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跟著隱青練武,我感覺我學(xué)到了不少招式,輕功也有了長進,這下我爬上樹拿彈弓打鳥,也不怕摔下來了,我已經(jīng)有了能從樹上輕輕一蹦就穩(wěn)穩(wěn)落地的本事。
我時常在晚間的時候,一個人爬到槐樹上,雙腿架在那根巨大的枝干上面,拿一壺小酒,就這樣坐在上邊賞月,其實南雙不準(zhǔn)我喝酒,但是我都偷偷跑去廚房拿,特別是等南雙晚上回房入睡了的時候,我就悄悄地跑出來。
隱青覺得我爬樹的功夫也算是比較到家了,最起碼是肯定不會再讓自己摔倒,所以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其實隱青每次管我這管我那的時候,我就拿他跟南雙的事兒出來說,他便不會再多嘴了。
我記得有一次,我坐在那槐樹上,隱青就在下面守著,我跟他說了很多我在羌勒的事,他聽得津津有味,我還跟他說,我在羌勒其實有一個哥哥,他的功夫也是很好的,隱青說將來有機會,定要同他切磋切磋。
我傻乎乎地笑著,然后逼著他講他跟南雙的故事。
從他的字字句句以及眼神表情中,我能感受得到,他對南雙的真情真意。
“楚譽知道你喜歡南雙嗎?”
我喝的有些微熏,只覺得我的臉特別特別的熱,我拿著酒瓶子冰著臉,然后緊緊的盯著天上的星星看。
“王爺公務(wù)事繁忙,再加上府上雜七雜八的事情就已經(jīng)夠他費心勞神的了,我與南雙的事,王爺自是不知的。”
隱青本是想著,如果這次跟王爺前去西北,大捷而歸,自己便同王爺說及此事,讓王爺將南雙許配給自己,但是不料,王爺竟沒有讓自己同他前去,那么自己與南雙的事,也就不知到哪日才能辦成了。
他知道,若自己真心決定了,王爺定會成全。
王爺向來,是愛成人之美的,記得多年前,府內(nèi)有個丫鬟和小廝私通,準(zhǔn)備天將明時逃離王府,卻不料被王爺發(fā)覺,那對人跪下向王爺磕頭,請求成全,當(dāng)時的王爺沒有多說話,只是叫他們起來,然后放他們走了。
他對他們說的最重的一句話便是。
“走吧,走遠些,此生,都不要再踏入京昭城了?!?p> 殊不知,換做其他公爵王府中發(fā)生這樣的事,都是要被亂棍打死,要么就是活埋之懲。
王爺是心善之人,像他的母妃。
我數(shù)著星星,一顆,兩顆,數(shù)到后來就糊涂了,然后又從最開始的那顆數(shù)起。
“隱青,我答應(yīng)你,等楚譽回來之后,我就去跟他說,替你們成婚?!?p> 隱青聽言抬了頭,看著樹上坐的那個嬌小的女子,他沒見到王妃時,總想著羌勒的女子定然像那山村的粗鄙婦人一般,可是自從王妃嫁入府中他才知道,她毫無心機,最重要的是,同南雙所說的,王妃從來不另眼看待下人。
這樣的女子,同王爺,還真是一路的人。
“隱青,謝王妃恩德?!?p> 他持劍俯首,我見他又這樣正兒八經(jīng)的樣子,不耐煩的將壺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后一躍而下,徑直朝屋內(nèi)走去。
“別動不動就謝啊謝啊的,你不嫌煩我還嫌煩呢?!?p> 我直接倒在了床上,鞋子都忘了脫,就那般睡著了。
這樣的日子里,只有喝些酒才能入睡的快一些,不然只覺得身邊空空蕩蕩的,難以入眠。
楚譽和魏詢走了幾十里才找到了一家客棧,這幾日他們要么就是在樹林中席地而寢,要么就是連夜趕路,實在有些困倦時就在馬背上休憩一小會兒,心中還時刻警惕著。
這間客棧看樣子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院墻上的藤曼已經(jīng)又深又長,院中的馬廄里還關(guān)著好幾匹馬,看來都是些過路人在此落腳。
“今晚在這兒我定要痛快的吃些肉,飲些酒,這幾日都憋死我了。”
魏詢一邊抱怨,一邊牽著馬進了院子,那店小二立刻出來招待著,替他們將馬都拴在了馬廄里。
“兩位客官,只剩一間廂房了,不過有這間房有兩個床榻,住二位公子還是綽綽有余的?!?p> “好,那就那間吧?!?p> 楚譽淡然的跟著店小二入了房間,魏詢則叫了好些酒肉,擺了滿滿的一桌。
趕了好幾天的路,已經(jīng)將近一半的路程了,也就是說再過個八九日,他們便能到達西北。
相傳西北之地本由兩大家族掌控,蒙氏一族和夏氏一族,之前兩大家族交好,百姓生活也還算美滿,不過數(shù)月之前,夏氏一族有意起兵造反,但是蒙氏一族卻不想與之同流合污,他們只求天下太平,愿意歸順后梁,因此,夏氏一族便與蒙氏大戰(zhàn),向來以修養(yǎng)文學(xué)為主的蒙氏大敗,就連他們精心培養(yǎng)的一批死士都死傷慘重,不久,在夏氏的威逼利誘下,不少蒙人投靠夏氏,剩余的都被趕盡殺絕,蒙氏一族被滅。
此間,夏氏掌控西北,大量仆役百姓為其修筑宮殿,數(shù)萬畝森林被伐用來修建王城,導(dǎo)致沙塵崛起,干旱無雨,甚至還有瘟疫繁衍。
夏氏統(tǒng)領(lǐng)名為夏兗滿吉,眾人皆稱他為夏王,傳說他兇橫毒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夏氏的百大酷刑就是由他一手獨創(chuàng),因此夏氏族人對他都極為恐懼,以人們的恐懼來掌握其忠心的,這世上應(yīng)該也就無幾人吧。
反正楚譽覺得,人們的力量,有時大過恐懼,甚至,能戰(zhàn)勝一切。
“楚譽你想什么呢,這酒還不錯,嘗嘗?”
魏詢遞過酒杯,楚譽接住,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后便放下。
“魏詢,這酒有些烈,你可別喝多了?!?p> “我怎會喝多?!?p> 說是,魏詢的臉已經(jīng)似火燒一般泛紅,吃飽喝足后,魏詢一頭扎進了被子里,仰頭大睡。
他睡的深,還不怎么能叫的醒。
楚譽無奈的替他脫了鞋子,還叫來小二收拾了殘碗。
越往西北,氣候越是干燥,楚譽這些天都發(fā)現(xiàn)嘴唇干裂了許多,他獨自一人坐在一旁,倒了一杯熱茶,慢慢地喝著。
此地處于半山腰間,往窗戶外看,能看得清楚天上的星星,不時還飛進幾只螢火蟲。
“躥”的一聲,楚譽突地看見一個黑影在窗邊掠過,他心下一緊,收回了目光。
輕輕放下茶盞,走到床邊,喚了喚魏詢,誰知他根本不作答,楚譽無奈一掌打向魏詢胸前,這下魏詢醒了,迷迷糊糊的醒了。
“楚譽,你...你干什么!”
魏詢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喚救命,楚譽示意魏詢不要出聲,待他聽得真切了,聽清楚了方位后,他拿上了長劍,回頭對魏詢道。
“你留下注意著?!?p> 魏詢點了點頭,然后挺身坐起,猛地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些。
楚譽悄悄開門,翻了窗戶,快步朝呼救聲方向趕去,后院雜間,他一腳踢開門,只見四五個大漢袒胸露乳,雜草上躺著一位女子,衣衫不整,淚光閃閃。
那幾個人見了楚譽,相識后擺出一副威猛之勢。
“哪里來的,老子勸你別多管閑事?!?p> 楚譽自然不想同他們多言,拔劍,月光下劍光一閃,三兩下的招式,那幾個人便落荒而逃。
他收了劍,突然覺得拔劍有些多此一舉了。
楚譽脫下外衣,給那位女子披上,那女子十分瘦弱,所見之處,皆有傷疤,看穿著應(yīng)該是農(nóng)家女。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p> 那女子淚痕未干,長相清秀,特別那眉眼,有種楚譽說不出來的感覺,她的眼中,好像有一些淚光,又好像,有一些寒光。
“不必。”
楚譽說完便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誰知那女子在身后喚了一聲公子。
“公子,小女子是被那群強盜強擄過來的,我的家離此地較遠,在好幾里外的村子里,現(xiàn)下入了夜,外面歹人多,豺狼虎豹也多,還望公子好人做到底,能收留我一晚。”
那女子真誠的眼神另楚譽疑慮。
一般的女子,遇到這樣的情況,得救之后,定然是想要逃離,哪怕自己的家山高路遠,亦是要回去的,但是她說話從容淡定,沒有因過于驚嚇而導(dǎo)致的神智不清,也是有些奇怪。
不成,她是別有所圖,想要銀兩?
楚譽摸了摸腰間,好像的確有些碎銀子,然后他不動神色的遞過。
“公子為何給銀兩給我,小女子不是那樣的人,只求公子收留一晚,天明時就走。”
楚譽此時才發(fā)現(xiàn),這女子腳踝處貌似有傷,應(yīng)該是行動不便。
她沒要銀兩,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腳踝處的鮮血明顯,她扶著墻壁,沒有再看楚譽。
“公子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但是公子救了我,還請公子告訴我姓名,之后,小女子好謝恩?!?p> “謝恩就不必了,跟我來吧?!?p> 楚譽輕輕扶著她的胳膊,那女子一怔,隨后緩慢的跟著楚譽出了雜間。
回來時,魏詢已經(jīng)入睡,看來今晚就不該讓他喝酒,楚譽將自己的床讓給了她,還讓店小二送了一些包扎的用品,替她處理了傷口。
她說名叫夏清,今日上山,準(zhǔn)備采些草藥,卻不料被捕獸夾所擒,她在山中呼救,誰知遇到了那群強匪,他們胡亂的用麻布包了一下自己的傷口,欺騙自己要送自己回家,誰知卻將自己帶來此處,之后,還好遇到了公子相救。
“公子這般的人,不知那位姑娘有幸,能與公子攜手?!?p> 那女子看著楚譽細心的替她處理著傷勢,一時之間,看得有些入神。
“不是她有幸,是我有幸,能同她相守?!?p> 楚譽已經(jīng)很明確的暗示了,自己心中是已經(jīng)住了一位人的。
“公子...成親了?”
她問時小心翼翼地,有些期待他的回答,又有些害怕。
“成親了。”
楚譽說時,格外的突出,格外的堅定,音量也較之前提高了不少,他第一次正眼看她,仿佛是在同她宣告一般。
她已然明了。
有些晚了,楚譽吹了燈,一個人坐在桌子邊,手肘抵著桌子撐著頭,輕輕閉了眼。
床榻上的女子在黑暗中看著楚譽,看了好一會兒,才轉(zhuǎn)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