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嫵無起的很早,秋日里的早晨已有了些寒涼,她披了一件繡花斗篷,去了湖心亭。
湖心亭極為安靜,沒了夏日里聒噪的蟬鳴,嫵無微微對著一池的殘荷出神。這些殘荷很快便會被下人清理掉,因?yàn)闅埡稍⒁獠辉?,直到來年春季又種下新的。
昨夜她睡得很不安穩(wěn)。夢里反反復(fù)復(fù)地出現(xiàn)沖天的大火,身份不明的黑衣人。
最后是爹無奈的笑意。
“嫵無……不要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這些日子過得像夢一般。
她究竟……做的是對是錯?
從秋獵之后她便沒有再與謝朗說過話。
素錦是謝朗送給她的……那么謝朗究竟在這些事情中起到了什么樣的作用?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給她留下短信的神秘人究竟是誰……
還有謝安……謝安真的滅了林氏一族嗎……若是,那為何獨(dú)獨(dú)留下她?他對她的關(guān)心也并不似作假……
一直沒有深思,或者說不敢深思的問題逐漸充斥了嫵無的腦海,編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讓她喘不過氣來。
一陣寒風(fēng)吹來,嫵無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斗篷。
她想起了雞鳴寺空念禪師對她說的的話。
“是非莫說。必須仔細(xì)。心正理直。方免災(zāi)危?!?p> “凡事莫強(qiáng)求……”
切記。
冷靜對待。
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嫵無忽然苦笑起來。
她如今……還怎么回頭?
謝安的書房那邊傳來了一陣騷動。
嫵無嘆了口氣,一步步往回走。
忽然下起了小雨。
短短從湖心亭回到西苑的路,嫵無走了很長時間。
微雨綿綿,殘荷秋葉。
細(xì)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
負(fù)你殘春淚幾行。
回到西苑的時候,嫵無的長發(fā)已經(jīng)濕透了。
小桃連忙拿了東西來擦。
嫵無有些疲倦地靠在了美人榻上,不知不覺便沉沉睡去了。
嫵無并不知道,她睡著之后,謝朗來看過她。
他看著熟睡中嫵無安靜的臉,什么也沒說,溫柔地替她掖好薄被。
午時,謝安召了他們一眾人前去,卻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用膳。
一頓飯吃的各懷心思,只有謝歡不明所以。
第二日,京城和往常一樣平靜。
至于波濤下的暗流涌動,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
就在這樣的關(guān)頭,趙奕宣明目張膽地拜訪了謝家。
謝安不卑不亢地迎接了趙奕宣。
趙奕宣不知道和謝安談了什么,嫵無只知道趙奕宣走的時候,謝安好像整個人都老了幾歲。
另一邊,王家。
趙彥卿面色陰沉地看著王翟。
王翟跪在趙彥卿面前。
“你倒是說說,事情是怎么回事?”
“臣……臣不知??!”
趙彥卿忽然冷笑起來。
“你不知?你若是不知,還有誰知道?”
王翟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是謝家……謝家……”
“你是想說謝安自己做了手腳?”
趙彥卿捏住了王翟的臉。
“不是……不……殿下恕罪……”
一定是謝嫵無……一定是她!
她竟敢違抗我……宣王究竟和她說了什么?
“回答本殿!”
趙彥卿眼中陰鷙。
“看看你做的好事!”
趙彥卿忽然放開了王翟的臉。
王翟癱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殿下……是謝家謝小姐……”
“謝小姐?”
趙彥卿瞇了瞇眼。
王翟暗叫不好。
他本就故意和謝嫵無說錯了時間……怎樣說都是死局……
干脆全都推到她身上……
“謝嫵無……是她!她是宣王的人!”
趙彥卿笑起來。
“哦?”
王翟并不知道謝嫵無曾經(jīng)幫他平息了瘟疫。
若是謝嫵無是趙奕宣的人,那她大可在那時便不出現(xiàn)……
她既然幫他穩(wěn)住了太子之位,又有什么理由再去投靠想要?dú)⒘怂男酰?p> 王翟以為趙彥卿起了懷疑,急急忙忙便要開口。
趙彥卿冷冷地看了王翟一眼。
“你不必再狡辯。如今你壞了大事……你要如何彌補(bǔ)?”
“本殿身邊不需要有異心之人?!?p> 王翟還想再說什么,趙彥卿徑直出了前廳。
王翟眼中劃過一絲陰狠。
謝家。
嫵無正靠在美人榻上休息,忽然眼前一暗。
她抬頭,看見趙奕宣笑瞇瞇地看著她,小桃不知去了哪里。
“王爺擅闖嫵無閨房,不知所為何事?”
趙奕宣也不惱。
“本王來看看本王的準(zhǔn)王妃?!?p> 嫵無皺了皺眉。
“王爺是如何進(jìn)來的?”
“本王自有本王的法子?!?p> 趙奕宣不客氣地坐在案幾邊上。
嫵無嘆了口氣。
“這回王妃給了本王好大的驚喜啊?!?p> “既然王爺已經(jīng)得到了謝家效忠,便不必走聯(lián)姻這條路了吧?”
趙奕宣笑起來,狹長的眼睛里充斥著愉悅。
“這次來,本王是想告訴本王王妃一個消息。”
趕在嫵無說話前,他急急忙忙道:
“本王的皇兄去了王家,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如今王翟怕是會對你不利哦。”
王翟?
“那么本王告辭了?!?p> 說完趙奕宣便出了院子。
嫵無皺起眉。
趙奕宣前來,只是為了讓她小心王翟?
想必瞞過謝家之人進(jìn)到謝家也并不容易……
趙奕宣意外是個好盟友呢……
嫵無嘆了口氣。
可謝安已經(jīng)投靠了趙奕宣……那么趙奕宣……
另一邊。深宮。
清秀的少年正在與人下棋。
他著了月白色的長衫,時不時輕咳一聲,似是得了癆病。
贏弱的少年執(zhí)了白子,輕輕落在了棋盤之上。
他對面那人嘆了口氣。
“臣輸了?!?p> “三皇子棋藝高超,臣自愧不如。”
那少年卻輕笑起來。
“莫將軍不必謙虛……月笙不過是僥幸罷了。”
那少年,便是三皇子趙月笙。
而坐在他對面的,赫然是莫家當(dāng)家莫戎。
“這棋局……如今是瞬息萬變?!?p> 莫戎笑起來。
“三皇子運(yùn)籌帷幄,那些人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
趙月笙淡淡開口。
“莫將軍,月笙有一事相求?!?p> “三皇子言重了?!?p> “月笙想讓莫將軍……在父皇面前直言,為月笙賜婚。”
莫戎有些驚訝。
“三皇子想娶何人?”
“月笙想娶之人……便是謝家養(yǎng)女,謝嫵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