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伯看了她一眼,語重心長道:“小姑娘面生,不是本地的吧,聽老朽一句勸,柳府之人死狀慘烈,罪犯殺人如麻,你還是別淌這渾水了?!?p> “小姑娘看著年紀(jì)不大,早點(diǎn)回家吧,別讓家人擔(dān)心了?!?p> 卿言微怔,她賺錢不就是為了回北冥境見姑姑嘛,清羽?她不想去。
至于那個人,腦中浮現(xiàn)起那道風(fēng)姿卓絕的墨色身影,心里泛起一陣酸澀,他才不會在乎吧。
卿言搖了搖頭,腦?;謴?fù)清明,又道:“多謝老人家關(guān)懷,我是來桃花鎮(zhèn)投親的,聽說他們住在柳府附近,這才打聽的,若您知曉,還請告知一下。”
老伯聞言,道:“原是這樣,你從這里往東走,沿著相思河,過一座橋,看到一棵大柳樹就到了。小姑娘小心些。”
卿言笑著向老伯道了謝,往東走去。
相思河水靜靜流淌,河面上漂浮著許多淡黃的花朵隨水蕩漾。
是昨晚和易辭放過荷燈的地方啊,想到這兒,卿言拍拍腦袋:“不要再想了?!?p> 過了橋不遠(yuǎn)處卿言就看見了大柳樹,這棵柳樹枝干粗大,看著有些年頭。
柳樹后便是柳府,恢宏氣派。
門口守了捕快,卿言不動聲色地觀察片刻,悄悄躲過捕快,繞到柳府側(cè)面,搬了幾塊石頭壘起來,爬到墻上準(zhǔn)備翻過去。
大老遠(yuǎn)就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盡管做了心理準(zhǔn)備,卿言看到院內(nèi)的景象還是忍不住一陣反胃,頭偏過去什么也沒吐出來,還好早上沒吃飯。
院內(nèi)到處都是尸體,殘肢斷臂,鮮血滿地。
尸首的心臟都被挖掉了,空洞洞的,血跡黑紅。
這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下此狠手。
卿言緩了一會兒翻身進(jìn)去,院子里空無一人,小心踩著干凈的地方穿過院子,進(jìn)到大廳。
有兩個身著華服的人耷拉在椅上,眼球外翻,心臟之處空洞洞的,血還在嘀嗒嘀嗒地往下滴。
這應(yīng)當(dāng)是柳老爺和柳老夫人。
柳家少爺估計(jì)還在官府接受問詢。
這是沒有來得及處理尸體?還是官府在保護(hù)現(xiàn)場,方便調(diào)查?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有利于她查看便好。
卿言慢慢走過去細(xì)看,他們的心臟不像是被刀劍剜出來的,倒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挖出來的,傷口處還冒著絲絲黑氣。
卿言閉上眼睛,聞了聞。
她方才看過,周圍沒有種植桂花,空氣之中卻有一股似有似無的桂花香。
想必真是桂花妖做的,也不知這桂花妖和柳府有什么恩怨。
“你是誰?”卿言正思索著,身后的問話忽然打斷了她。
轉(zhuǎn)身,出現(xiàn)了一藍(lán)一金兩道身影。
問她的是穿金色云紋衣裳,頭帶銀冠的年輕男子。
金衣男子身旁是一位身穿黛藍(lán)色衣裙的女子,容貌傾城。
兩人手中各執(zhí)一劍,皆金光閃閃,一劍刻“拈香”,一劍刻“云凌”。
拈香劍,云凌劍,卿言眼睛微微收縮,握緊了竹簫,開口:“你們是誰?”
能夠悄無聲息將門外的捕快解決掉,堂而皇之地從正門進(jìn)來,這兩人武力不低。
周身又有術(shù)法靈力的氣息,卿言頓了頓,又笑問道:“修道的?”
“你才修道的。我們先問你的,沒聽到嗎?你是哪個,在這兒做什么?”金衣男子不耐煩的回道,將劍指起來對著卿言。
卿言正欲說話,那位身著黛藍(lán)色衣裙的女子伸手壓下了金衣男子的手,道:“阿云,不要這么沖動?!?p> 說完,轉(zhuǎn)身看向卿言,躬身微笑道:“在下卿胥,這位是舍弟卿云,阿云不懂事,言語沖撞姑娘了,我代他向姑娘道歉?!?p> 卿胥,卿云,還真是他們……清羽族的少族主,大小姐,她的……姐姐和哥哥。
這兩人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和姐姐?
盡管已經(jīng)猜到了,卿言還是怔愣了會兒,還以為此生不會見面的,沒想到見的這樣快,他們怎么會在這兒?
這里離北冥境不遠(yuǎn),難道……剛想到這里,卿言就搖了搖頭,怎么可能,他們怎么會來找她?
“喂,跟你說話呢,搖頭做什么?”卿云不耐煩道。
“我姓申,單名言。來這兒……當(dāng)然是為了賞金啊?!鼻溲苑磻?yīng)過來,回道。
“言?你的名字和我妹妹的名字一樣。啊,我妹妹和你年紀(jì)也差不多呢?!鼻漶懵犃?,微笑看她。
卿言嘴角扯了抹微笑,道:“是嗎?還真是巧呢?!?p> “阿姐,和她說這些做什么,喂,你,申言是吧,不要為了錢命都不要了,這里有妖邪作祟,你一個沒靈力的快些離開?!鼻湓埔琅f是不耐煩的語氣。
卿言不想理他,轉(zhuǎn)身繼續(xù)看傷口,卿云看她不理自己,氣急地走上前來,滿臉怒氣:“跟你說話,是沒聽到嗎?”
“別過來!你的劍氣會觸發(fā)……”卿言對卿云大聲喝道。
可惜沒有攔住卿云,尸首感受到卿云的劍氣靈力,竟然顫巍巍站起來,向他們走過來,血滴答滴答流了一地。
卿言和卿云見狀向外退去,卿云邊退邊罵道:“這是怎么回事?”
血淋淋的尸手向二人撲來,卿言的素色衣裙被鮮血染開成一朵氤氳的紅花,緊接著一道藍(lán)色身影擋在二人面前。
“妖邪在尸首身上留了反噬咒,若是感受到強(qiáng)大的靈力,尸首會成為可怖的殺人武器。你們快躲開!”
話未說完,柳老爺和柳老夫人再次向三人撲來,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眸色血紅。
卿胥伸出一劍砍了尸首的雙手,尸首感覺不到疼痛,繼續(xù)向三人撲來。
卿云旋踢一腳,將兩具尸首踹回廳內(nèi),三人退到院子,背靠背圍成圈以防御的姿態(tài)站著。
所有的尸首都顫巍巍站了起來,三十二具尸首一起撲過來。
卿胥和卿云收了劍,兩人合作捏了個訣,而后以兩人為中心發(fā)出一圈金色的光暈,震向四周,尸首被震開,四分五裂,血肉橫飛。
卿言再鎮(zhèn)定,看見此景也忍不住偏頭閉上眼睛。
心里默默念起往生咒,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這是她在話本里看的,也不知是否有用,愿生靈安息,早日轉(zhuǎn)生吧。
沒有安靜多久,那些倒在地上的破爛不堪的尸首漸漸消失化為污水,然后凝聚成一團(tuán)巨大的黑色的霧氣,向三人襲來。
“不好!快躲開!”卿胥是清羽族大小姐,心懷眾生,危難當(dāng)頭也不忘相護(hù)他人,當(dāng)即朝卿言喊了一句,把她推到旁邊,以身相護(hù)。
在黑霧形成之時,卿言的右肩開始微微刺痛,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卿胥說了什么,就看見那團(tuán)黑霧向她撲來。
這是……煞氣?什么情況?這里為什么會有這個?還有,不是三個人嗎?為什么只找她一個?
因?yàn)樗每磫幔?p> 沒有時間細(xì)想,卿言朝側(cè)邊避開,那團(tuán)黑霧緊跟其后,要看就要撲到她身上。
情急之下,卿言拿起腰間的“燭風(fēng)”放在嘴邊吹起安眠曲來。
她自小是個樂癡,姑姑曾嘗試著教過她吹奏那些余音繞梁,曲調(diào)婉轉(zhuǎn)的曲子。
可惜教習(xí)效果甚微,只得教她最簡單的安眠曲。
她學(xué)會這首曲子足足用了一年。
后來姑姑許是想開了,也不再逼她學(xué)習(xí)其他的曲子,只要求她把安眠曲融會貫通。
通過年復(fù)一年地練習(xí),這首安眠曲,她倒是熟悉的很。
簫聲悠揚(yáng),風(fēng)聲乍起,庭院的竹葉被吹的颯颯作響。
自“燭風(fēng)”發(fā)出淡淡的白色幽光,黑白相撞,硬是擋住了煞氣,黑色的霧氣漸漸淡去,消失不見。
煞氣消失的一瞬,卿言失了力氣向后倒去,幸好后面柳府種了竹子,她扶著竹子喘息。
煞氣是亡魂怨氣所化而成,中了煞氣的人可瞬間術(shù)法大增,所向披靡。
不過會使人迷失心智,不分是非,沒有痛覺,沒有情感,爆發(fā)之后則會七竅流血,四肢俱裂,爆體而亡。
民間雜書記載,傳聞九重天上的神仙,渾沌之界的妖魔,亦或黃泉河畔的鬼怪,無一不俱怕煞氣所擾,皆是避而遠(yuǎn)之。
人間最近一次關(guān)于煞氣的記載,也是在三百年前了,但這不過是傳說,真實(shí)性早就無從考證。
世上亡魂眾多,怨氣怕是九湖四海都填不完。
煞氣尋常不會出現(xiàn),只有被強(qiáng)大的力量召喚才會出現(xiàn),不知這偏遠(yuǎn)的桃花鎮(zhèn)怎會有人竟能召喚出尸首身上的煞氣。
幸好召喚出的煞氣不算很多,不然還真是棘手。
卿言思緒翻涌間,卿胥走過來,手放在她的肩上,關(guān)心詢問:“你還好嗎?”
卿言看著卿胥關(guān)懷的神色微怔,輕聲開口:“我沒事?!?p> “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不過你也太弱了,吹了會兒簫就虛弱成這樣?!鼻湓圃谂猿靶λ?,語氣間卻十分欽佩。
“你們是誰?在這兒做什么?”遠(yuǎn)處傳來一聲怒喝。
三人還未答話,那人已然跑了過來,怒氣沖沖,是個著一身喪服的男子,看裝扮想必是那位僥幸逃過一劫的柳家少爺。
怎么這么巧?
“??!你們做了什么,你們……”
男子看見了滿院的尸首,怒意四起,眼中像有火焰在燃燒,聲音氣得直顫抖,凌厲的質(zhì)問他們。
“柳少爺,很抱歉……”卿胥方開口解釋,那柳少爺就像老虎一樣撲了上來。
邊撲邊怒吼道:“是你們!你們就是兇手!我要?dú)⒘四銈?!?p> 卿云一腳準(zhǔn)備踹上去,還未碰到柳少爺,一道紅光閃過,打在柳少爺身上。
柳少爺人往后彈了出去,吐了口血,落在地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