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轎子搖搖擺擺,就算我嗜睡,也一會兒就醒了,很難入眠。
我偷偷掀開了簾子,看向外面。
崇山峻嶺,郁郁蔥蔥的樹木遮住了夕陽的余暉。
我扶了扶重重的頭飾,擦了擦臉上的脂粉,從后面摸了一個大桃子。
往身上擦了擦,然后咬了一大口。
“阿蘇?,我們這是到哪里了?”
我邊嚼邊問,肚子還在咕咕作響。
“快到了,過了這片林子,就到了后梁的城門了。”
“可是我好餓,我感覺如果再吃不到烤全羊,喝不了香酒,我就快要暈過去了?!?p> 我又大大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桃子,想起羌勒的美食,手中的桃子就黯然無味了。
“公主別急,今夜后梁皇上會設(shè)宴接待,眾多山珍海味,可比羌勒的多多了,你還怕飽不了肚子?”
“真噠?!那自然最好。”
我擦了擦嘴邊的桃子汁水,拉開簾子,看準(zhǔn)了一只小兔子,立刻拿著桃核朝它正正扔了去,恰好打的那兔子一激靈。
我是羌勒的公主。
穆黎書。
此次是來后梁和親的,阿爹還留給了我一件狼皮大衣,說是叫我出嫁的時候定要好好穿上。
只不過,據(jù)阿蘇?所說,在我不小心墜落山崖醒來之前,阿爹和堯胥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說是有要事需要辦,不能給我送親了,而且好像要過很久很久才能回來。
阿蘇?是我的親叔叔,他來送我,自然是最合適的。
他說若是阿爹和堯胥回來了,第一件事定會是來看我,叫我不要擔(dān)憂。
我不喜歡琴棋書畫,也不喜歡刺繡賞花,我就喜歡騎馬射箭,用我的彎刀和麻鞭,跟人比武。
也不知那后梁王爺看中了我什么,要與我成親。
但是為了兩國交好,阿爹又有言在先,我便不得不嫁。
我們穿過了重重的高山,走了長長的路,行駛了幾天幾夜,終于到達了后梁。
城門一開,便能聽到嘈雜的叫賣聲。
“包子嘞,包子。新鮮的肉包子!”
“風(fēng)箏嘞,賣風(fēng)箏!”
“桃園春,全后梁最香甜的酒!”
“花燈嘞,賣花燈,團圓美滿的花燈咯!”
“糖葫蘆,最甜的糖葫蘆!”
…
我拉開簾子伸出頭悄悄張望著,這后梁可真熱鬧,滿目都是張燈結(jié)彩,各路商販聚集在一起,街上有老人,有小孩兒,有出雙入對的小姐和公子。
我不禁對這后梁多了幾分好感。
高高的酒樓,還有石橋,石橋下是條小河,清澈的溪水,以及明亮的花燈。
放眼望去的景色,都是羌勒沒有的。
我們到了皇宮門前,等待了好一會兒,車隊才繼續(xù)進入,看守宮門的人面無表情,十分嚴肅,仿佛這門里面與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宮內(nèi)顯然沒有街上的熱鬧,不過在這夜晚也很是明亮靜謐。
我下了轎子,有宮女帶我去了廂房,說是稍作休息,便能去赴宴了。
阿蘇?還來找我了,說我將唇脂都舔干凈了,讓婢女趕快替我補補。
阿蘇?還說了,有意讓我獻舞一曲。
我換上了一套新衣裳,這衣裳可是全部用金線縫繡,按照后梁該有的樣式,以及羌勒特色圖案結(jié)合而成,聽說做了好幾個月,在我還沒有醒來之前,阿蘇?就派人縫量了,十分珍貴。
稍作打扮之后,就有宮女來領(lǐng)我們?nèi)パ鐣恕?p> 這皇宮之內(nèi),高墻紅瓦,金雕玉飾,十分輝煌。
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只鳥,在樹上盤旋了許久,然后又飛向高墻外。
這高墻為何這么高,我們羌勒的宮殿,都沒有這么高的墻,我想出去便出去了。
進了宴會大廳,我緊緊跟在阿蘇?的身后,同他一齊行禮,一齊入座。
一桌的美食,果真讓我看花了眼,這不爭氣的肚子此時又叫了起來,我就吃一個葡萄,應(yīng)該不過分吧。
我心里想著,手卻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悄悄拿了一個葡萄快速往嘴里一塞。
誰知道,眾人突然都齊刷刷的望向我。
“哈哈哈,這羌勒公主果真是國色天香,花容月貌?。 ?p> “圣上謬贊了,黎書初來乍到,不識禮數(shù),還請圣上不要見怪?!?p> “無礙無礙,公主長途跋涉,日夜顛簸想必已經(jīng)很累了,肚子餓了那就多吃些,不必拘于禮數(shù)?!?p> 阿蘇?與那高位上的皇上所談甚歡,他們聊的家國大事,我是聽不懂,既然那皇上都這么說了,我就填飽肚子就好了。
燒雞,湯羹,糕點,我一個不差的全都嘗了一遍,正當(dāng)我拿起一個雞腿子啃下去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xiàn)一襲白衣。
他是從殿外走進來的。
他的袍服雪白,一塵不染,上面繡的是金絲蟒紋,頭戴金冠,高高束起的黑發(fā)恰似比女子的還要柔順,一雙黑眸細長深邃,表情如若寒星,面色靜默冷峻如冰。
我只是看了一眼,便印在了心中。
碧梧曾經(jīng)跟我說過,可能就是那么一眼,那么一瞬,見的那個人,便能叫人難忘一生,激烈的心跳,就是情愫。
我的心著實跳的快,一聲又一聲,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心房。
我趕緊放下了雞腿,立刻端坐,擦了擦嘴角的油漬,
只見他上前行禮,一舉一動,不緊不慢,溫潤如玉。
“拜見父王,楚譽來遲,望父王恕罪?!?p> 聲音低沉,卻溫柔清晰。
“起來吧。我兒楚譽,想必?王已經(jīng)見過了?!?p> “是,譽王卓越不凡,氣宇軒昂,才華橫溢已是人盡皆知。不過,黎書與譽王,應(yīng)該是第一次見面吧?!?p> 他就是楚譽?
他就是那個要跟我和親的譽王?
我一不小心對上了他的眸子,只見他雙眼看著我,從未動搖,好像是看一位故人,又好像,藏著一絲不解和驚喜。
阿蘇?扯了扯我的衣袖。
“還不快拜見譽王?!?p> 我這才回過神來,理了理發(fā)絲,對他行禮。
“羌勒穆黎書,拜見譽王?!?p> “后梁國之子,楚譽,有禮了。”
他微微拱手,然后大步走到桌前,緩緩坐下,理了理衣衫,沒有再看我。
我的臉紅到了脖子,熱的發(fā)燙。
我不敢再看他,埋頭喝了一大口的酒,差點嗆到自己。
他一定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
我暗自欣喜,我要嫁的人,不是什么蠢才無賴,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棗,而是一個風(fēng)度翩翩的美男子。
而我不知道的是。
就坐在我對面的楚譽,內(nèi)心擁有的疑慮。
但是更多的,也是欣喜。
再遇,她到底是誰。
我上臺跳的曲子,叫作《錦美人》。
我跳的時候,看見他的眼神沒有離開過我,但是卻是空洞的,仿佛腦海中回憶著什么一般。
曲畢。
我的心跳,
依舊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