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被人打了
一連幾天沒有那個男人的消息,我天真的以為他會不會是找不到回這個小鎮(zhèn)的路,走丟了。
在結(jié)束一天的課程以后,今天容樹值日,讓我先回去。
在家里洗干凈衣服,準(zhǔn)備做飯的時候,家對面的嬸子在柵欄外面大喊,:“喬葉呀,不好了,你快出來,你爸爸偷東西被人打了。你快去看看吧!”
嬸子女兒在大城市讀大學(xué),她老公在單位上班。一家子文化人,不像其他人一樣會用有色眼鏡看我。
他家人平時對我挺不錯,她女兒不喜歡的衣服她會洗干凈,拿成色好一點兒的給我。還會給我一些我沒見過的玩意兒。
放下切菜的刀,來不及洗手,我就跑出去,問了地點跑了過去。
那個男人,居然偷東西!
快走到吳靜怡家超市的時候,看到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吵吵鬧鬧的,好不熱鬧。
有人在大喊:“打死他,吳老板,他就是的小偷?!?p> 幾個婦女嘰嘰喳喳的,:“這喬志強(qiáng)除了在家里爛醉,居然還偷東西。”
一個婦女說前幾天她家丟了好些零錢,指不定就是喬志強(qiáng)干的。
喬志強(qiáng),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我轉(zhuǎn)身就想走,真的,不想管那個男人的事。
走了幾步,能隱約聽到那個男人的求救聲,他說自己只是忘記了帶錢,并不是想偷酒。
吳靜怡的爸爸哪里聽得解釋,大吼大叫沒錢就拿酒,不是偷是什么。還讓他家的工人使勁打,打完了送派出所。
不知怎么的,我居然跑回了人群,跑到那個男人身邊,用身體護(hù)住他。
不能報警,不能讓他坐牢。
眾人看我攔著不讓打,吼叫著讓我滾開。
我沒有理會,對著吳老板,祈求道:“吳老板,他拿了多少酒,我給他付錢!”
吳老板緊鎖的眉舒展開了,笑著比了五根手指。:“他想偷拿我的酒,被我工人發(fā)現(xiàn)了,他還不承認(rèn)。爭執(zhí)的時候,酒就摔碎了兩瓶?!?p> 我在他家做過事,兩瓶紅星二鍋頭賣不了五十,他是故意的。
“五十塊太多了,兩瓶酒沒那么貴,我也沒有那么多錢。”我盡量讓自己語氣緩和一點兒:“吳老板,我只有二十塊?!?p> “你這么快就沒錢了?你不是在我家打了好幾年的零工嗎?我以為你存了些呢!”不等他說完,我就瞪著他,他居然說出來了。
以前答應(yīng)過我,不會告訴那個男人我打工的事,吳老板沒理會我的目光,一把就抓過我手里的錢,數(shù)了數(shù)。
吳老板沒好氣地說:“這次就饒過你了,喬志強(qiáng),下次你就沒這么好運了,你可要好好感謝你生了個好女兒?!?p> 那個男人,連連在地上了頭,一臉諂媚的表示自己以后會帶錢買酒。
那個男人被打的鼻青臉腫,一直哎喲哎喲的叫喚。我扶著他回到家,剛把他放在他的床上,準(zhǔn)備離開。
還沒踏出房間門,那個男人大叫一聲:“喬葉,你站住,錢呢?”
我回頭,晃了晃神,:“沒有。”
“沒有?”那個男人翻身滾下床,扶著床沿站起來,“吳老板說你打零工好幾年了。你會沒錢?快點兒拿出來,我沒耐心跟你耗。”
說著就過來抓著我的衣袖,惡狠狠的盯著我看:“你偷偷存錢干嘛,女孩子反正沒兩年就嫁了,也沒用,把錢給我!”
見我不說話掙扎著想走,那個男人放開衣袖抓住了手臂。揚(yáng)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扇在我臉上,:“你個賤骨頭,你是不是想和你那個媽一樣,不聲不響的就跑了,?。??”
他啐了一口唾沫,眼睛發(fā)紅,捏著我的手越來越用力,像要捏碎我的骨頭一樣。
“你和你那個短命奶奶一樣,有錢都不給我,都是討打!”
聽到這句話,我仰起頭,不顧形象大吼大叫:“喬志強(qiáng),你回去打奶奶了?。磕鞘悄阌H娘!你就是個畜生,不對,你連畜生都不如!”
許是沒想到我會這種態(tài)度,那個男人,又揚(yáng)起手,打了我,邊打邊說:“喬葉,你膽子大了啊,敢罵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個小畜生?!?p> 氣不過,他隨手拿起衣架,用力的打在我身上,一下一下,好像打我就能出氣一樣。他的眼里,絲毫沒有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疼惜,更像看著一個仇人。
我害怕了,轉(zhuǎn)身就往家外跑,這個男人,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血性。我就不該去救他,我就該讓他被人打死,被關(guān)到派出所去!
一直跑,不敢停下來,跑到了河邊,藏到蘆葦叢里。已經(jīng)顧不得被蘆葦葉割破了的手指,躲在里面瑟瑟發(fā)抖。
這是個蘆葦叢,下面是一條小河,河風(fēng)吹著蘆葦呼啦呼啦的。有點兒冷,我縮了縮身子。
下面就是河水,我望著河水怔怔的出神,小河里偶爾飄過一個一個小的漩渦,看久了,似乎在呼喚著我。
我鉆出蘆葦叢,旁邊有座小石橋?,F(xiàn)在橋上,能看到更多的小漩渦。
要是從這里下去,是不是就不會有痛苦了。喬志強(qiáng)就再也不會打我了。冬天也不會冷,夏天也沒有那么熱了。
著就顫顫巍巍的抬起一只腳?!皢倘~!”“喬葉!”“喬葉你干嘛,你快停下!”
是我的容樹在叫我。
抬起頭往四周看,卻什么也看不清,一片水霧。
只看到容樹快步跑過來,一把把我拉下橋,走到河岸上,用力的抱著我,我能感覺到他心臟在撲通撲通的跳。
“小葉兒,他是不是又打你了?”容樹放開我,輕輕的摸著我的臉:“你還疼不疼?”
“怎么會不疼呢,你臉都腫了,那個男人下手這么重,難道不知道你是他女兒嗎?怎么舍得?”容樹滿臉疼惜,眼眶泛紅,手指有些發(fā)抖。
是呀,怎么會不疼呢,從小我就疼的。無論用什么打我我都很疼的。
小時候挨打,我會哭喊,我會求饒,會一聲一聲叫那個男人爸爸,讓他不要打我。
可是后來我明白了,無論是哭,是喊,還是求饒,那個男人都不會住手。
要么打累了,要么喝醉了,或者是逃跑。
容樹啊,我的少年。我不敢和你說我疼不疼,我也不敢看你的眼睛。
我現(xiàn)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你的懷里,哭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