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鷹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心理疾病——會飛哎！還有什么更快樂的事情嗎？整個城市都把我當做天使，大家都愛我，我為什么要抑郁呢？
他這樣解釋。但父親還是一直強調(diào)他必須按時吃藥。其實他還挺好奇如果不吃藥會有什么后果。但想歸想，卻不敢輕易嘗試，還是好好吃藥吧。
人的記性總是非常好，你遭受的苦難，三五十年也忘不掉；但人的心總是非常大，現(xiàn)在的日子會慢慢填充你的記憶，使那些事情變得不再那么有分量。所以白鷹很快忘記了那時候小孩子們做過的過分的事情。幼稚與成熟之間的高中生活，是他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狄煙同學，我能看看你的翅膀嗎？”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女生羞澀的看著白鷹。
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有人有這樣請求了，他脫掉外套，輕輕動了動背后的翅膀。
“哇！”女生驚訝的捂住嘴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色的羽毛，轉(zhuǎn)頭跑開了。
狄煙笑了笑，又把外套穿了回去。
下課后，幾個男生把狄煙堵在走廊盡頭?！敖裉烀愕呐⑹俏遗笥眩闵僭谒媲盎问??！鳖I(lǐng)頭的男生狠狠把他推在墻上，用手摁住他的臉。
但狄煙的身手比他們想象中的更敏捷，他掰住男生的手腕，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被推出去的男生被嚇了一跳。這和他平常霸凌別人的順序不太一樣——把人摁在墻上，放幾句狠話，留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轉(zhuǎn)身離開，這已經(jīng)是固定程序了。很久沒有看到過反抗的人了。
惱羞成怒的惡霸招呼其他幾個男生一起上，但都被狄煙一個個的推開。這時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另一個生理反應(yīng)——用力時翅膀會不受控制的展開。
一個男生繞道他的背后，瞅準一個當空，一腳揣在他的翅膀上，他趔趄的摔了幾步，回過身痛苦的捂住受傷的地方。
“誰給你修翅膀，醫(yī)生還是獸醫(yī)？”領(lǐng)頭的男生氣焰囂張的說。他看著氣勢低下去的狄煙，和幾個人又圍上來。
背后的男生快步走過來，雙手抓住他的兩只翅膀，好像想試試看能不能把它們掰下來。但翅膀明顯比四肢更加有力，使勁一崩直接把男生彈飛起來，剛好投向走廊上開著的窗戶，把他從十二層的教學樓丟了出去。
狄煙接下來的動作幾乎沒有經(jīng)過思考，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便從那扇窗戶一躍而出。
他抱住墜落的男生，用力扇動翅膀，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方式起飛。并不順利。兩個人在空中翻滾，最后狄煙背部著地。還好展開的翅膀增大了下落的阻力，使得兩個人突破了一項活著跌下十二樓的記錄。
事后沒有人敢具體說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所以“翅膀少年救下墜樓同學”就成了這個故事的最終版本。
放學后，教室里只有之前要看翅膀的那個女生慢慢的給白鷹的翅膀上藥水。
“黃色的藥水會弄臟你的羽毛嗎？”女生帶著微笑問。
“不知道?！钡覠熁剡^頭看著她，“它很少受傷?！?p> “疼的話要說哦。”女生和他短暫的對視后，把視線移回傷口。
“你叫什么名字？”狄煙問。
“柳船。柳樹的柳，小船的船。”
“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他問。
“不是的。只是一個一直在追我的校痞子。我不喜歡那種男生。”
狄煙轉(zhuǎn)過身去，面對著柳船，鼻尖的距離可能只有幾厘米。一種吸力在兩人之間不斷牽引。
“我可以飛起來的?！钡覠熗蝗徽f。
“什么？”
“我可以飛起來的。我也沒想到這次會掉到地上。”
女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怎么，你想證明一下嗎？”
“跟我來！”狄煙拉住女孩的手腕，兩個人登上教學樓的樓頂。
“我有點害怕?！?p> “別怕，跟我來?！钡覠煿鞅ё×?，向前奔跑。
在樓宇邊緣，他展開翅膀，劃出風聲，就這樣離開了地表，在天上滑翔。
柳船緊閉著眼睛，雙手死死的環(huán)抱住狄煙。
“你可以睜開眼睛看看！”狄煙說。
女生睜開眼睛，雙手抱的更緊了。
“下去吧太嚇人了！”柳船顫抖的聲音里帶著一點興奮。
兩個人慢慢落地，停在伊洛克鎮(zhèn)中央廣場正中心，天近黃昏，已經(jīng)沒有多少路人。女孩捧著男孩的臉，兩個人吻在一起。
這是狄煙第一次吻一個女生，兩個人擁吻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我…我要回家了。”女生滿臉通紅的說。
“我送你吧，很快的。”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不太遠。”女生不敢看他的眼睛，轉(zhuǎn)身向反方向走。身后傳來翅膀展開的風聲，再回頭，男孩就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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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看著推送來的那篇寫白諾的文章，眼淚在眼框里轉(zhuǎn)悠著。
“看什么呢？”白諾走過來。
阿姨趕緊站起來關(guān)上手機，換上笑臉，給了白諾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后轉(zhuǎn)身走進廚房。
“喝杯水?！卑⒁潭藖硪槐瓱崴旁诎字Z面前。
“我不是很渴?！卑字Z說，眼睛緊緊盯著被他拿回家的紫花盆栽。
阿姨回頭看看他，嘆了口氣。
“白諾你看誰來了！”阿姨轉(zhuǎn)頭看見門口的兩個同學，趕忙領(lǐng)著他們走進來，“你的同學來看你了?！?p> 天茗和拄著拐杖的吳極兩個人跟在阿姨后面。
“天茗…你來啦。”白諾一下子緊張起來。
吳極在他面前揮揮手，“喂，你看不到我嗎？”
“我看見你了?！卑字Z把吳極的手推開，起身把自己的屁股下的椅子讓個天茗，“你快坐?！?p> “哎！”吳極長嘆一聲，“我真是一個沒人愛的病號??！”
白諾這才想起他的腿受傷了。
“你的傷怎么樣了？”白諾問，也搬來另一把椅子。
“好多了?！眳菢O回答，抬起腿給白諾看，“石膏已經(jīng)拆了，只不過還需要拄一段時間的拐?！?p> “多好呀?！卑⒁陶f著又端了兩杯水放在小餐桌上，“你們同學之間聊一聊?！?p> “阿姨，我們是想帶白諾出去走走的，最近大家壓力都很大。”天茗說。
“那你們?nèi)グ?，早點回來?！卑⒁袒卮?。
“阿姨也一起去吧?！眳菢O招呼到。
說是阿姨，但是媽媽年紀最小的妹妹，所以其實比他們沒有大幾歲，在一起也不會覺得尷尬。
“那好啊，”阿姨也很爽快，“我去穿件衣服?！?p> 阿姨走在三個學生中，絲毫看不出是他們的長輩。
四個人找了一間咖啡館，這間咖啡館坐落在城里最大的商業(yè)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但每一個看到白諾的人都忍不住側(cè)目，都想打量一下這個最近新聞上爆火的不死少年。
吳極和阿姨去點咖啡，留下白諾和天茗兩個人對面而坐。
“謝謝你?！碧燔÷曊f。
“不客氣?！卑字Z的回答倒是很不客氣。
“你救了我，兩次?！碧燔粗字Z飄忽的眼神。
“我…我知道。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白諾玩弄起手里的紙巾。
“白諾，我問你一個問題？”天茗小心翼翼的說，“你…有超能力嗎？”
白諾沒有回答。
“你別介意啊，我是看到網(wǎng)上有這么說的，我就隨便問問，我不是故意要這么說的！”天茗趕緊解釋。
“為什么是你？”天茗接著問。
白諾覺得這就是表白最適合的時候了。
“我…對你…你知道的。”白諾支支吾吾的。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碧燔卮鹚?p> “你不用回答！”白諾搶先說?！拔抑皇请S便說說，救人不是應(yīng)該的嘛?！?p> “那我們…還是朋友對嗎？”天茗問。
“是的。還是朋友?！卑字Z才終于敢看女孩的眼睛，“是朋友。”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那么豁出性命的……”天茗也變得有些局促。
“我懂的我懂的?！卑字Z打斷她。
“盾聯(lián)盟總會來的?！碧燔f，“我不想虧欠你那么多。”
白諾還想說些什么，周圍卻突然嘈雜起來。
地面突然開始震動。
一道地縫出現(xiàn)在商業(yè)街中心，把這里一分為二，地面像慢慢張開的嘴巴，深不見底的喉嚨吐出灰色的泥漿。泥漿堆積起來，越變越高，嘴巴也越來越大，向兩邊翻開。
十幾米高的泥漿變成巨大人形，發(fā)出成熟男人一樣的低吼。他抬起腳狠狠地踏向地面，踏碎的地面裂痕向四周擴展。
白諾在的咖啡館在商業(yè)街二樓，突如其來的塌陷讓整個地板向一側(cè)傾斜，所有人順著斜坡滑了下去。他感覺到頭撞到了什么，眼前一黑，暫時失去了意識。
等到耳朵里再能聽到聲音，周圍已經(jīng)變成了廢墟。他睜開眼睛，泥漿怪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發(fā)瘋一樣咆哮著，白諾就躺在地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感覺他的頭似乎插在天空里。
“我要復(fù)仇！”泥漿怪一邊怒吼，一邊甩動雙臂，甩出的污泥落在地上變成一塊塊石頭，在商業(yè)街的廢墟上不停滾動，碾壓著來不及遠離的路人。
白諾這才終于想起來逃跑，趕緊跑才是第一要義。
他看著四周，剛剛同行的伙伴已經(jīng)都不見了蹤跡。
“天茗！阿姨！吳極！”沒有人回應(yīng)。他只能自顧自地跑。
“啊！”遠處，一個女人的慘叫聲傳過來，是阿姨的聲音。
白諾跑過去，阿姨躺在那里，一塊滾石壓住了她的雙腿，只有上半身留在外面。
“阿姨！”白諾瘋了似的跑過去。
“小白？”阿姨看到了白諾，“小白你快走！別管我！”
白諾用力推開石頭，石頭下的兩條腿已經(jīng)變成了一灘肉泥。
阿姨想推開白諾，但她已經(jīng)使不上力氣：“快走吧小白，太危險了?！?p> “我不會有事的，”白諾打斷阿姨的話，他想抱起阿姨，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泥漿怪越來越狂暴，他不停的甩動雙臂，更多的泥土飛向空中，變成巨石從天上落下來，一聲聲巨響在四周炸開。
眼看周圍已經(jīng)多了無數(shù)具殘缺不全的尸體，白諾頭上滲出冷汗。懷里的阿姨越來越沉重，體溫也逐漸冷了下去。
他把臉貼在阿姨額頭上，好像這樣就能分給他一些體溫一樣。
不死少年。四個字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出現(xiàn)在他腦子里。
白諾蹲下把阿姨圈在身體里，整個人埋在地上。
“快跑...”阿姨無力地推著白諾。
“阿姨，你信不信我是不死少年？”他小聲問。
“跑…”現(xiàn)在的阿姨只能發(fā)出微弱的聲音，但她依然用僅存的力氣拍打白諾的身體，“別在乎外面叫你什么。”
“我們會沒事的?！卑字Z緊緊抱著阿姨，像一座小山一樣紋絲不動。四周仍然是不停炸開的巨響。
阿姨看著白諾哭了出來，奄奄一息的說“就算你有超能力，做更有意義的事?！?p> “就算我沒有超能力，我還是會這樣做的?！?p> 一片陰影從頭上壓下來，一塊巨石砸向他們。白諾咬緊牙關(guān)，緊閉雙眼。
本來已經(jīng)準備好赴死的白諾，忽然覺得一陣眩暈，睜開眼，只看到眼前天旋地轉(zhuǎn)。等轉(zhuǎn)動停止，他們已經(jīng)來到一個安全的死角。而之前兩人趴著的地方已被巨石砸成深坑。
這里已經(jīng)躲了不少人，天茗也在這。白諾面前跪著吳極，他表情痛苦，捂著自己的膝蓋，一根驚人的骨刺從腿里刺出來。
“怎么回事？吳極你怎么在這？”白諾慢慢放平阿姨，伸手去攙吳極。
“聽我說，”吳極一把拉住他的手，“我的腿已經(jīng)撐不住我再奔跑了?！?p> 白諾看著吳極，一時間被這話說的摸不著頭腦。
吳極在嘴前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你聽我說，”吳極看著白諾，指著不遠處一所已塌陷的房子，房頂?shù)乃鄵u搖欲墜，“那個矮樓看到了嗎？”
白諾點點頭。
“里面還有幾個人沒逃出來。我跑不動了，我應(yīng)該去救他們的，但我的骨頭裂開了。”吳極抓著死死白諾的手，指甲幾乎嵌進白諾的皮膚里。豆大的汗水不斷滴下來，臉色已經(jīng)慘白，但他堅定的看著白諾的眼睛?！拔蚁嘈拍?，你可以去把他們救出來的?！?p> “相信我什么？信我是不死少年？”白諾滿臉恐懼，“要不是你我剛剛就死了！”
“聽我說，聽我說?！眳菢O把手白諾的肩膀上，溫熱的手掌讓他冷靜了一些。
白諾深呼吸一口，平靜下來，才終于想起回頭看著周圍的廢墟。
“我不信他們的報道。白鷹還在路上，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我保證，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險，我會拼了命也救你出來?！眳菢O接著說，“但那所房子，還有很多想活下去的人，他們可能等不到超人了。就這一次，如果有任何意外，我就接你出來。”
白諾回頭看著那所已經(jīng)塌成三角形的房子，看了看地上的阿姨。
“認識你這么久，我竟然才知道你是誰。”白諾的表情看不出是哭是笑，只是支撐著站起來。
“如果你還有力氣，”白諾說，“留著幫我把阿姨，也把你自己送進醫(yī)院里吧?！?p> 白諾咬了咬牙：“房子里的人，我來救。”
他沖出墻角，翻過矮墻，隕石雨依然沒有停止。白諾只管向前奔跑，不去看身邊的情況。
他從一個窗戶鉆進房子里，幾個女人和小孩正依偎在一起，驚恐的縮在墻角。
“大家跟我走！”白諾沖著他們喊。
受驚的群眾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少年不知所措。
“你是誰？盾聯(lián)盟嗎？”其中一個人問到。
“…”白諾看著她們，教堂爆炸的畫面忽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我是來救你們的。”
聽到白諾的解釋，幾個人向他挪過來。
“大家手拉手！”白諾說。
幾個人照做著。
白諾拉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說：“拉著我的手，跟我一起跑?！?p> “跑？”拉著白諾手的女人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的超能力呢？”
“跑?！?p> 白諾說完，拉著他們向外飛奔。
其他人也來不及多思考，就被拉著跑了起來。
身后的重量突然變大了，一個女人松開了隊伍并大聲尖叫起來。
原來是一塊巨石正飛向她。
“吳極！”白諾叫了一聲。
一個導(dǎo)彈飛來，將巨石炸成灰塵，女人安然無恙。
白鷹掠過頭頂，黑金翅膀中射出火炮，泥漿怪被射的千瘡百孔。
白諾領(lǐng)著其他人繼續(xù)向前跑，躲在了剛剛的死角。吳極和阿姨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
“還真走了啊…”白諾長出一口氣，感覺已經(jīng)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超人…”剛剛被救下的一個女人叫住白諾，“謝謝你。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幸運俠怎么樣，如果我也需要一個稱號的話，這個名字很不錯。他心里這樣想，意識卻逐漸模糊。
等眼睛睜開，眼前又是熟悉的純白天花板和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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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好看嗎？”面前是一個穿著黑色斗篷帶著烏鴉面具的女孩。
“你這是要干什么？”白鷹問她。
“這樣以后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去了，網(wǎng)上那些人就不會說我配不上你了。”女孩轉(zhuǎn)了一圈，展示自己的衣服。
“你不用太在意別人的說法的，我愛你，不關(guān)乎你是誰?！卑棻ё∷?。
“可是我在乎，”懷里的女人掙扎出來，“從現(xiàn)在開始我是黑鴉，是白鷹的搭檔?！?p> “別發(fā)瘋了，把這件衣服脫了，我們回去好嗎？”
“回不去了…”黑鴉安靜下來，“回不去了…我永遠都配不上你…”
她掏出一把手槍，指著白鷹的腦門，扣動了扳機。
白鷹仰面躺在身后的湖水中，越沉越深。
“白鷹，白鷹，白鷹！”夜猿喚醒了正在椅子上沉睡的白鷹。
“怎么了？”白鷹站起身，走向夜猿。
夜猿指著電腦屏幕，上面是泥漿怪和前幾天的油污怪的照片。
“我在他們兩個的體內(nèi)都掃描到了黑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