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觀眾席上的人越來越少,陳嘉漁實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出門去上廁所。
外面已經(jīng)完全黑了,路邊的燈光很明亮。
上完廁所,陳嘉漁站在鏡子前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洗了把臉,在籃球館里待久了渾身都是汗。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往外走。
“嘿,同學?!?p> 聽見后面有人叫自己,陳嘉漁回過頭去,看見8號從男廁所走了出來,快步朝她走來。
“有什么事嗎?”
8號站在她面前,笑容很燦爛:“沒什么,今天看你跳啦啦操跳得挺好的,想認識一下?!?p> 他離自己站得有些近,陳嘉漁不喜歡陌生人離自己這么近的距離,往后退了一步,抵著墻,抬頭淡淡地看著他的笑:“對不起,我不是很想認識你?!?p> 8號皺著眉想了一下,說:“我好像沒有那么讓人討厭吧?頂多是球打得不如你們班好?!?p> 陳嘉漁說:“不是,我不討厭你。我只是對你沒有興趣。”
8號輕笑一聲,舔了舔嘴唇,低頭俯視著陳嘉漁白凈的臉龐,右手往墻上一撐,將她禁錮在自己跟前。
陳嘉漁翻白眼,這人不是電視劇看太多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
陳嘉漁皺著眉,說:“讓一下,我要回去了?!?p> “著什么急嘛,我們聊聊?!?號低頭打量著她,將她從腳到頭看了個遍,“你的腿真好看?!?p> 陳嘉漁覺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極限了。
8號收回了一只手,竟然摸了一下她的臉。
陳嘉漁深吸一口氣,抬腳就往他下半身踹,同時抬起胳膊肘就揮到他的下巴上,8號立即退開,彎腰以一種異常奇異的姿勢蹲下,雙手捂著自己像是要脫臼似的下巴,痛得吸冷氣。
“我爸從小告訴我要是有人對你耍流氓就往死里打?!?p> 陳嘉漁抹了一下被他摸過的下巴和臉頰,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跑開了。
她跑到籃球館外時靠在門外的柱子上輕輕喘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陳嘉漁,你沒事吧?”謝思梅從她身后走過來,聲音很小的詢問她。
她搖搖頭:“沒事。”
謝思梅也沒多說什么,自己推開門進去了。
俞潮和幾個男生坐在觀眾席的最前排看球賽,時不時鼓個掌叫聲“好球”。
最后一場籃球賽結束的時候,觀眾紛紛離場。俞潮收拾東西準備走了,抬頭環(huán)顧一周,沒看見陳嘉漁的身影,許意晚和吳雨則已經(jīng)走到了籃球館門口。
“俞潮?!?p> 這人說話的聲音實在太小,俞潮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回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謝思梅身上。
“謝思梅?你還沒走?”俞潮一邊把東西塞進自己書包,一邊問她。
“我馬上就走了。那個,陳嘉漁……”
俞潮把書包甩在肩上,抬頭看向她:“她怎么了?”
02
晚上九點四十五籃球晉級賽結束,所有人陸續(xù)走出體育館中心,和同伴相約要去哪里吃大餐。
天空里掛著一輪清冷的明月,微風陣陣,吹散了云彩。
許意晚和吳雨在興奮地討論今天球場上的帥哥,陳嘉漁沉默地走在一邊,穿著校服外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陳嘉漁?!庇岢钡穆曇粼诙呿懫?。
陳嘉漁側頭看了一眼,臉上沒什么表情的說:“怎么了?”
“我剛剛找你來著,你去哪了?”
陳嘉漁捏了下衣袖,低下頭:“就是去上廁所了,在外面透了會兒氣?!?p> 俞潮拽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棵樹底下,低聲問她:“那個8號是不是在廁所堵你來著?”
陳嘉漁抬起頭看俞潮,他的臉色挺平淡的,聲音也算溫和。她說:“你怎么知道……”
她話還沒說完,俞潮就松開她的手,聳聳肩,笑了笑,說:“你在這里等著,等會兒我請你吃冰淇淋?!?p> 他把書包脫下來塞給她,陳嘉漁笑:“干什么突然請我吃冰淇淋???”
俞潮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陳嘉漁把他的書包背起來,看著他越走越快的背影,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要去干什么。
俞潮走在人流里,四處尋覓著8號的身影。
他回過身看見后面走在人群里黑色球衣的8號時,沖他吹了聲口哨,大喊:“嘿。”
站在樹底下的陳嘉漁連忙跑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喊他,就看見他揮著拳頭沖著8號的臉砸了過去。
俞潮和8號扭打在一起,雙方的隊員拉了好半天才把俞潮從8號身上拉開。
“你是不是瘋了!你們都贏了還老是針對我?”8號捂著眼睛和臉,鼻血跟鼻涕似的一直流。
俞潮摸了一下脖子上的抓痕,惡狠狠地揪起他的衣領:“你自己做了什么不要臉的事情還要我提醒你?”
8號看著俞潮兇神惡煞,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才猛地反應過來什么:“你……她是你誰???你管那么寬?”
俞潮咬著牙邊笑邊捏起他的手指狠狠一掰,8號慘叫連連,旁邊的人趕緊把俞潮拖走。
“她是我同桌!我就得管!”
許意晚和吳雨一人搖一只陳嘉漁的胳膊:“陳嘉漁,你看看!你家俞潮多帥!多護你!”
陳嘉漁甩開這兩人,上前拉了一下俞潮的胳膊。
怒氣沖沖的俞潮被她這么一拉,心里就軟了下來,跟團棉花似的。
陳嘉漁說:“別理他,走了?!?p> 拉著俞潮的男生松了手,俞潮跟著陳嘉漁轉(zhuǎn)身走了。
陳嘉漁回頭看著許意晚和吳雨:“喂,你們兩個,到底走不走了?”
許意晚和吳雨連連擺手:“你們走!你們倆走!不用管我們,我們不順路?!?p> 許意晚說:“俞潮,記得把小漁兒送回家!”
俞潮沒有回頭,舉起手比了個OK的手勢。
陳嘉漁往兜里掏著紙巾,說:“請我吃冰淇淋還算不算數(shù)了?”
“我都這樣了,還我請???”俞潮抿著嘴。
陳嘉漁把紙巾遞給他,水靈靈的眼睛沖著他一眨一眨的:“你自己說的?!?p> 俞潮接過紙巾隨意抹了下臉:“行吧,行吧,請你,請你?!?p> 陳嘉漁無語地看著他,又拿出一張紙巾:“你怎么連擦個臉都擦不干凈?”
她踮起腳,伸著手幫他擦臉:“低頭,夠不到。”
俞潮低下頭,閉上眼睛,把臉對著她。
陳嘉漁又聞到他身上的青檸香。
陳嘉漁把他臉和脖子全擦了一遍,仔細看了看,說:“你的鼻頭被摳去一塊肉了,還有脖子上的抓痕,要用酒精消下毒,用創(chuàng)口貼貼上。”
俞潮吸了吸鼻子,睜開眼,皺著眉罵了一句:“那白癡打個架還抓人?!?p> 陳嘉漁看著他,他看著陳嘉漁,她手里還拿著紙巾在幫他擦下巴,兩人對視著對視著,突然像是被點了笑穴似的,站在路邊就哈哈大笑起來,好半天才停下來。
“你還委屈了呢?!标惣螡O把紙巾丟進垃圾桶。
俞潮說:“以后有事就和我說,爸爸會保護你?!?p> 陳嘉漁笑著揪揪他的耳朵,回應他:“好的,乖孫子?!?p> 俞潮指著她:“陳嘉漁,你別得寸進尺!”
“行了,幾點了,快點給我買冰淇淋,該回家了。”陳嘉漁催促他。
俞潮抬手看一眼右手腕,清清嗓子說:“現(xiàn)在是BJ時間九點五十分?!?p> 陳嘉漁看著他空空的手腕:“你又沒手表看什么呢?”
俞潮把手伸到她面前:“喏,你自己看啊。”
他的手腕上是她畫的豬頭圓盤手表,印記已經(jīng)很模糊了。
陳嘉漁扒著他的手腕笑得不能自已:“俞潮你白癡啊……”
俞潮用清亮的眼睛默默注視著她,似笑非笑的:“笑個毛線啊你……”
陳嘉漁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挺普通的女生。和大多數(shù)十幾歲的女生一樣,上學放學,和朋友八卦打鬧,有喜歡的男孩子。
但她也覺得自己是個很幸運的女生。和大多數(shù)十幾歲的女生不一樣的是,她有俞潮。
一個愿意為了她打架,愿意保護她,愿意和她打打鬧鬧,總是放學等她一起回家的男孩子。
一個她很喜歡的男孩子。
03
“陳嘉漁,我要用這種方式讓你,讓俞潮永遠記住我……永遠……”
天邊的烏云黑如墨,云層里夾著撕裂萬物的閃電,雷聲轟轟。
暴雨傾瀉,陳嘉漁抱著腦袋蹲在地上,雨水落在身上,漸漸變成紅色,她滿身滿臉的血水。
混亂不清的夢境,她仿佛在以一個第三人的身份看見自己陷在雨霧里,驚恐地尖叫。她努力抽離,努力想要睜眼。
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在課堂上睡著了,抬起頭,黑板上寫著復雜的數(shù)列,身邊坐著俞潮,他安靜地看著自己。
不,她還沒有醒。
她突然覺得一陣窒息,自己被一雙手掐住了脖子,她轉(zhuǎn)頭看見俞潮冷漠的眼神和表情,講臺上的老師,周圍的同學,他們都冷冷地看著她。
她的面前再次出現(xiàn)了那張帶著陰冷笑容的臉,她在笑。像一個女鬼。
俞潮對她說:“殺人兇手?!?p> 老師說:“陳嘉漁,你殺了她?!?p> 周圍的同學說:“你這個殺人兇手?!?p> 她被四面八方涌來的聲音淹沒,想要辯解,不是她,她沒有殺人,但張著嘴卻沒有聲音發(fā)出來,她哭了起來,揪著俞潮的袖子。
她沒有。俞潮卻像是透明的似的,從她眼前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一團白霧,漸漸模糊了她所有的視線。
她終于可以逃離這個噩夢,她努力奔跑,努力睜眼,拼命掙脫——