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辛夷意識到自己即將當(dāng)姐姐了，興奮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先是跟著媽媽一起查了很多育兒攻略，又自顧自買了好些玩具給小朋友準(zhǔn)備著。
小辛夷的好心情持續(xù)到了她看見了顧爸爸小心翼翼地扶顧媽媽下樓梯的那一刻。
顧爸爸眼里的溫柔是小辛夷沒有見過的，他看著顧媽媽的大肚子，似乎要把全部的愛交付給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小辛夷突然想起來，顧爸爸真的很久沒有過問她的生活了。
“讓他成為別人的爸爸吧?！?p> 曾經(jīng)的愿望即將成真，或許顧爸爸再也不會嚴(yán)苛對待她，再也不會為了她無意間的小進(jìn)步露出笑容了。
小辛夷覺得自己應(yīng)該感到解脫。
她已經(jīng)很久不逃課了，但為了慶祝顧爸爸的放手她當(dāng)即決定再逃一次。
顧爸爸有新的折騰對象了，不會再關(guān)注她了，她自由了。
小辛夷終于如愿買了幾聽啤酒，她貓在街邊的角落里，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豪氣地一口氣悶掉整整大半瓶。
“咳咳，”原來啤酒一點都不好喝，嗆得人眼淚直流。
這時手機響了。
王建鵬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誒，我聽說你翹課了？嘿嘿你在哪呢，我來找你約會??！”
“好啊，”小辛夷心中盡是厭煩，嘴角卻牽起了一絲笑容：“你過來啊。”
老子今天要弄死你。
酒精的作用下，小辛夷的眼底一片猩紅。
她知道自己打不過王建鵬，不過她在安洋縣土生土長了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小門道。
小辛夷花光了零花錢，短時間內(nèi)就雇好了兩個打手。
當(dāng)王建鵬笑嘻嘻拎著朵玫瑰到了小辛夷指定的小巷時，他終于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了不對。
“顧……顧辛夷，你干嘛呢？這兩人誰??？”王建鵬害怕地吞了下口水。
小辛夷面色如常回答：“不是你說要約會嗎？”
王建鵬訕笑著往后退：“不，不約了，以后都不約了哈……”
“你想約就約，想走就走？”小辛夷冷著臉看他：“現(xiàn)在由不得你了?！?p> 小巷傳出王建鵬的慘叫聲。
“顧辛夷！”顧爸爸終于找到了逃課的女兒。
“……爸？”小辛夷被顧爸爸抓了個現(xiàn)行，下意識慌亂了一下，然后又故作鎮(zhèn)定道：“王建鵬，你記住了，別讓我再看見你，下次就不只這么簡單了，懂？”
王建鵬哪還敢說話，捂著腫了的腮幫子不住地點頭。
“滾！”
一時間，小巷里只有顧爸爸和小辛夷了。
小辛夷冷靜開口：“這是我的私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決了，你沒必要插手?！?p> 顧爸爸默默看著她：“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小辛夷居然從顧爸爸的眼里看出一絲痛惜來。
她習(xí)慣性頂嘴：“我從來就是這樣的人，惡毒、愛惹事、不自重，什么壞事我都干，反正你馬上就有新孩子了，還管我干嘛？！”
“胡說，”顧爸爸吼她：“我是你爸，我必須管你！”
小辛夷像往常一樣甩開顧爸爸的手：“你才不是我爸！”
顧爸爸踉蹌了一下，突然倒在了地上。
小辛夷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顧爸爸沒有跟上來。
她猶豫了瞬間，換上了兇悍的表情回頭：“走?。≡琰c回去，別讓媽媽擔(dān)心……”
小辛夷愣住了。
顧爸爸這一倒，就再也沒有站起來。
后面的事小辛夷記不太清楚了。
她似乎聽見了救護(hù)車的鳴笛，似乎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被推進(jìn)了冰冷的搶救室，似乎感受到了年輕的護(hù)士看她時那憐憫的眼神。
那年，顧辛夷一共去了兩次縣醫(yī)院。
一次是送走相愛相殺十二年的爸爸，一次是接回媽媽和弟弟。
醫(yī)生說顧爸爸心臟一直不太好，他死于心肌梗死導(dǎo)致的猝死。
媽媽剛剛生下弟弟，還不能下地，所以顧爸爸的骨灰盒是小辛夷親手抱回去的。
小辛夷覺得自己想了很多事，可是又什么也沒有想到。
她把骨灰盒放在茶幾上，端詳了很久。
她一生都在試圖挑戰(zhàn)、超越的人……裝在這么小的盒子里嗎？
怎么會……突然就死掉了呢？
小辛夷笑出了聲。
太滑稽了……這不像你，這不是你。
你肯定還在房間里等著數(shù)落我。
小辛夷慘白著臉推開爸爸媽媽的房間。
房間里安靜到?jīng)]有一絲活氣。
小辛夷想尋找出顧爸爸還在的訊息，她把房間翻了個底掉，意外找到了顧爸爸的日記本。
說是日記本有些勉強，顧爸爸似乎只是想起來才隨意寫上幾句，本子上只有些只言片語。
“謦謦為我生下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我給她取名辛夷，辛夷花漂亮又有用，希望她也能成為這樣的人?！?p> “今天辛夷叫媽媽了，為什么不先叫爸爸？明明我也天天陪著她呢，壞丫頭～”
“我拒絕了女兒，糖吃多了會壞牙齒，她姥姥三十多歲牙齒就掉光了，絕對不能讓小丫頭步她的后塵?！?p> “我很抱歉沒有給女兒一個富裕的家庭，現(xiàn)在的競爭壓力這么大，她長大后又能依靠誰呢？”
“女兒想學(xué)吉他，真有志向，好高興?！?p> “笨蛋女兒居然直接動手打人，還好那混小子傷的不重，女兒年紀(jì)也小，不用負(fù)刑事責(zé)任?！?p> “女兒真棒，考了雙百！晚上讓謦謦做小肉丸獎勵小丫頭！”
“小丫頭成績越來越差……唉……”
“體檢報告說我的心臟有點問題，得抽空做個全面檢查，小丫頭不在，沒心情?！?p> “她不和我親近了。”
“一定是誰教壞了我的辛夷！逃課打架就算了，小小年紀(jì)還學(xué)會燙頭發(fā)了（還挺好看，但是這些色素傷身體）！要是讓我逮著那些壞學(xué)生……”
“今天看見一只小金毛，很想送給她做生日禮物，但她一定不會收的，還是讓謦謦代勞吧?！?p> “確診出心尖瓣膜有缺損，醫(yī)生讓我好好休息，算了，反正辛夷不想讓我過問她的事，我……我就暫時不管了吧，我相信她”
“女兒真棒，縣中學(xué)也沒事，以后一定會有出息的！”
“王建鵬不是以前欺負(fù)女兒的臭小子嗎？氣死我了，這東西一看就不是好人，怎么配得上我的小丫頭！”
“我這一生最感謝的人是謦謦，她是個偉大的媽媽，這個孩子就交給謦謦教育吧，我把辛夷管好就是了，唉，王建鵬王建鵬，愁死我了?！?p> “最近手下好幾個案子，常常加班到凌晨三四點，感覺身體有些吃不消，等結(jié)案后一定要請假好好休息一段時間?！?p> “案子遲遲結(jié)不了，也沒時間找辛夷說話，不知道她會不會怪我……應(yīng)該不會吧，她巴不得我別出現(xiàn)在她眼前?！?p> “謦謦出院后，我就和我的小丫頭好好談?wù)劙桑瑺幦“堰@些年的心結(jié)都解開！”
“……”
小辛夷看得很慢，似要把每字每句都烙在心上。
外面的樹葉“嘩啦嘩啦”響個不停，小辛夷抬起頭望去，只看到窗外的樹枝一直在瘋狂的搖晃，枯黃的樹葉成片成片飛舞著離開。
今天的風(fēng)好大啊，爸爸。
未茗發(fā)愁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