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然是我的小學(xué)同學(xué),而且是同桌。后來初中的時候,自然,沒有在一起上過。因為我去了外省。我是在07年的暑假回到A市的,辦好手續(xù)后,在8月底到A市三中報到。
我沒有想到還能遇到她。不過,一直到期中考試之后,都快期末考試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也來了三中。你能相信嗎,高一都在一樓,居然幾乎一個學(xué)期都沒有遇到。我能再遇到林欣然,完全是因為十班的班主任侯雪。
那是幾乎兩年前的某一個周日。在實驗樓的二樓,物理實驗室三。
我在倒數(shù)第二排正為即將到黑板上講的題目而有些犯愁的時候,侯雪來替我解了圍。
她在敞開的后門那里輕輕叫了我兩聲,幾乎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當(dāng)然除了在我出去時黑板前正講題的商洲。
從位置上講,也的確是應(yīng)該這樣。教室里總共十幾個人,空曠得很,而我所在的中間倒數(shù)第二排更是鳥不拉屎的地方,方便我翹出去買個零食什么的。當(dāng)然,這是玩笑了。
我起身出后門,也只有商洲能看到。老曲作為物理競賽輔導(dǎo)班的擔(dān)任老師,他給自己定在了靠窗第二排的位置,而我出去的時候他正聽得聚精會神。也難怪,他平時既要教兩個大實驗班的物理課,而又同時是其中一個班的班主任,再讓他來負責(zé)物理競賽,的確是壓力巨大。物理競賽的輔導(dǎo)課備課的難度和正??颇俊美锨脑挕@然不在一個數(shù)量級上。這還只是是備課,問題是,你講完了,也要有應(yīng)對學(xué)生各種問題的刁難??偠灾?,老曲的策略是布置了題目后,每一個學(xué)生都會分?jǐn)偟筋}目,到了習(xí)題講解課,讓學(xué)生自己上來講,他在地下聽,然后點播。學(xué)生遇到搞不定的題目,他有時候不能立即解答,就會說,你們自己先討論討論。
老曲的在底下聽我們講題,有時候他也是不免第一次看這些題目。這讓我不免想起我們班的數(shù)學(xué)老師,他高度近視,而且上課從來不備課。有一次校長來聽課,他拿起一道題來就講,講完了發(fā)現(xiàn),人家問的不是他解答的內(nèi)容,后來在職工會上,校長說,那個誰誰誰,你不用每次上課都不備課哈!那個誰誰誰在底下低估了一句,哎,他怎么知道的。校長說,我怎么知道了,我去聽課了!
我們知道這個故事后都大笑,不過也并不介意他備不備課,有時候不備課時的本能反應(yīng),對我們思路上的幫助更大。老曲的不備課,也是如此,不過我實在內(nèi)向到抗拒上去講題。
好在侯雪來了。
但其實她這時候來,讓我心里一緊。
我輕輕地走到走廊,不接地看著她:“侯老師?”
侯雪看來卻很焦急:“還有多久下課?”
我看了下手表,再看看商洲的進度,說道:“估計還有二十分鐘左右?!?p> “來不及了?!闭f著,她走進后門,在終于搜尋到老曲的側(cè)后臉后敲了敲后門的門板。
所有人都回頭看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歉意地說道:“曲老師,我找這個學(xué)生有點事,先把他帶走了哈?!币贿厡⑽依剿砼浴?p> 老曲愣了一下,隨后連說“好好?!?p> 我于是心里樂開了花,回到座位將《金牌教程》和打印的講義塞到書包的外層,趕忙出了教室。越是這種時候,你知道,越是不能喜形于色,所以我不但不露喜色,而且可能還表現(xiàn)了一些不情愿。
下了一層樓就到了實驗樓的大廳,我們從大廳的北門出來,就直接是傳達室一旁的小賣部,左拐繞過傳達室,就出了校門。
校門因為是周日,這個時間也是開著的,不過也只開了個兩三個人并行的程度。
侯雪說:“你怎么不問我什么事?”
我笑道:“不是說好了這周周日中午一起吃飯嗎,應(yīng)該不是別的事吧?不過謝謝你了,幫我翹課?!?p> 侯雪一停步,問:“提前出來沒事嗎?剩下二十分鐘的內(nèi)容你會不會啊。”
我說:“你來的太及時了,下一個上黑板講題的就是我啊,所以肯定是會的。不過,這下老曲可怎么辦,哈哈他肯定沒備課?!?p> 侯雪神色一緩,說:“怎么,你們都是自己給自己講題嗎?”
我點頭道:“素質(zhì)教育嘛?!?p> 邊聊著天,侯雪邊在校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不過似乎她一開始并沒有決定坐出租車,因為她攔的是經(jīng)過門口的第三輛了。
她開了后座的門示意我坐進去,見我沒有往里挪就輕輕推了我一把“往里?!焙冒桑页姓J,我以為她要坐副駕駛呢。
然后她說了一句“師傅,去肺科醫(yī)院?!本烷_始自顧自發(fā)短信了。她一邊擺弄手機,一邊不時地看我一眼,有些抱歉的笑笑。我也報以一笑,意思是,你忙你的,我沒事。
我沒事,因為我也不喜歡在不相關(guān)的人在場的時候談一些比較個人的事情。而且其實肺科醫(yī)院四個字,信息量已經(jīng)足夠了,足夠讓我放飛聯(lián)想。肺科醫(yī)院,我明明揣著手機,倘使家里有人住院了什么的,這諾基亞板磚是不會一聲不響的,我掏出手機確認,的確沒有信息也沒有未接來電,這就排除了我家人在醫(yī)院的可能,而且就算是真的,那么也應(yīng)該是我自己班的班主任肖老師來聯(lián)系我,而不是十班的班主任。
這就排除了我的家人這種可能,另一方面,我想她的家人住院也是個不太可能的選項。雖然接觸不多,但因為她作為剛研究生畢業(yè)入職的新老師,是要拜師的,因為我們班的語文老師就是她的‘師傅’,所以一方面,她經(jīng)常來聽課,另一方面,我們的語文老師在她不聽課的時候也常說起這個‘徒弟’怎么樣怎么樣,我于是就知道了,她家在外地,A市只是她讀研的地方,畢業(yè)了,就留在A市了。所以這就基本排除了她家人住院的可能。
但也并非絕對,她家鄉(xiāng)是下面的縣市區(qū),來A市中心醫(yī)療條件更好的醫(yī)院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我想,她帶上我一起去,可能是要去醫(yī)院送點什么東西,再回來就有可能錯過和我約定的時間,所以才叫上我一起走的。至于說,如果是需要陪護的話,我想,她是不會叫我一起而是會取消或者改為晚飯吧。
又或者是肺科醫(yī)院的食堂特色菜特別好,而且在十一點四十之前不到就嘗不到了,所以她帶我翹課打車去吃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往旁邊一看,她正用詢問的目光看我呢。
我搖搖頭,心想,還是下車再說。不過順著這個思路想來,肺科醫(yī)院也許只是個坐標(biāo)。有時候你對出租司機說去哪個哪個地方,但其實你并不一定是真去那里,而是去它附近的地方。比如,在公交站建設(shè)銀行下車,但你要去的地方不過是建行對面的小區(qū)而已。這的確也是一種可能。
我在接下來停車之前,一邊看著順時針旋轉(zhuǎn)的街景,一邊又構(gòu)想了許多種可能。
每一種可能都像是波函數(shù)坍縮之前的疊加態(tài),我想,你只要不打開盒子,貓總有可能是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