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重新洗牌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月院最為寬敞明亮的屋子里，一位輕挽發(fā)髻，著一件粉紅海棠衫子的少女正扶著額頭溫習昨日的功課。林月如今已經(jīng)十歲了。

　　林月臉上的稚氣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易近人的溫婉。秦舒懷十分重視對女兒的培養(yǎng)，不僅要求林月女工的手藝，讀書識字畫畫也是每日都有女先生教的。林月雖是商戶之女，但是舉手投足卻有書香門第小姐的氣質(zhì)。能夠培養(yǎng)出這樣的女兒，富裕的環(huán)境是必不可少的。林肇這些年苦心經(jīng)營，財力基本已達到二等商戶的水平，可惜不是京城人，一直被“金圈”的人排斥。

　　“娘，今日是我去拜訪城北老爺爺?shù)娜兆?，我上次做的新菜還要請老爺爺品鑒呢！”林月看到秦舒懷進來了，就放下手中的書，跑到母親身邊撒嬌。

　　“也好，多學幾樣，回來讓我和你爹爹也嘗嘗?！鼻厥鎽研χf。歲月仿佛對秦舒懷格外溫柔，多年過去，秦舒懷一如既往的優(yōu)雅，就連臉上新添的皺紋也都充滿了慈愛和溫柔。

　　“讓小熙陪我一起去吧，要不然她該悶壞了?！绷衷抡埱蟮健?p>　　“好啊，早點回來?！鼻厥鎽芽粗畠旱谋秤靶睦锖苷湎?。

　　六年前的那件事，對林月的創(chuàng)傷實在太大，畢竟小小年紀就見到了生死。當時呂平可回家之后不久就無力回天了，呂家上下悲痛不已，下毒之人后來也找到了，是魏氏，魏氏原是“寧歸來”寧家的人，寧家在生意上又多多仰仗金家，所以呂府的禍事其實是金家促成的，包括林肇能夠在短短一個月內(nèi)打敗呂家洭，背后也有金家的幫助。呂家洭接連失敗，對于他那樣心氣高的人是受不住的，京城生意的失敗也影響到了化州的生意，談家眼見呂家洭頹廢不已，便將其視為棄子，獨攬化州的生意來經(jīng)營。而呂家洭現(xiàn)在只能仰仗遠在冀州的二哥施以援手艱苦度日。好在呂平墨學習十分刻苦認真，呂家洭也有意不再做商人，讓呂平墨科舉入仕，光耀門楣。呂家洭的子女緣還算不錯，祝氏又生了一個兒子呂平乾。

　　“姐姐，你這次又做的什么啊，聞著好香?！绷治跄弥衷碌氖澈校锩嫜b了林月自己研發(fā)的新菜式，這次是要拿去給城北老先生品鑒的。

　　“不要打開，打開就失靈了?！绷衷鹿首魃衩氐卣f。

　　“好啦好啦，我放下就是了?！绷治豕怨缘匕咽澈蟹诺今R車的桌子上。

　　“對了，小熙，下個月我們要回鄉(xiāng)祭祖，我聽爹爹說，叔叔也會去?！绷衷驴粗治跽f道。

　　“嗯嗯，終究是要見面的?！绷治醺锌宦?。

　　林津差不多把戰(zhàn)場遷到了越州，這些年一直在越州生活，看來是找對了路。李秋華又添了一個女兒林淙，如今已經(jīng)三歲了吧。

　　林月拉著林熙的手，這么多年，兩個人已經(jīng)比親姐妹還親了。

　　“姐姐，你看，‘虞美人’鋪子門前好多人啊，看來是又進了一批新的珠釵首飾，我們一會回來的時候也去看看好不好？”林熙撩起車窗簾，看著外面說。

　　“你現(xiàn)在可是越來越貪玩了，你忘記女先生說的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xiàn)在日子好，但是以后不一定，還是節(jié)儉一些吧?！绷衷掳蚜治趿闷鸬能嚭煼畔?。

　　“姐姐，我們就看看，又不買，沒事的，而且伯父和‘虞美人’的老板關(guān)系很好呢，如果我們真的買也會便宜一些的哦？”林熙拉著林月的袖子撒嬌說。

　　“是嗎，我可沒感覺，不過看看是可以的，買就算了?！绷衷滦ξ卣f道。

　　林月真是一如既往地摳門，越長大越摳門，雖然看起來像個官宦小姐，但是一說到錢就暴露了商人的本性，妥妥的守財奴，什么珠釵收拾，胭脂水粉永遠看不到林月熱衷的身影，花起錢來恨不得一枚銀錢掰成兩半花，要不是家里經(jīng)營布料生意，恐怕這穿的衣服也不會選好料子的。

　　“姐姐啊，您可真摳門！”林熙努努小嘴嘲笑林月。

　　兩個人說著話就到了老先生的府邸，二人下馬車提了食盒就進去了。

　　“老爺爺，我和小熙來了?！绷衷逻M到院子后喊道。

　　原來老先生是沒有仆人的，但是如今年紀大了，這么大個院子自己打掃不了，所以去年買了兩個仆人，一個打掃廳堂，一個打掃院落，老先生輕松了很多，有更多的時間來鉆研菜譜了，要是不大聲喊上幾句，肯定都不知道有人來了。

　　當時呂平可去世后，林月很長時間呆呆傻傻的，多虧這個廚藝精湛的老先生，林月跟著他學習廚藝，心情漸漸恢復到從前，更重要的是，林月學習廚藝確實有天分，進步很快。

　　“小丫頭，怎么隔了這么多天才來看老頭子我啊，你的新菜式怎么樣了，有突破了嗎？”老先生一邊侍弄著院子里種的菜一邊問。

　　“我姐姐早就做好了，今天特意拿過來給爺爺您看呢！”林熙搶著說。

　　“喲，那咱們?nèi)N房，老規(guī)矩，我先來猜猜，要是都猜對了，你可得受罰。”老先生越老越像個老頑童，見到別人的新菜非要自己來猜猜原料、刀法、烹飪方法之類的。

　　“爺爺，你那么厲害，這次就讓讓我，我已經(jīng)切了半年的土豆了，別讓我被罰了?！绷衷赂诶舷壬竺妫贿呑咭贿呇肭?。

　　“不行，這可是我老頭子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我怎么能糊弄自己呢！”老先生說道。

　　“爺爺，我姐姐切土豆可幸苦了，再切那手都沒法繡花了?！绷治鯉椭衷抡f話。

　　“那我考慮考慮，”老先生還沒說完，林月就搶了說，“謝謝爺爺，您就自己知道，偷偷告訴我好了，別處罰了，要不然你欺負小孩兒?！?p>　　“停停，你們兩個小丫頭現(xiàn)在合起火來欺負我老頭子了，我剛剛話還沒說完呢，我說我考慮考慮換個處罰的方式?！崩舷壬叩介T口時停下，把剛剛沒說完的話說完，然后就進去準備工具了。

　　林月和林熙互相看了看，林熙還很擔心，但是林月對著林熙狡黠地笑了笑就進去了。

　　林月和林熙幫著把嘗菜用的工具都擺好，然后把食盒打開，等著老先生來檢驗。

　　“嗯，不錯，刀法確實精進了些，看來土豆沒白切。”老先生欣慰地說。

　　“那爺爺說說我用的是那種刀法啊！”林月坐在一旁笑嘻嘻地說。

　　“這次的刀法你用了七種，你看，......”老先生一通講解，把林月都氣壞了，本來就想換著刀法來迷惑老先生，沒想到姜還是老的辣，老先生不僅說出了用了哪幾種，還說出了什么地方，什么菜用的什么刀法，關(guān)鍵是都說對了。林月只好在第一局認輸。

　　“那爺爺您再看看食材?！绷衷轮缓眠M入下一局。

　　“你所做的菜式食材很簡單，冬菇、青菜、魚腹肉，同時放有少量的......”老先生自信滿滿的說了出來，林月又是一臉難過，看來又輸了。

　　“你的烹飪手法應該用的是我教你的‘水煎油烹’，逆轉(zhuǎn)之法，最考驗火候。不過你這道菜還是差了些，火候太過，魚肉都老了。好了，我現(xiàn)在需要來想想新的懲罰方式了?！崩舷壬f完就要將蓋子蓋上。

　　“欸？爺爺，烹飪手法這里您可是說錯了。”林月伸手阻止老先生即將蓋上蓋子的手。

　　“哪里錯了，我看是你自己掌握不好火候，來欺負我老人家?！崩舷壬荒樉髲姷卣f。

　　“我用了兩種。”林月一邊說一邊伸出兩根手指來比劃。

　　“哦，是嗎，那老頭子我倒是要聽聽是哪兩種啊！”

　　“在切取魚腹肉之前我將魚同青菜一起煮過，但是只煮到了一半熟，然后才用‘水煎油烹’，”林月笑了笑，“爺爺，你是不是得認輸啦！”

　　“姐姐好厲害?！绷治鯉颓坏?。

　　“你們兩個小丫頭，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得，這局算我輸，我接受懲罰，不過懲罰就是吃十二塊玉糕，哈哈?！崩舷壬f完就趕緊的把裝玉糕的盤子抱走了。

　　“哇，爺爺你竟然耍賴！”林月和林熙趕緊追出去。

　　林月和林熙在老先生這里吃過午飯準備走了。

　　“月丫頭，你告訴你父親平時多提防著寧家酒樓，別吃虧上當?！崩舷壬诹衷屡R走之前囑咐道。

　　“好，爺爺放心，我肯定把話帶到?！绷衷抡f完就上車走了。

　　“姐姐，老爺爺?shù)脑捠鞘裁匆馑及。矣X得‘寧歸來’的菜很好吃啊，為什么要提防著，而且伯父的生意和酒樓八竿子打不著啊！”林熙問。

　　“我也不清楚，咱們帶話就是了，爹爹一定明白?！绷衷禄卮稹Ｆ鋵嵙衷乱埠芷婀?，兩者之間確實沒什么交集啊。

　　馬車經(jīng)過‘虞美人’，林月拗不過林熙，便跟著進去看看，誰知竟然沒有攔住林熙，花了大價錢買了一支簪子，林月剛要發(fā)作，只見那發(fā)簪確實光彩奪目，倒也貨真價實，也就沒有過多的責怪林熙，只是心疼了好半天花的那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