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這樣,那你為什么還要在夢境中創(chuàng)造出這個世界呢?”洛維爾問,“而且,夢妖之王去哪了?”
“你還記得之前夢妖之王將我們困在了那個沼澤地的木屋中嗎?”
“當然記得。”
“那是她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銘深吸一口氣后,解釋道,“我們在她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中,會自動帶入她給我們的身份,忘掉之前的過往。如果一直沒能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就永遠都會沉溺在那個世界當中,永遠都不會醒來?!?p> “所以你是將夢妖之王困在了這個世界嗎?”
“沒錯。與夢妖之王想象出來的世界不同,我在夢境中創(chuàng)造的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因此,她絕對不會察覺到有什么異樣或不妥的地方。她永遠都不會醒來了,直到生命的終結(jié)?!?p> 洛維爾左右看了看,“她在這個世界是什么身份?”
“誰知道呢?”銘聳了聳肩,“也許是某個商店的店主、也許是某家公司的員工、也許是大街上沿街乞討的乞丐?!?p> “總覺得這樣的結(jié)局對她來說太輕了?!?p> “有什么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不過只是一個沉溺在虛幻夢境中的人罷了?!?p> “那你呢?”洛維爾瞥了銘一眼。
“說的也是?!便懻f,“是時候該離開這里了?!?p> “沉溺在虛幻夢境中不好嗎?至少不必再受到那么多苦難了?!?p> 銘笑了笑,說:“能夠逃離現(xiàn)實當然很好,但外面還有守護著我們的人。我不能讓別人來承受這樣的代價?!?p> 隨著銘的話音落下,整個世界開始逐漸變得虛幻,最后匯聚到一個點上,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銘睜開眼睛,看見了房間的天花板。令他感到有些詫異的是,不知哪來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身上。銘慢慢坐了起來,轉(zhuǎn)頭向左看去。房間左側(cè)的天花板有一塊巨大的破洞,月光正是從這破洞中照射進來。地面上滿是碎石和魔族的尸體,長長的階梯已經(jīng)破爛不堪,血跡鋪滿了整片階梯,而石床卻完好如初,一點被破壞的痕跡都沒有。雷手握著長槍,坐在最上層的階梯上,背后插滿了長槍,鮮血已經(jīng)流盡。
銘從石床上爬起,向著雷走去。耳朵里的傳音蟲傳來了艾倫的聲音。
“銘?你怎么樣了?他們已經(jīng)醒過來了,我們現(xiàn)在準備離開魔王堡。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可以聽到?!便懸贿呎f著,一邊走到雷的身旁。雷低著頭,閉著眼睛坐在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你那邊沒事吧?”艾倫再次問道。
銘沉默了許久,隨后暗聲回了一句:“沒事?!?p> “那就好,我們準備到魔王堡的門口集合,你……”艾倫話還沒有說完,銘便將傳音蟲取了出來。
他將手搭在雷的肩上,輕聲對著他說:“雷,我已經(jīng)醒了,你的任務(wù)完成了?!?p> 隨著銘話音落下,雷手中的長槍突然脫手倒在了地上。
劍中的洛維爾長嘆了一聲,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銘坐在雷的旁邊坐了很長時間,隨后取下了他的一縷頭發(fā)握在手中。懷里的夢境原石散發(fā)出淡藍色的光芒,雷的身體逐漸變?yōu)槭^,從腳踝一直到頭頂,最后化作一座石像,就像銘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
……
對魔王堡的進攻不能算是失敗,至少已經(jīng)基本了解魔王堡的地形,并解決了第四魔族將軍,夢妖之王。在奧弗列得侯爵的宣傳下,這一次進攻被認為是一場史詩級的勝利。這是遠征軍第一次沖進魔王堡的內(nèi)部,并取得了豐厚的戰(zhàn)果,只要按照這樣的節(jié)奏逐步推進,一定很快就能鏟除魔族。
鼻城的慶功宴上,人們在酒水與美食中共同慶祝這一次的勝利,發(fā)泄長久以來受戰(zhàn)爭影響的恐懼情緒。有些人大哭、有些人大笑、有些人鬧個不停、有些人則趴在桌子底下睡著了。不過在整個慶功宴上,卻缺少了幾位重要的身影。一位是勇者艾倫、一位是圣女愛葛莉絲、還有一位則是琳。至于那些不重要的人是否來到了慶功宴上,其實并沒有人關(guān)注。
在離開魔王堡后,銘發(fā)現(xiàn)洛維爾與夢境原石產(chǎn)生了共鳴。通過夢境原石的力量,能讓洛維爾保持肉身姿態(tài)。雖然只是夢境原石的幻象,而并非真正的肉身,但銘還是將原石交給了洛維爾,希望原石的力量將來能夠幫助她恢復(fù)肉身。
銘將雷的發(fā)髻葬在了池胡的墓地旁。與趙霜兒一起,為雷和池胡祭奠。
“當初我們四個一起來到戰(zhàn)場上,想不到現(xiàn)在只剩下我們兩人?!壁w霜兒看著兩人的墓碑,不由感嘆了一句。她看向銘,又對著銘說,“雷不在了,以后你工作大概會很辛苦吧?!?p> 銘沒有回話,仍舊一動不動地看著面前的墳?zāi)埂Zw霜兒見狀,又繼續(xù)說道:“我想我差不多也該回到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銘便出聲打斷了她:“霜兒?!?p> “怎么了?”
“你回去吧?!?p> 趙霜兒微微一愣,隨后表情嚴肅地問:“回到什么地方?”
“回懷衣城?!?p> “你在說什么?難道你想讓我在這種時候當逃兵嗎?”趙霜兒有些微怒,“如果你是擔心我會死,那大可不必。我早就說過了,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來到這片戰(zhàn)場上,就已經(jīng)做好了死的準備?!?p> 銘沉默了片刻,隨后繼續(xù)說道:“回去吧,帶著陽城的懷衣士兵一起離開。這是命令?!?p> 趙霜兒看著銘,斬釘截鐵地說:“那你就是讓我現(xiàn)在死在這里?!?p> 銘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趙霜兒,拉開了自己的衣領(lǐng)。在他的脖子上,黑色的血管已經(jīng)逐漸從胸口爬上了他的脖子。趙霜兒愣了愣,開口問道:
“這是什么?”
“悲憫之風(fēng)的劇毒?!便懻f,“你之前不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腰部的舊傷嗎?其實那根本就不是舊傷,而是悲憫之風(fēng)的劇毒。若不是靠洛維爾一直幫我換血,恐怕我早就死了。但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越來越嚴重了?!?p> “這么說……”趙霜兒向前走了一步,輕輕摸了摸銘的脖子。
“沒錯。不管戰(zhàn)爭的結(jié)果如何,我都會死。所以……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之前了?!?p> 趙霜兒沒有再說下去,過了很長時間才開了口:“我知道了。我會回到小箏閣?!彼蝗惶痤^,用堅定的眼神看著銘,“在你回來之前,我會找到治療悲憫之風(fēng)的辦法。我會在小箏閣等你,不管什么時候都在?!?p> 趙霜兒沒有跟其他任何人道別,在與銘說完之后,直接便離開了太麓前線??粗w霜兒離去的背影,洛維爾在腦海中對著銘說:
“這樣好嗎?讓所有人都離你而去?!?p> “這樣就夠了。我本就是一個人來到了這個世界,如今也是一個人?!?p> “銘?!便懞吐寰S爾的交談被遠處的身影打斷,他回頭望去,艾倫正向他走來。艾倫走到銘的身旁,看了看雷和池胡的墳?zāi)?,又看了看遠去的趙霜兒。
“她要去哪?”
“回去?!?p> “回去什么地方?”
“懷衣城?!?p> “為什么要讓她離開?”
“不為什么?!?p> 艾倫沉默了片刻,轉(zhuǎn)頭看向了銘:“你想讓她當逃兵嗎?”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你知道她因為青樓女的身份而經(jīng)常遭到流言蜚語嗎?”艾倫說,“不過她從來沒有在意這些,而是一心潛心跟著羅德里克學(xué)習(xí)魔法,她只希望有一天能夠幫到你。你現(xiàn)在讓她離開,這算什么?”
“難道我們受到的流言蜚語還少嗎?”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更不能讓她走!”艾倫的突然抬高了聲音,“你現(xiàn)在讓她離開這樣別人會怎么想?他們只會把她的逃離和青樓女、懷衣城聯(lián)系起來,你這是在讓懷衣城蒙羞。”
“我們懷衣的人戰(zhàn)死的還不夠多嗎?”銘也大聲回道,“池胡死的時候有人給過他榮譽嗎?有人給過他贊揚嗎?雷死的時候也是一樣。你不要用你那勇者身份,在這里跟我講什么狗屁大義。難道你想看到我們所有人死完才罷休嗎?”
“你這叫什么話!我們所有人不懼生死對抗魔族本就是一種大義,他們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獻身的準備。無論是我、愛葛莉絲、亞伯特、琳、阿杰爾文,我們在踏上對抗魔族的道路時,就已經(jīng)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難道你以為我們就從來沒有遇到過危險嗎?”
聽到艾倫說出這句話后,憤怒的情緒油然而生,像是積攢了許久的火山突然爆發(fā)一般。銘雙眼泛紅,他拔出腰間的長劍,一腳將艾倫踢飛,隨后立刻沖到他面前,一劍向他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