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來春風意,不知樹開來。
寒風里,孤碑前,亡了故人,心甚寒。
端之跪在碑前,他的師兄弟都曾來勸說,他渾渾噩噩,毫無波瀾。他究竟是不是錯了?從他的行為舉止,更惹出同門對他可憐。
掌門過來問,也沒有結(jié)果,端之的模樣,已經(jīng)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活在自己的一個世界,明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事了矣,一切都讓它過去吧!”掌門嘆言。
看端之已經(jīng)是一個廢人了,對太恒山,已經(jīng)毫無價值,四大核心弟子,少了一個,掌門決意,春時,在太恒山升上一柱斷劍,重新另舉一名太恒山弟子來補缺端之的位置。
四核心,分管主修,外勤,內(nèi)務(wù),執(zhí)守。端之負責山中執(zhí)守,干系山中秩序與平安。
這一位空缺久了,屈寄勛也難抽開身,他雖暫領(lǐng)執(zhí)守之務(wù),反倒他的外勤也受到了影響。
原本屈寄勛是要去赤首門的,太恒山出事后,便擱置了此事,如今開了春,山道好轉(zhuǎn),也是時候門中要弄點事勢,以彰顯太恒山天下第一劍的臺面。
掌門著令屈寄勛去準備,預(yù)計在夏前甄選出一名核心弟子出來,四大核心弟子需齊全,才能使山里更有秩序。
這核心弟子可是太恒山的大事,十多年前原本就應(yīng)該板上定釘,可忽生變故,四大核心少了一位,按照古往,門中需以進行擂臺的形式,決勝出提名人。
入太恒山的人,也許是有預(yù)知能力,掌門的施令,不知怎的,讓山下的人都知道了,且他們今天入山,就是要來看太恒山新上的核心弟子,更多是在猜想誰會有可能拔得頭籌。
并不是只有端之那一代弟子優(yōu)秀,同樣,幾乎每時太恒山都涌現(xiàn)出不少出色的弟子,只是他們都沒有十年前的機會,四大核心弟子已滿,再如何優(yōu)秀,也是沒有機會可以繼承山門衣缽。
今年被眾人知道的能者,也是被認知到的門中弟子有,洪自當,孝全勝,葛通,錢博,魏宇辛,這五位是呼聲最大有機會的,他們在太恒山已經(jīng)有七八年之久,對他們來說,這次新增一個核心弟子的位置,可謂機遇。
每個人都有自己那個心目之人,但位置只有一個,有人會落臺,就此背離太恒山,這樣的事見多不怪,真正留下的人,又究竟多少人懷著真心。
劍道無道,劍心隨心,這是每一個心懷俠客夢的人都向往的,太恒山從不逼迫任何一個人必須要忠誠,在山里的人,不過是同道修習而已,只有山門核心人物才會被重視,如同當年劍圣廢道而離山,心之所向,任誰也無法改變。
朱予荀在人群擁簇之中,他的眼睛里倒影許多山門弟子列陣,而負責此事的是核心弟子中的林海青。
山門第一人,除劍圣之外,那便是燕九,他不會出現(xiàn)在這種喧鬧之地,誰也不清楚他到底躲在哪一個山洞里修煉,上一次朱予荀攪得太恒山翻天地覆的地步,如此了,都沒能逼出他,所以有五年不見他出手,無人知他修煉的進展為何。
屈寄勛從內(nèi)門領(lǐng)了數(shù)十名弟子,見到山下的人提前有了消息,紛紛來此觀望太恒山的論劍,經(jīng)此之后,幾乎便可見到天下第五的影子了。
“山門弟子聽令,今日開啟論劍之門,只為想知曉你們心中的劍道,劍為尊,但道無卑,希望你們在太恒山里所悟到的所有盡展現(xiàn)出來,有優(yōu)勝者,便有機會入座核心弟子之位?!绷趾G嘞窳嘘牭牡茏诱f道。
有觀者道“世人皆知這核心弟子的意味,太恒山能立多久,便看核心弟子如何!”
“是啊,太恒山有了端之這般劣人,如再多些,太恒山恐怕是要倒了!”
“這年輕一輩里,又有誰能引領(lǐng)劍道前行呢?”
“要說,還真是可惜上上一任劍圣,唯一的親傳弟子竟然棄道了,聽聞他的無尊劍立九尊之首,可惜了,如今的尊首已然沒了當年雄姿!”
論劍尚未開始,就有人追憶往事,多多議論,很多人都在指望太恒山出個尊首,自從無尊劍道失傳之后,太恒山上的雪,也是比以往積得更多。
朱予荀當年向往太恒山,立志在山門里闖出地位,這無尊劍道也有影響,對于無尊劍道,他存活在神話中,上一任劍圣也只說他領(lǐng)悟不到四層,但光靠這四層,便已經(jīng)可以入尊位了。
一劍雪中行,萬刃由我心。當年領(lǐng)悟無尊劍道的劍圣,不是核心弟子,但他的劍道超越了上一任劍圣,便被尊崇推舉成了掌門,在太恒山就是如此,誰的劍道強,便由誰來引領(lǐng)太恒山前行。
朱予荀記得他憧憬太恒山前聽到的事,那是關(guān)于無尊劍道的創(chuàng)始者傳奇的故事,故事里的那位劍圣,在世間并不是人們所認為的那樣玉樹臨風,冠冕堂皇,相反,他是一個飽受戰(zhàn)亂的流浪人,秦統(tǒng)天下,他出生在亂世,也在亂世中正道,他的無尊劍,劍如其名,與他的出身有關(guān),就像誰曾想到一個乞丐,一個滿臉劣跡的人,會是引領(lǐng)太恒山無尊劍道的掌門人呢!
屈寄勛宣布論劍開始,來觀摩的人,一一探討著,議論著,他們有些人曾經(jīng)也是太恒山的弟子,對劍道有著自己的見解,雖然他們沒有勇氣上去論劍,可看別人論劍,可以激起他們對劍道新的見解。
論劍的開始,被人矚目,第一上來的是屈寄勛,他代表著太恒山的面,口聲說道“劍道非我太恒山獨尊,若在場者有意,皆可一同論道,對此,本門十分榮幸?!?p> 眾人你我相望,略被驚喜,雖說他們來的目的就只是湊熱鬧,現(xiàn)在自己也可身臨其境,一同論這天下之劍道。
“那如果我勝了,是不是就可以當那什么核心弟子了!”人群中,有山外者叫囂道。
屈寄勛朝他看去,只是一眼,便點頭說道“是矣!”
“那好,那便由我來這第一場!”那人說罷,直接跳道了屈寄勛身旁,一副挑釁之樣。
“聽聞太恒山劍道凌厲,本人王才深,精得本王家一套拳法,借此機會,與貴派討教討教!”
“拳法?”
“這論的不是劍道嗎?”
“這怎么比啊,拳怎可與劍相擋!”
場外的人紛說道,有人覺得那拳腳功夫之人,不配上臺,有的人覺得他是專程來鬧太恒山的。
“王才深?”人群里有人叫說“王家摧石拳,曾也有些名氣,若我記得沒錯,你們王家應(yīng)該輸給了趙家之后,就沒落了,不知道,你手上的拳頭,能繼承幾分?”
“本人齊嘯洲,不知齊家齊術(shù)之名能否與你對上一陣,這里是論劍道,本應(yīng)該比劍,你既已出拳,有負論劍之名,我來討教一下你如何!”說話的是齊世家的公子,頗有幾分風度,原本尷尬的論劍道上,他一出現(xiàn),似是在拯救太恒山于困境。
畢竟在此論拳道,實有些不符。
“齊公子,非也,論劍并非只比劍術(shù),劍有三,一為劍心,二為劍意,三為劍境,一者是為劍,二者則是為技,三者則是為天地,所謂天地,在乎天下之所有,故此論劍之道,無分是劍還是拳,又或是氣,而在于人!”屈寄勛說明道。
“好吧!既然都是論劍,那便論一論吧!”說罷,齊嘯洲氣勢逼人,直向蔑視周圍的王才深。
王才深抱拳侯戰(zhàn),這太恒山的弟子都還沒開始,倒是讓這第一戰(zhàn)落在了別派弟子身上,也不知道那齊嘯洲這一摻和,是對是錯。
他們展開對決,王才深的功夫,看似不禁,就像他的對手說的那樣,王家拳法,他到底繼承幾分。
反觀齊嘯洲,齊家之術(shù)聞名天下,而他便是位列天人榜十三,他的齊家之術(shù),習得自有一道,已經(jīng)有了回跡,曾四五百年前,齊術(shù)也曾是七尊之列。
王才深逼近沖出了一拳,此一拳,力山崩,拳風祭出,便引起雪風,一時令觀戰(zhàn)者驚汗,轉(zhuǎn)而避讓。
這一拳屬實強悍,可對上齊術(shù),便是有些吃力,在剛才王才深打出的那一拳,完全是沖向齊嘯洲,只見對方絲毫不動,奈何這拳風有多威顯,齊嘯洲卻在拳出之時一笑置之。
“不知是不是我孤陋寡聞了還是,這拳道怎配得上曾時聞名,雖說有了些威勢,不過只是嚇唬鼠輩之能!”齊嘯洲面向眾人道。
王才深呼了幾口氣,這齊嘯洲如此笑話他,甚至當眾折辱,孰不可忍!
又是連出幾拳,再又幾拳,拳拳連環(huán),這一次齊嘯洲實戰(zhàn)了身法,連忙躲避。
“十,十一,十二……”王才深默念“二十四,二十五……”
拳的速度越來越快,卷起斗舞臺上的雪吹起,宛如風暴,慢慢地,觀戰(zhàn)的人被雪霧擋住了視線,誰也看不清,這里面到底局勢如何!
朱予荀旁邊得很清楚,他的視野里,也是看不見風雪里面的戰(zhàn)況,但是他的境界已經(jīng)超過了限制肉眼的直觀,他憑著風雪里散發(fā)出的氣,時刻變動的氣運轉(zhuǎn),他靠猜,也見真十之八九。
他看著王才深被激怒的樣子,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如何,王家拳法依然落沒,在它輝煌之時,一拳可碎巨石,利用手臂強聚的氣力,以最快的速度,以達到擊碎萬物的效力,便稱作摧石拳。
“王公子,請停下,你已經(jīng)贏了。”屈寄勛的聲音忽然響徹,他宣布結(jié)果,與朱予荀一樣,不用肉眼去了解,憑著氣流,便察覺出了勝負。
眾人聽言有些茫然,看著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怎就宣布了結(jié)果,而且誰也沒看到齊嘯洲倒下,有如何認定誰勝誰負。
然而屈寄勛宣布了結(jié)果,王才深仍是不依不饒,他的拳默念到了一百零三下,一拳又一拳,不停歇地在揮舞,可如何也觸及不到齊嘯洲,他卻因此沉溺其中,根本聽不見屈寄勛宣布的結(jié)果。
林海青與屈寄勛對視,覺得再這樣下去,會影響到后面的比試。
林海青不得不跳進雪霧中,朱予荀清楚感知到,霧里兩人激烈打斗,沒持續(xù)多久,王才深倒下了。
他是累得趴下,也是被林海青點上了穴道,如今他全身上下使不出任何氣力,癱軟地呼著大氣。
王才深說道“是我輸了,不過能見識到易水劍法,不枉此行了?!?p> “不,你贏了齊嘯洲,并沒有輸,我來只是來制止你壞了論劍道!”
“還是多謝。”王才深想了想“是我壞了太恒山的規(guī)矩,你們能容忍我胡鬧,不追責我,實有對不住,我贏不了齊嘯洲,由此,我也知道以后要行拳道了!”
“能有如此想,便是你之所獲,不日必定成進,太恒山隨時恭候?!绷趾G喽Y道。
王才深抱拳還禮,忽身一震,周圍的雪霧又是一股風吹起,不一會兒,外面觀戰(zhàn)的人看清了臺上的兩人。
屈寄勛望著人群里,有一人故意用扇子遮住臉,當宣布結(jié)果時,有些憤然,因為他并沒有敗,只是出了賽場區(qū),而太恒山的規(guī)則就是,誰離開比試臺,誰便輸。
不過王才深可不是這般清明,在雪霧之中,他的對手一直還在,當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賽場時,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賽場,轉(zhuǎn)而在人群里成了觀戰(zhàn)者,不過這一切都逃不過屈寄勛的感知,便就此宣布了結(jié)果。
比試臺上出現(xiàn)林海青與王才深的身影,對此不解的戰(zhàn)果瞬間有了眉目,這場比賽算是齊嘯洲棄賽。
在朱予荀眼里,真正的勝者是齊嘯洲,誰都不知道剛才的戰(zhàn)斗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朱予荀知道,齊門之術(shù),便有一道迷惑對手的術(shù)法,在剛才的戰(zhàn)斗中,王才深一直在對著空氣出拳,然齊嘯洲便是為了好玩,戲耍他轉(zhuǎn)成了旁觀者。
朱予荀看到齊嘯洲氣憤離去,這個天人榜十三的人,確實不簡單,但是在此被宣告輸給了沒在天人榜的王才深,往后必定會被嘲笑,看他樣子,應(yīng)該是沒臉留在太恒山任人笑話。
究竟何為勝敗,正心者,為勝,負心者,定敗!
屈寄勛堅信自己的道,他何嘗看不出,這王才深與齊嘯洲的差距,若是沒有這論劍臺限制,沒有林海青阻止,怕是王才深會氣盡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