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坐在案前,翻閱著一些書籍,抄錄著一些詩句。
隱青則靜靜的站在一旁,雙手交叉在身前靠在門檐上,這幾日天氣都好,午間時分人更容易昏沉,隱青站那兒都打了好幾個呵欠了。
楚譽仔仔細(xì)細(xì)的抄錄著,烏黑的發(fā)絲時常落到紙上,他亦不顧。
窗外有些許的微風(fēng)吹進(jìn),他只覺得身子有些涼。
“咳咳?!?p> 楚譽輕聲咳嗽了一兩聲,他想,應(yīng)該是那日晚間有一些著涼了吧,而此時隱青聽聲便立刻清醒了過來,急忙上前倒了一杯熱茶。
“王爺怎么了?”
“沒事?!?p> 他輕輕吹了吹手中的熱茶,茶香飄逸,令人清爽。
即刻,小小的抿了一口。
然后繼續(xù)落筆,他靜靜的坐在那里,此刻,他有些想念他的母妃。
“王爺,聽說那西北晝夜極寒,四五月的時候,青草上都能見到霜露?!?p> 隱青曾聽府內(nèi)其他侍從討論過,說西北一帶氣候干燥,極度缺水,時常都有皮膚干裂等現(xiàn)象發(fā)生,一般人去了那地,定會因為不喜氣候而瘦個好幾斤。
楚譽不言,繼續(xù)提筆。
“王爺,您說我們這次前去,何時才能回來。”
隱青心里,自然是有東西惦記的。
其實他的這條命,都是王爺?shù)模瑥男〉酱?,王爺待自己不薄,視自己為兄弟般,他早就有了愿意為王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信念?p> 可是他見了南雙,心中難免存在著不舍。
如果此去,沒有回來,她會不會為自己難過。
隱青想著,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我沒打算讓你跟我一起去。”
楚譽平靜的開了口,他輕輕蘸了一點墨,筆鋒在硯臺上蹭了蹭,然后才繼續(xù)落筆。
隱青顯然有些愣了。
“王爺,不打算讓我去?”
“嗯。”
楚譽寫下最后一個字,然后收了筆,將用來壓紙的木方拿起,審視了一眼自己所寫。
“為何?”
隱青想著,他從小同王爺一起習(xí)武,自己文采雖然處處有的挑剔,但是自己的兵法練的通熟,武力自然也是屬于上成。
這么多年,不論王爺去哪里,自己都是緊隨其后,王爺也從來沒有將自己丟下過,之前王爺被派圍剿叛軍之時,也是自己同王爺一起,擊退了叛軍萬人軍馬。
他與王爺?shù)哪?,幾乎無人能敵。
甚至可以說有自己在身邊,王爺也能多一籌勝算。
為何這次…
“你留下來,照看王妃。”
楚譽拿起桌上的書,隨即起身,小步緩緩走到書架旁側(cè),將書回歸原位。
“王爺,屬下懇請同王爺一同前去,此次前去兇險異常,屬下怎么能讓王爺一人…”
“我身邊有魏詢。”
楚譽定睛看了他一眼,他明白,隱青的想法,他都明白。
“可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王爺,西北匪寇勢力非同小可啊,屬下…”
“我讓你留下,你便留下?!?p> 楚譽扭頭,出了書房。
隱青依舊緊緊跟在楚譽身后。
“王爺,府上侍從眾多,定能保護(hù)好王妃的安全,但是王爺身邊若無一個幫襯的人,屬下?lián)摹?p> 楚譽停了步子。
他站在一顆大槐樹下,他抬頭看了看,這樹之高都有圍墻的兩倍之余了。
這槐樹是府內(nèi)最老的植物,能乘涼,能遮雨,有時甚至有上百只鳥兒在這樹上棲息,成家。
他便想成為像槐樹一樣的人物,足夠強(qiáng)大,能夠護(hù)自己在意的人周全。
“隱青,你留下,若是我此去回不來了,你替我照顧王妃?!?p> 楚譽看著槐樹粗壯的枝椏,看著陽光絲絲透過樹隙撒下來,然后深深的記在眼睛里。
“王爺。”
隱青喊了一聲,卻頓了。
楚譽離開樹蔭,然后陽光照亮了他的臉,照出了他的影子。
隱青明白了,王爺讓他照顧王妃,可能是一時,可能,是一世。
只要他隱青沒死,定會拼了性命的保護(hù)王妃周全。
同時,保護(hù)南雙周全。
楚譽進(jìn)門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偷偷吃橘子。
自從我受傷后,楚譽便不準(zhǔn)我吃涼的。
我見狀立刻躲進(jìn)了被子里,將橘子深深的藏在了被子內(nèi)側(cè)。
“出來?!?p> 我能感覺到床墊微微下沉,楚譽坐在了床邊,一副無奈的看著我。
糟了糟了,這下了被發(fā)現(xiàn)的徹徹底底,我不是讓南雙在屋外望風(fēng)的嘛,人跑哪里去了。
我慢慢的伸出頭,見楚譽正直直的看著我,我咬了咬下唇,然后憨厚的笑了笑。
“楚譽,你來啦。”
“拿出來?!?p> 他伸出手,表情依舊嚴(yán)肅。
無奈,我只好將吃了一半的橘子交到了他手上,可惜了,這橘子又大汁水又多,而且可甜可甜了呢,我才沒吃幾個,塞牙縫都不夠的。
“不是說了不準(zhǔn)吃涼的嗎?!?p> 他將橘子遞給了隱青,隱青隨即便轉(zhuǎn)身將橘子放在了我夠不到的桌子上。
“我好了,我真的好的差不多了,我已經(jīng)能起身了,后背也不那么疼了?!?p> 不知為什么,我說的是真心話,可是看他的眼神,我就有點莫名的心虛。
“大夫說你最好還要躺上個三四日?!?p> “還要躺?我感覺我都在床上躺傻了,天天不是側(cè)著就是趴著,可難受了,我真的不想再呆在床上了,楚譽,你就放我起床,我就去外面曬曬太陽?!?p> 我以一種期待的目光看著他,誰知他輕輕的敲了我的頭,然后小聲的說。
“休想?!?p> “王妃,奴婢又給您拿了一個橘子,趁王爺不在,你…”
南雙此時剛踏進(jìn)門,見到屋內(nèi)這樣的情況,她嚇得瞪大了眼,然后趕緊將手中的橘子藏在身后。
“王…王爺…”
南雙低下了頭,嚇得緊緊的閉著眼睛。
我現(xiàn)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我猜,南雙也是這么想的。
“你們先出去吧。”
“是?!?p> 南雙趕緊跨出了門,隱青也緊隨其后。
此時屋內(nèi)只剩下我和楚譽,我只覺得捂在被子里有些熱,便將雙手拿了出來,誰知我剛拿出來,就被楚譽又握住,塞回了被子里。
“唔…熱?!?p> 我覺得我現(xiàn)在的臉一定跟猴屁股一樣,我的腳心都出了許多的汗,有些難受。
“捂出些汗來,好?!?p> 說罷,他還替我把被子壓的更緊了些。
我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再看楚譽,他的目光中,比剛才多了一絲溫情。
他摸了摸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面頰。
從他的眼睛中,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我自己。
“皇上下令,明日啟程。”
現(xiàn)在我才讀出了,他神情中的不舍。
“明日幾時?”
“卯時?!?p> “那般早?”
他輕輕應(yīng)了一聲。
頓時,我有些難受。
“何時能回來?”
我問他時,他躲避了我的眼神。
我不知,他應(yīng)該,也不知道吧。
“我將隱青留下照看你?!?p> “我不用,讓他跟你去?!?p> 我說這句時,已經(jīng)能感覺到眼睛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
我只知道,他身邊多一個人,總是好的,魏詢那個家伙,又不怎么會照顧人,他連他自己都照顧不好,而且隱青跟著楚譽這么多年了,因此楚譽總會有眾多需要他的地方。
“黎書,聽話?!?p> 他溫柔的笑著,我此時亦管不了那么多,便將雙手從被褥中抽出來,緊緊的拉住他。
“你答應(yīng)我,安然無恙的回來?!?p> 你答應(yīng)我。
答應(yīng)。
楚譽沒有吭聲。
我的淚水有些不自覺的從眼角流淌出來,我不好哭的,所以我立刻就用手擦了。
我期盼的看著他,就這樣,期盼他的回答。
“我走后,定要聽大夫安排,不準(zhǔn)隨意出府,出去也得有隱青一直跟著,還有,不準(zhǔn)隨意出去喝酒,不準(zhǔn)多管閑事,要是你實在想要替他人打抱不平,也不要親自動手,知道沒有?”
他的叮囑,我聽了,但是,依舊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你如果沒有回來,我就出府,我就喝酒,我就跟別人動手,反正也沒人管著我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有些哽咽,但我忍著,沒有再流眼淚了。
他笑了一下。
他俯身,當(dāng)他的唇觸碰到我的唇時,我卻沒有忍住。
我能感覺滾燙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
我沉浸在這一秒。
我會等你,楚譽。
此時的楚譽,吻的用力,恨不得把身下的這個人嵌入身體里,緊緊的。
他的心中,已經(jīng)回答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