趙阿兄,算是撿了好幾條命。
可是四月初,他們剛到鉅鹿郡,聽聞了一個消息。
“黃河水徙,我們剛從那邊逃過來投奔親戚的!”
林心內(nèi)心十分焦急,不知舅父一家現(xiàn)在怎么樣了。她看著這一老一少,有些著急地一直問。
黃河水從頓丘東南流,他們來時聽聞長安派人來堵決,可是他們還是不敢呆在東郡了。
林心一聽頓丘,想到當(dāng)初王大娘與阿蠻對自己的照顧,立刻決定先往頓丘尋找他們。
兩人星夜兼程,趕往頓丘,到達(dá)東郡時已是四月底,四處都是逃難的人。
據(jù)說皇上命濮陽人主爵都尉汲黯、右內(nèi)吏黎侯昭澤率領(lǐng)數(shù)千囚徒前往堵決,已經(jīng)控制住災(zāi)情。
可是沒有見到王大娘與阿蠻,她不放心。
二人來到頓丘時,整個頓丘已經(jīng)沒有居民,空空的小鎮(zhèn)四處都是倒塌的房屋與泥沙。
趙阿兄看著失神的林心,對她說:“我們先去濮陽找你的舅父一家?!?p> 林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然沒了主意,好像一切壞消息都向她涌來,她不停地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很快又會破滅。
她跟著趙阿兄來到濮陽,她上次到濮陽,上午遇到昭辰齊,下午便被抓住了,再來到濮陽,林心已經(jīng)滿身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