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寧公主忽然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
“這幾日嶺南水患愈發(fā)嚴(yán)重了，之前地方官瞞著沒有上奏，待父皇查明之時已一發(fā)不可收拾。父皇震怒，連續(xù)問斬了好幾個官員?！?p> “太后這幾日也為這個事情憂心呢，整日禮佛……”
孝寧公主沒有說下去。
嫵無微微一愣，便明白了孝寧公主的意思。
如今圣上并不是太后所出，為防太后仍有殘余勢力，圣上便以禮佛的名義常年將太后軟禁在宮里。太后能去的，只有這小小雞鳴寺。
因此，孝寧公主養(yǎng)在太后膝下也是太后的安排，實(shí)際上作為太后的一枚籌碼。孝寧公主過得并不好，往往被太后拿來出氣。
想必太后又有什么事兒不順心了。
這偌大的皇宮，不知道有多少骯臟齷齪的事兒。
嫵無拉起孝寧公主的手，嘆息道：
“再多忍耐一會吧……”
孝寧公主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看父皇的意思，過幾日應(yīng)是要派太子哥哥去平息水患，安撫民心?！?p> 嫵無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孝寧公主又和嫵無說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兒，便回了行宮。
嫵無安靜地趴在謝歡邊上看著謝歡。
平心而論，謝歡長得并不算差。
可是如今他緊閉著好看的桃花眼，唇色慘白，就這樣躺在這里。
好像一個精致的人偶。
嫵無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這樣趴著睡去了。
夢里又是混亂的片段，她睡得很不安穩(wěn)。
謝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嫵無趴在他身邊，閉著眼皺著眉，均勻地呼吸著。
“阿嫵？”
沒有回應(yīng)，顯然是睡著了。
謝歡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緊緊握著嫵無的手。
他愣了愣，想要松開，卻又貪戀這一刻。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輕輕地松了手。
不料一松手，嫵無便醒了。
嫵無迷迷糊糊地抬頭，看見謝歡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嫵無下意識地抬手撫了撫面頰，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么東西。
“歡哥哥，你醒了？”
嫵無有些窘迫。
謝歡笑了。嫵無極少見到謝歡笑得這樣溫柔，不由得愣了一愣。
“腿怎么樣了？”嫵無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謝歡動了動腿，鉆心地疼。
“歡公子的腿老朽已經(jīng)接好了……謝家小姐不必?fù)?dān)心?！?p> 身后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嫵無一驚，連忙起身行禮。
“咳咳……不必多禮?！?p> 聲音來自李晨風(fēng)。李晨風(fēng)是御醫(yī)院的太醫(yī)之一，也不知道莫氏究竟花了什么代價才把他請到這西山之上。
跟在李晨風(fēng)身后的是謝朗……還有莫氏。
嫵無皺了皺眉。
沒等她細(xì)想，李晨風(fēng)便示意她和一干人等退了出去。
東苑的前廳。
李晨風(fēng)搖搖頭。
“令公子的腿……老朽雖能接上，但泡在那冰冷的雨水中太久，恐怕會落下不少病根……”
“老朽只能盡力保他與常人無異，但若是勞損過度抑或是再次遇上這陰雨天氣……這腿便會痛入骨髓。”
莫氏幾乎就要哭出聲來。“我可憐的兒啊……”
謝朗站在一邊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嫵無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痛入骨髓”這四個字，像魔咒一樣縈繞在她耳邊。她臉色蒼白，踉蹌幾步幾乎要暈過去，她用盡全力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重心。
莫氏忽然就用力推了嫵無一把，嫵無踉蹌著坐到地上。
“你這……妖女，毒婦，不詳之人……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你！”
莫氏氣的說不出話來，嫵無臉上慘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著頭沒有反駁。
“當(dāng)初怎么會收養(yǎng)你這樣一個禍害！一家子禍害……”
莫氏還想再說什么，被謝朗攔住了。
嫵無愣了愣，忽然扯住了莫氏的衣擺。
“你知道什么！”
莫氏像是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閉上了嘴。
“阿嫵你先起來……母親……她不是有意的……”
“你知道什么！說??！”嫵無甩開謝朗遞過來的手。
身上的傷口又隱隱作痛，她一時激動，竟就這樣昏了過去。
莫氏冷哼著離開了。謝朗打橫抱起嫵無，對著李晨風(fēng)抱歉地笑了笑，說了一聲失禮了便也離開了。
李晨風(fēng)撫了撫胡子，倒也不惱。
“如今的小輩……”他嘆了一口氣，“林家娃娃也長大了……”
他搖著頭，也離開了前廳。
“爹……你和娘是怎么認(rèn)識的??？”
“人小鬼大?！蹦莻€人影寵溺地刮了刮嫵無的鼻子。
“爹和娘……經(jīng)歷了很多……”
“阿嫵，你要記住……不要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嫵無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這幾日她一直沒有吃東西，說是被餓醒的也不為過。
她習(xí)慣性地喚了小桃。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喚了綠柳。
綠柳行了禮，問嫵無有何吩咐。
嫵無讓她端了一碗粥來。
嫵無喝了幾口，便喝不下去了。
她忽然想起了小桃。
“綠柳，小桃在何處？”
綠柳咬了咬唇。
“稟小姐，小桃被……關(guān)在柴房?！?p> 嫵無下了榻。
綠柳猶豫了一下道：
“夫人不讓小桃吃東西……”
嫵無冷冷地看了綠柳一眼。
“你之前為何不說？”
對于綠柳，她一開始便沒有任何好感。
也許是小桃陪了她太久了，忽然換了綠柳，她反倒有些不適應(yīng)。
綠柳跪下請罪。
嫵無并不理會她，跨出門。
綠柳咬了咬牙。
不過是一介養(yǎng)女……擺什么架子……若不是她……
她想起之前謝朗含笑的臉。
想了想，她還是咬了咬唇起身跟了上去。
柴房。
嫵無心疼地看著滿身是傷的小桃。
“小……姐……”
小桃勉強(qiáng)睜開眼，低低喚了一聲。
她已經(jīng)足足兩日滴水未進(jìn)，加上身上的傷，虛弱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嫵無喚了四個婢女，小心地把小桃抬回了小桃的房間。
嫵無親手給小桃上了藥，笨拙地給她喂了些水，蓋上了被褥。
之后她囑咐小桃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東苑。
謝歡一個人躺在軟榻上。
剛剛莫氏來看過他，問了他事情經(jīng)過。他只說是自己的錯，別的一概未提，莫氏便罵他不爭氣，轉(zhuǎn)身走了。
謝歡忽然捂住臉。
“……我和你成親……”
腿鉆心地疼，他卻忍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